第四百四十八章 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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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大學邀請李諭做了一次演講。
李諭主要講了講光量子假說,以及黑體輻射的衍生,現在只能這麼叫,因為沒有幾個人知道量子力學是什麼東西。
雖然在數學上已經說得通,物理的根基同樣牢靠,但量子理論仍然過於前衛,下面的人聽得一頭霧水。
在歐洲都難以推廣這兩個理論,更別提其他地方。李諭有那麼一點理解普朗克了,他在普魯士科學院選讀愛因斯坦的論文,同樣遇冷。
事後,密立根對李諭說:“我想先生似乎聊一聊星戰系列更好,因為來聽課的不止理學院的學生,還有文學院以及法學院的;而你今天講的這些都太像科幻。”
李諭說:“新理論總歸無法讓人接受,很正常的事情,說它是科幻,我也不會不開心,因為有時候科幻就是未來。”
“您真認為都是對的?”密立根問道。
“當然!”李諭肯定地說,“即便還不完備,不過已經有很多理論支援,量子理論現在就是一朵無法熄滅的火苗。”
密立根聳聳肩:“我肯定無法接受這種連實驗驗證都沒有的猜想。”
李諭說:“那麼你完全可以做個實驗去反駁。”
“正有此意。”密立根說。
李諭笑道:“祝你好運。”
李諭心裡清楚得很,實驗只會驗證量子力學的正確性,越多人願意做實驗越好。
邁克爾遜過來說:“光量子論文我看過,尤其我聽說論文年輕的作者,那個叫做愛因斯坦的德國人,又與你聯名推出了一個叫做狹義相對論的理論。很難想象,多麼謙遜的品格,才會讓你們一開始就用了‘狹義’二字。哦,我明白了,未來還會有更為廣泛的應用。”
“是的,邁克爾遜教授,”李諭說,“而且相對論就是在解釋為什麼光速會不變。”
“我知道,”邁克爾遜說,“我仔細研究過論文中提到的兩大基本假設,其中之一便是光速不變。年輕人喜歡引用我的理論,我很榮幸。不過我是一個實驗物理學家,我與密立根教授討論了多次,的確很難從實驗上驗證。而你知道的,物理學是基於試驗的科學。”
“我當然承認物理學是基於試驗的科學,”李諭說“所以說,相對論必然可以做出驗證試驗。”
密立根說:“光量子我多少有點驗證思路,但相對論的實驗太難做。就比如大家最關注的雙生子佯謬,也就是時間延緩試驗,如果速度不夠,一百年下來只能延緩幾秒鐘,這種測量精度要求太高。”
邁克爾遜補充說:“就算使用多普勒效應,也很難進行實驗設計。”
相對論麻煩的地方就在實驗驗證上,此時的李宇只能頗為無奈地說:“饒是如此,我仍堅定地認為物理學不能總是讓實驗指導理論。理論如果超前了,同樣可以指導試驗,技術繼續進步下去,總有一天可以完成實驗驗證。”
密立根卻不敢苟同:“其他的學科行得通,但對於物理來說,實驗永遠是第一位的。”
李諭說:“應該說試驗是最基礎的,是物理的基石,不過在此之上,物理學還有其他層次。”
密立根剛想反駁,邁克爾遜打斷說:“什麼層次?我洗耳恭聽。”
李諭說:“第一層次肯定是實驗;第二層次是唯象理論;第三層次則是理論框架;而最高的第四層次,是數學。”
原話是楊振寧說的。
其實大概從玻爾茲曼、麥克斯韋、洛倫茲這些人開始,就已經深刻認識到數學對物理的重要性,這幾位大佬的數學都強得不得了。
比如玻爾茲曼,他的論文簡直就像炫技,各種數學技巧,非常複雜,動不動還給你整幾個四重積分,讓人頭皮發麻。
邁克爾遜和密立根的數學都沒那麼好,密立根此時說:“院士先生此時說得更像科幻了。”
目前還是經典物理學與現代物理學交匯的時候,李諭笑道:“算不上科幻,最多十年,你們就會相信我說的話。”
密立根問道:“你指的是時間真的可以變長或者縮短,人類總不能真的會做到科幻中的時空旅行吧?這不是一名科學家應該說的。”
“按照相對論原理,越接近光速,時間的流逝速度越慢,所以去往未來不是不可以做到。”李諭說。
“太難理解了,”邁克爾遜說,“但如果真的可以去往未來,我最想知道的一定是光速為什麼正好是現在的數值。”
老爺子對自己的研究實在是太著迷。
“如果光速不是這個數值,那世界就不復存在,”李諭頓了頓,又說,“或許另外一個宇宙的光速是其他數值也說不定。”
“什麼?”密立根驚訝道,“另一個宇宙?院士先生,雖然我知道你不僅擅長數理科學,同時也是科幻故事的好手,但這句話未免過於科幻。”
李諭輕輕吹了一口氣,“從相對論的角度,人類可以去往未來,卻永遠到不了過去。但如果空間無限大,就有無限個宇宙,才有穿越的可能不是。”
——好吧,官方吐槽。
但李諭後來的聲音很小,密立根並沒有聽清,他說道:“我只相信能看到的實驗,而不是思想上的實驗。”
邁克爾遜突然哈哈笑道:“密立根,你總是這樣嚴肅!我覺得你該學一學李諭的樂觀心態,不要總是那麼早下結論,這個習慣應該改一改。而且,你最好看一看星戰系列,好看得很。”
密立根說:“其實我看過星戰系列……幾個選修了東方文學的學生動不動就在課堂上偷看。我本來不愛看娛樂,不過沒想到讀起來真有點上癮。”
“這就對了!”邁克爾遜說,“李諭還有他的夫人碧城可是此時漢學研究的重點課題。”
李諭插嘴道:“我還活得好好的,當成研究課題不太合適吧。”
芝加哥大學算是對東方比較感興趣的一所美國高校,很早的時候便成立了東方研究院。
在芝加哥呆的幾天,李諭同密立根和邁克爾遜又討論了不少前沿科學問題。
密立根的整體物理素養十分高,實驗能力也極強,是個不折不扣的聰明人。再加上他有德國哥廷根大學的留學經歷,行事嚴謹的同時非常敏銳,和邁克爾遜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邁克爾遜的特點更像一個東方人,特別執著,堅持於自己的理念不動搖。
他一輩子只做了一件事:測量光速,從26歲一直測到了76歲,何等的毅力!
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就是世界頂尖。
總之科學大佬們都令人驚歎。
幾天的探討後,密立根對李諭的態度更加提升,像他這種心中很有傲氣的人,輕易不會承認別人強,但最終還是表示會好好考慮李諭所說。
在芝加哥大學的訪問結束後,李諭和唐國安帶著留學生們一同前去華盛頓的大清駐美使館。
在華盛頓他們會接受六週左右的培訓,以適應美國人的生活習慣,然後分赴各大學府。
庚款留美的學生上的都是美國頂尖大學,胡剛復去了哈佛大學物理學;張廷金進入了哈佛大學電機系;胡剛復的哥哥胡敦復進入了康奈爾大學數學系;秉志則進入了康奈爾大學農學院。
看到人數增加,大使梁誠心情很好,對唐國安說:“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唐國安說:“能讓學生來美國十分不容易,我在天津港剛登船,就聽說美國透過了新一輪的排華法案。”
梁誠無奈道:“我遞交過很多次國書抗議,但全部石沉大海。好在排華法案針對的僅僅是勞動者,對求學者並沒有被阻攔在外。”
李諭冷笑:“洋人不傻,美國本來就是一個移民國家,巴不得各國優秀人才都過來。至於沒錢沒能力的,哪有什麼美國夢一說。”
梁誠嘆道:“疏才說得沒錯。以往華工的待遇還不錯,但現在華工找工作越來越難,要不是各地有唐人街,不少人只能去討飯。”
唐國安訝道:“竟然會這樣?!”
梁誠拿出一份報紙:“你們自己看看吧。”
報紙上報道了剛剛在加拿大溫哥華髮生的一起反亞裔事件。
組織者竟然是溫哥華市長,市長白求恩(同名而已,不是一個人)在市議會前組織了上萬名溫哥華市民,高喊“為了一個白色的加拿大”的口號,每個參與者都帶上白色的頭巾,意味著白種人才是溫哥華的主人。
這個組織兩年前成立於美國舊金山,一開始還只是叫做“反日韓聯盟”,主要是因為對日韓裔移民搶奪他們的工作機會感到不滿,使他們無法實現中產之夢而感到憤怒。
今年組織升級到反對整個亞裔,包括華人以及印度人。
在市議會前完成演講後,抗議者們很快衝向了離著市議會最近的唐人街。
話說國外的唐人街不知道為什麼都離著當地政府很近,紐約的唐人街也是這樣,或許是國人傳統,覺得衙門附近比較安全。
但這時候真的倒了黴,沒想到市長成了抗議者的幫兇,而且他們來了直接開始打砸。
反而離著比較遠的日本商鋪看到唐人街的境遇後趕緊做了準備,受到的損傷比唐人街小了很多。
唐國安問道:“當地的警察坐視不管?”
梁誠說:“連市長都下場了,你認為警察能幹什麼?更何況整個溫哥華只有20多名警察,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李諭問道:“難道沒有反抗?”
“反抗了,”梁誠說,“本來華人一直覺得溫哥華很安全,但現實給他們結結實實上了一課,第二天全都跑去槍支店鋪購買武器。據說一把左輪手槍從10加元的價格炒到了20加元以上。槍店的上百支槍和上千發子彈全部賣光。要不是溫哥華突然下了一場持續多日的暴雨,恐怕槍戰都有可能爆發。”
“那麼溫哥華政府有沒有賠償損失?”李諭又問道。
梁誠搖搖頭:“沒有。所以日本人已經開始組織抗議,而華人則開始進行大罷工,並且罷工已經綿延到舊金山和紐約。”
李諭說:“必須爭!我現在就給底特律以及紐約的工廠發電報,參與罷工,溫哥華政府什麼時候給個說法,什麼時候停止!”
李諭說到做到,立刻給兩地傳送了電報。
兩座工廠的工人早就心生不滿,外面也聚集了不少華人,一同走上了街頭。
本來美國方面並沒有重視華人罷工,而是在盡力安撫日本商販,畢竟日本人剛剛打贏日俄戰爭,負責調停的還是美國人,兩邊現在關係很好。
事件便再次登上報紙。
李諭工廠的停工直接導致福特、凱迪拉克、美國海軍乃至華爾街金融巨鱷全都慌了。
JP·摩根早就重倉了LY無線電,頓時火急火燎召見了紐約州的參議員萊恩。
——注意是誰召見誰。
參議員萊恩親自來到第五大道摩根的辦公室:“摩根先生,您找我?是不是要進行救市活動了?”
舊金山發生了一場地震,竟然震垮了股市,整個美國目前正面臨一場巨大的股災。
摩根沒好氣道:“原來參議員先生還知道現在要救市?”
萊恩說:“我當然知道,但必須要您的幫助才可以。”
摩根說:“那你們至少不要幫倒忙!”
“倒忙?”參議員萊恩疑惑道。
摩根指著報紙:“如今整個股市幾乎全線下跌,好在僅有的幾家強勁公司的股票支撐著,你知道它們的市值有多大?如果它們也開始下跌,我更無法籌措資金。”
萊恩說:“您的鋼鐵股票以及洛克菲勒先生的石油股票似乎並沒有影響,還有通……”
“那你注意到LY無線電了嘛?”摩根問道。
“他們難道也大幅下跌了?”萊恩問道。
摩根說:“我讓今天的股市暫停交易了,不然至少連我都要損失數十萬美元。”
萊恩一激靈,他當然知道摩根是LY無線電的重要股東。
摩根說:“你儘快登報道歉。最好也動用關係聯絡溫哥華方面。”
“我知道了,摩根先生。”
萊恩只能盡力滿足摩根的一切需求,別說他了,就連如今美國的財政部長都要親自來摩根的辦公室聽他關於股市的安排。
摩根氣呼呼地點燃一支雪茄:“這些政客,根本不懂什麼叫做金融,這件事情過後,也該讓美國成立一家忠央銀行!”
報社的反應很迅速,刊登了道歉宣告。
一手挑起事端的溫哥華市長白求恩只能再次下場道歉,並且對中日雙方進行了賠償。
日本方面損失較小,賠償了9000日元;唐人街的損失較大,一共賠償了2.7萬加元。
聽聞這個訊息,梁誠、唐國安以及眾學生都非常興奮。
但李諭卻很平靜,這些華人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根本不是這點錢能補償的,類似的事情以後只會更多。
好在唐人街比較團結,還有“半黑社會”性質的幫會存在,不會受到太嚴重的欺負。
他們的權益受到傷害能幫就幫,因為保護他們就是保護自己,更是保護未來。
等到戰爭時期,海外捐款不是小數目。李諭在美國掙錢,也是留了如此的後招,既能培養一批優秀人才,還能賺取資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