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徹夜未歸,並未引起薛小蓮的擔憂。

吃早飯的時候,黎雲和李叔問了一句,薛小蓮也沒有上心,

黎雲和李叔畢竟是後來者,和薛小蓮、易心相處了還沒幾個月。既然薛小蓮都如此態度,兩人也就放下了心。

黎雲也就是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易心會不會和那個現任男友發生了什麼不好的衝突。這種想法從他腦海中一掠而過,很快就消失了。

今天是個大晴天,薛小蓮並不準備去那個四樓的辦公室演戲。有關部門對金榮大廈的各項檢查算是告一段落,不再那麼頻繁了,這也讓薛小蓮有了偷懶的機會。

黎雲也沒去那邊的辦公室。

他將真正的辦公室打掃了一遍。不能用消毒水,也用清水將所有傢俱、地板都擦拭過。清除了角角落落的灰塵後,他才擦著汗,感到了幾分暢快。

李叔對著電腦看新聞,並沒有幫手。他現在也算清楚了,黎雲這種愛乾淨其實是一種病,不嚴重,也不需要治療,最重要的是他身邊的人不要妨礙他做清潔就好。

見黎雲坐下休息,李叔才問候了一句:“打掃好了?”

黎雲將抹布疊好,點點頭,“打掃好了。李叔,你在看什麼?有什麼新聞?”

“沒什麼大事情。微博上面也沒什麼。”李叔說道。

對他來說,微博熱搜上的明星相關都不是大事情;國家大事則是老生常談的內容,和他也相距甚遠;至於那些與民生慼慼相關的內容,已經變成鬼的他似乎也不需要關心。以上這些內容李叔只是匆匆掃一眼標題,他很敬業地觀摩了同行的微博,還在網上看了一些和靈異相關的熱帖。

“教堂也好,娃娃也好,都沒人提。”李叔說了一句,“他們會不會都去酆都了?或者,都去投胎了?”

“不太可能吧。”黎雲不相信楊倉教堂的那些鬼會選擇這兩條正常的路。他們要有這種打算,早就可以離開楊倉教堂了。

黎雲想起李叔在酆都的老友江龍昌。要是那一批鬼都去了酆都,應該會被發現的吧?他想要開口,轉念又想到江龍昌那邊根本聯絡不上,想問也不問不了,便放棄了。

他們實在沒有多少手段能繼續調查這件事。

他們心中的擔憂也很模糊。

就像是普通人擔心全球變暖一樣。

大多數人都想象過冰川融化,陸地被海水淹沒的末日場景,為了環保可能會節約用電,綠色生活,但要說因此不開電扇、不開空調、不用暖氣,那就是少數人的極致生活了。

黎雲和李叔顯然不是那種少數人。

兩人隨口聊著,就聽辦公室座機響了起來。

黎雲和李叔都愣住了。

兩人入職至今,都沒見這電話響過。他們唯一一次使用這電話,還是李叔報警,給警方提供黎雲五號被入室小偷殺死的線索。在那之後,這電話就成了擺設,也就黎雲打掃衛生的時候,會將它擦拭乾淨。

薛小蓮懶洋洋翻了個身,像是在睡夢中被吵醒,起身接了電話。

黎雲和李叔不禁投去了目光,視線跟著薛小蓮移動。

“喂?嗯,這裡是新生傳媒。嗯?你們想要做廣告?”薛小蓮迷茫地問道。

黎雲和李叔也是相同的迷茫臉。

“是,我們是網路傳媒公司,有自己的自媒體賬號。嗯,各家網站那裡都註冊了。”薛小蓮點頭。

李叔更迷茫了。他只知道公司有一個微博賬號,還實名認證了一些資訊,再多的,就沒了。就是“微博”和“實名認證”那都是李叔跟著黎雲現學的東西。

黎雲這段時間好歹給薛小蓮打下手,應付了很多檢查,處理過新生傳媒名下的一些事務,現在也多少有些印象。

他知道公司註冊了不少自媒體賬號,向那入駐的網站和有關部門報備過,申請資料和審批後得到的回覆也全都有留檔。這些檔案都是完整的,裡頭甚至有薛小蓮和易心的記者證,公司也完全具備新聞從業資格。可以看出來,老闆在這方面做到了無可挑剔,沒有任何疏漏。就是所有這些東西,好像都沒派上用場過,全都閒置了——唯一的作用大概是做財務報表的時候,能掛個名目。

黎雲沒想到還有人主動打電話來諮詢業務。

他更驚訝的是,新生傳媒的對外聯絡電話居然有人知道。

薛小蓮逐漸恢復了往日的淡定,和電話那頭的客戶交談著,全然看不出她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黎雲和李叔聽得認真,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影響到了公司重要的新業務。

只是,聽著聽著,黎雲就覺得不太對勁起來。

薛小蓮好像根本沒有和對方達成合作的打算,說的話都是在推諉、敷衍。可她又沒有徹底拒絕。

黎雲抬眼看向薛小蓮,正好和薛小蓮的視線對上。

薛小蓮難得愣了愣,才對黎雲露出一個微笑來。

黎雲一陣恍惚,腦海中閃過了一些念頭。

不等他想清楚,薛小蓮已經和那邊完成了初步的意向交涉。

“……嗯,好的,價位大概是這樣,廣告內容我們微信上說了好了。嗯,我這邊的聯絡方式是……”薛小蓮報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你也可以把文案發到我們公司郵箱。哦,好的,好的。再見。”

薛小蓮掛了電話。

李叔忙問道:“談成了嗎?”

“差不多。你們也聽到了。那邊報價也就那麼多。”薛小蓮說道。

“是微博上做廣告嗎?我們的微博粉絲也不多。哎,好幾天都沒更新了。”李叔有些慚愧。

黎雲沒吱聲。

“已經有一些知名度了。你們做得很好了。”

“知名度……”李叔苦笑,“都是那件事情帶來的知名度啊。”

他說的自然是那一連串的黎雲死亡事件。他是那起事件的受害者,微博上整理出來的受害者名單裡還壓根就沒有他。這實在不好說他對怪談異聞那個微博有什麼貢獻。

薛小蓮笑著寬慰了一句,眼珠一轉,看向了黎雲。

“薛姐,其實……”黎雲開了口,又閉上了嘴巴。

“怎麼了?”薛小蓮耐心地問道。

李叔疑惑地看向黎雲。

黎雲一時間無法開口。

他對於新生傳媒這家公司未來的發展毫無期盼,也沒想過自己在公司中擔任什麼重任。就連日常的發微博工作,現在都因為他對自己的顧慮而徹底停止了。但他又的確受著老闆的庇佑,受著薛小蓮和易心的照顧。要不是黑白無常帶著他來到這裡,他大概會去投胎或是去酆都吧。

領著工資,完全不幹活,對於公司的進賬專案還要提出異議,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可新生傳媒和普通的公司又截然不同。眼前這個在這段時間內照顧著他的人也不是普通人。

黎雲看了眼身邊的同伴李叔,深呼吸了一口氣,望向了薛小蓮的眼睛,“其實,我沒有那麼重的事業心。公司還是老闆的公司,是薛姐你在管理。你不用為了我……做出什麼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