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親這種事,其實是要提前通知,提前準備的,但是有了皇帝的特批,這些繁瑣步驟就沒了。

酈府說高門,也確實是高門,但是比起其他的高門又顯得平平無奇,哪有什麼大將軍宅邸的氣派,在貴妃華麗的車架前看起來是挺寒酸的。

被宮女攙扶,一步步慢慢踏入酈府,酈貴妃冷淡的臉上多了幾分暖意,這才是自己的家呀。

皇宮再華麗,不過是一座牢籠,關押自己,不過也是一個舞臺,這可比嫁給某家人相夫教子刺激多了。

代理皇權,哪怕一小部分她都感覺精神百倍,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哪怕在牢裡也能感覺快樂。

酈家已經準備好了專門的接待室,雖然是回家,但是已經是貴妃身份了,需要和男眷隔開,一道類似於福親宮的幕布,貴妃的酈韶韻在裡室,父親的酈平遠在外。

“微臣酈平遠,見過貴妃娘娘。”酈平遠的跪拜行禮說。

“爹爹,不要逗弄女兒了!”酈韶韻生氣說,不是被幕簾阻隔,酈韶韻已經起身去扶酈平遠了。

“君臣有別,你是娘娘,該有的禮節還是要的!”酈平遠一本正經,也不覺得給女兒行禮有什麼,他更討厭給人留下話柄,抓住小辮子,所以哪怕沒有人看見,依然小心行事。

這也是他作為一個將領的謹慎,不給別人抓自己的破綻,永遠保持無懈可擊,就算有破綻也是故意留給別人看的。

“算了,下不為例,爹爹,聽聞你病了,好些了嗎?”隔著簾幕,隱隱可以看到酈平遠的身形沒有消瘦,已經猜到酈平遠是生假病,但是酈韶韻還是會忍不住擔憂,看酈平遠健康的樣子,她也算放心了。

“我?你還不知道,反而是伱,你不該來的。”酈平遠走完形式,就忍不住提醒酈韶韻的今天到來的不合理。

“這時候你應該潛心修道,不問世事,等我因病辭去大將軍的職位,再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酈平遠覺得這個聰慧的大女兒,怎麼這種時候犯這種糊塗。

現在正是盈滿的時候,當宮妃應當謹言慎行。

“女兒也知道,可是還不是妹夫太有吸引力了,聖上都要叫女兒作陪。”酈韶韻開玩笑說。

“你見過那小子了?等等我還沒答應呢,除非他答應娶你家妹妹做正妻。”酈平遠先是疑惑,然後跪坐著,手啪一聲打在方桌上,不滿自家女兒要給人家做小。

“不答應也要答應了,今天女兒是帶著聖上給的任務來的,來成全二妹的姻緣。”酈韶韻說出她今天來的目的。

“聖上這也管的太寬泛了,別人嫁女兒也要管?”酈平遠牢騷說,沒想到皇帝下場促成此事。

“誰叫在宣傳中,妹夫他和仙人認識呢,而且看樣子,還真認識。”酈韶韻回想起昨天莊詢猶豫的表情,就是不知道認識到那種程度。

“他能認識仙人?知道為什麼他爬的那麼快了。”酈平遠立即反應過來說,想起莊詢的火箭升職算是理解了一些。

“果然,那天那位仙人就是故意說他好話。”酈平遠想起在諸將面前丟人的模樣,什麼叫你高攀,想起來血壓就高了。

“也不算吧,這位御史確實儀態姣好,氣質不凡,用一句龍鳳之姿來形容,也不算過分。”酈韶韻實事求是說。

“仙人說的是茹姒高攀他,他也不看看他是誰,要我酈平遠的女兒高攀。”謹慎小心歸謹慎小心,但是驕傲從來沒有失去,雖然酈茹姒的名聲太差了,悍婦母老虎之類的,但是身為他酈平遠的女兒,哪怕皇子也不算高攀,至少他是如此認為的。

“說不定真是呢。”酈韶韻昨晚的猜想折磨的一晚沒好好睡覺,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還是楊梅跪倒稱呼莊詢聖上的場景,把她猛然驚醒。

越是思慮,越是覺得有可能,特別早晨取了三國的地圖,一邊看一邊遐想,又想到仙人的對莊詢的評價,龍鳳之姿,還有莊詢哪怕被稱呼聖上的鎮定自若,身著蟒袍的他真的像君王一樣坦然,這種坦然的氣度,不得不承認,非尋常人。

“你也覺得我們家高攀他了?就算按流言,他是虞王的血脈,勉強算一位王子,但要我酈家的嫡女給他做平妻,到底是誰高攀了?”酈平遠心裡知道已經無法挽回,可他不能認可自己嫁女兒居然是高攀小,至少他認為自己的女兒哪怕嫁給皇子做正妻都是應該的,更別說這個沒名分的。

“現在或許不是,但是未來就是了,虞國不長久了,爹爹你應該也看到了。”看著自家生氣的爹爹,酈韶韻清冷的臉上少見的有了幾分笑意。

“怎麼了,他還要當虞王不成?虞王的那幾個兒子,各個佔據了膏腴之地,還能讓他這個野兒子搶到王位。”

酈平遠不屑說,底子來看,哪怕佔據了劍南道,莊詢也不具備爭雄虞國的資本,等他把劍南道的創傷養好,積累出財富人馬,王位之爭已經結束了,他將面對整個虞國,這時候只有向三國投降,奉獻出兢兢業業治理的劍南道才能換取保命的機會。

“這次聖上對您的獎賞,便是賜予二妹河北道的河南四郡作為嫁妝,現在妹夫他可不止有劍南道了。”酈韶韻爆出昨天皇帝的決定。

“河南四郡,好厚的禮物,安撫我嗎?哪怕真把茹姒嫁給他,他也不具備資格,河南四郡並不富裕,大災沒有,但是小災不斷,而劍南道給他五年都還要看他治理能力,還有幽國虎視眈眈,這一道四郡想要爆發出戰爭潛力支援他爭奪虞國的王位,基本不可能。”不僅僅對戰爭了解,對周邊國家的情況酈平遠也是如數家珍。

“爹爹,不是他能不能,而是爹爹你想不想,他可是二妹的夫君。”酈平遠的分析沒有錯,現階段的莊詢確實不具備爭雄虞國的資格,前提他不是酈平遠的女婿。

“我都還沒承認呢,我見都沒見過他,今天你來了,看來他也來不了了。”

酈平遠其實還是蠻好奇莊詢,把自家那個心高氣傲還有些自卑敏感的二女兒收服,哪怕對方不願休妻,也要嫁給他。

他倒要看看是個什麼人傑,這才幾天就把他女兒的心這樣勾走了!

“爹爹,你別帶偏見看人嘛。”酈韶韻主動勸說著酈平遠放下偏見,因為她之前也有些偏見,昨天思索好久才扭轉過來。

“我知道,我有分寸,你妹妹好不容找到了稍微合適的,也不會太難為他的,只是別讓世人以為我酈家女就那麼容易就給他做小。”這就是酈平遠和酈茹姒的默契。

“爹爹知道,女兒也不想看到你和妹妹有仇怨。”見酈平遠沒被憤怒衝昏頭腦,酈韶韻鬆了一口氣。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

作為當世少有的名副其實的軍事主帥,情緒的調控能力,酈平遠已入至臻,只是這件事他就不想調節。

“你不是不知道我又攔不住她,聽說這次那小子攔住了她,也算是良配吧。”說到這裡,酈平遠竟然有些欣慰。

“爹爹,你說的是鞭笞逃婚人那次吧,攔不住很正常,不僅是丟了二妹她的臉,也是丟了你的臉,平時二妹還是很聽你的話的。”酈韶韻安慰說,給他找個臺階。

“罷了,罷了,能夠治住她就好,四郡之地,如此厚禮,成國的這些蠢貨沒眼光。”酈平遠罵了一句,同時也是有些驕傲的,有什麼是比土地更珍貴的嫁妝嗎?

“不止四郡之地,還有爹爹你的名望,爹爹你現在在幽國的名聲,你也知道吧。”酈韶韻想到早上看到的地圖。

“三山一水,易守難攻,四戰之地,往來商貿繁榮。”念出腦子裡勾勒出劍南的地形水勢,酈韶韻有種宰割天下的愉悅。

“劍南道確實可惜了,如果沒有幽國入侵,西河王或許真的有機會爭奪虞國的王座。”酈平遠可惜說,看到一塊膏腴之地被糟蹋的千里無雞鳴,百里無人煙,確實讓人感觸。

“沒什麼可惜的,如果不是這樣,妹夫他也不會拿到這一道吧,幽國畏懼您的名聲,您可以去劍南道“養病”,幽國一定不敢再取劍南,妹夫他就有了外部的穩定條件,對比河北道的貧瘠,劍南的土壤肥沃,遷河北人口充劍南人口。”酈韶韻闡述開始昨晚想了一晚上的設想計劃。

“不用五年,只要三年劍南道就能糧食盈餘,就能整備軍事,有和其他地方一較高下的基業,如果有成國的幫助甚至不要三年,兩年就足夠了。”酈韶韻的語速加快,已經想到那種場面了。

“戰爭的創傷可是不是你的想的那麼容易癒合的,再有成國為什麼要扶持他?”酈平遠依舊不看好。

“因為爹爹,你想做些大事吧。”酈韶韻隔著幕布,看著酈平遠的眼睛。

“這次幽國的入侵,爹爹你有了危機感,在開戰前就提議要練新軍,改變目前的某些法度,女兒看過你的奏摺。”酈韶韻看看酈平遠已經有了白絲的頭髮心痛說。

“你覺得呢?”酈平遠有了興趣。

“不好,別人的話,女兒很樂意又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可是是爹爹你,女兒笑不出來了,您已經五十多歲了,你是還操什麼心。”酈韶韻嘆氣說。

“就是已經五十多了,再不做就要入土了,入土就攪不動這攤渾水。”酈平遠偏過腦袋,不想和女兒擔憂的對視。

“不是成國支援,而是我們酈家支援,這是我們的退路,哪怕在成國失敗了,也有一條後路,能讓酈家撤離有去處。”酈韶韻的話很現實。

“這……”酈平遠無法反駁,之前想的退路最多就是流亡他國,以他酈平遠的名聲,走哪裡都是上賓,確實沒想過女婿路線。

“藉著這次大勝的名望,爹爹你想變法,女兒也勸不動你,但是妹夫他未來發展越好,退路越堅實,這點爹爹你是想得到吧。”酈韶韻沒再往下面說,因為以酈平遠的政治素養,已經不需要再說下去了。

……

比起勸說老父親的有理有據講利益,讓酈平遠接受自己的設想和計劃,酈韶韻見到酈茹姒要顯得放鬆多了。

“有了情郎,衣著都穿的美了。”都是女子,就可以在內室聊天了,酈韶韻打量著酈茹姒,看她亮黃色的襦裙調侃說。

“這是自然,誰不希望情郎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大姐不是也是嗎?也去修道了,希望吸引聖上的注意。”酈茹姒大方承認說。

“跟隨大流,當然也想要聖上目光駐留,可惜還不如你家小情郎有吸引力,傳喚我過去,就是為了見見你家小情郎,給你穿針引線。”酈韶韻想到皇帝的這個操作,就感覺牙根疼。

“因為仙人的事情吧。”旁觀者清,又有酈韶韻的提示,酈茹姒沒怎麼想就猜到了。

“你不進宮可惜了,我們姐妹聯手,這後宮誰能是我們的對手。”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精神。

“聖上不被我嚇到就好了,現在妹妹就想一心一意侍奉好莊郎,不想其他。”酈茹姒迫不及待和姐姐分享自己的一份幸福。

“給人家當平妻,你激動成這樣?小小的,矮矮的,你那麼大,你怎麼會喜歡他。”酈韶韻苦笑,雖然對莊詢已經沒了偏見,看看兩人的體型還是覺得挺違和的,這站直了怕是需要一個板凳吧。

“平妻正妻的名分有那麼重要嗎?帶上嫁妝,在家庭事物上我說了算了,那麼就算是平妻又如何。”酈茹姒無所謂說,要是莊詢真的是那種休妻娶她的人,她反而不喜歡了。

“至於外貌,我覺得挺好,我能在他身上找到價值,他享受我的保護,不畏懼我,再說,評判一個男子怎麼能單純用外貌,傳言西河王九尺大漢,拋妻棄子,也能叫男人?我家莊郎外柔內剛,我已經見識到了。”酈茹姒驕傲說。

“你真的想的開,我從莊御史那裡聽說了,你的手段真是……就不能溫和點,至於那麼極端,他要是強硬一點,你的名聲毀了還什麼都撈不到。”規勸著這自家妹妹,還好這次莊詢妥協了。

“不就是姐姐你教的嗎?喜歡的東西要趕緊拿到手,不然晚了可就成別人的了。”酈茹姒笑了笑,教授手段的正主在這呢。

“這明顯是別人家的了,已經被別人拿了。”酈韶韻不置可否。

“姐姐的貴妃是白撿的嗎?那還真是幸運。”酈茹姒陰陽怪氣,姐妹之間的玩笑。

“咯咯……”

相視一眼,輕笑出聲,是一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