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光怪陸離的人心

春生萬物，局勢一片大好。

山頂，格木首領居高臨下，俯瞰曾經無比熟悉的山河大地，諸多山峰已經被夷為平地，再過些日子，會有諸多高樓平地而起，甚至格木有些時候都在想象，那位年輕人的王宮將會是何等壯麗輝煌。

“難道我真的老了？”格木喃喃自語道。

很多事都可以作假，可方圓萬里，十萬裡靈氣逐漸復甦是不爭的事實，也將惠及三十六部落，以後，會有很多年輕兒郎的境界修為超越父輩，祖輩。

一位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輕盈登山而上，少年郎筋骨強健，血氣盎然，渾身上下透出英豪氣息，頗有少年英雄的風采。

“爺爺，元蒙那個叛徒來了，要不要抓起來打一頓？”少年抬起頭向格木請示道。

格木聞言，內心並未泛起漣漪，撇了眼少年郎道：“格宏，你覺得將元蒙打一頓是不是很解恨，能出一口惡氣？”

少年格宏道：“當然，那畢竟是叛徒，整日圍繞在那個外鄉人面前鞍前馬後，令祖宗英靈蒙塵，丟盡了荒狼部落的臉面。”

提起元蒙，格宏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少年郎也並非少不更事，他很敏感，很清楚近些日子，部落裡的人心出現了變化，以前對爺爺無比尊敬的部落首領，在近些日子也不怎麼和爺爺走動了，哪怕是走動，心神也始終帶著淡淡的疲倦之感，對爺爺的心意變了。

甚至，還有些部落的人，還在私底下去尋找元蒙喝酒。

本該團結一致對抗外敵，卻因為有了一個叛徒，導致人心離亂，甚至往後還會有第一個第二個叛徒，長此以往，絕非好事。

格木欣慰的笑了，對自己這個孫子很是滿意，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意志，成為強者，就得有這般鐵血意志。

可長大成人，總歸是要經歷一些震碎自己原本觀念的事情。

格木說道：“可是我們現在打不過那個年輕的楚王，他麾下還有一尊實力強大的黃金獸，如今更是兵強馬壯，三十六部落一旦和那個外鄉人開戰，可能會在一日之間全軍覆沒。”

“所以爺爺打算，讓三十六部落向那個年輕人低頭。”

“你也要向那個外鄉人低頭。”

少年郎聽到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這還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爺爺嗎？

格宏緊緊握住拳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爺爺。

“爺爺，你不是再說胡話吧？”格宏臉色漲紅道。

格木一本正經的看著格宏，鄭重說道：“這不是胡話，只要我們願意低頭，那個外鄉人也不會為難我們，甚至會給我們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

“爺爺只是想要告訴你，應該變通的時候，還是要變通的。”

“最近各大部落之間，出現了一些流言蜚語，人心已經散架了，想來你也知道這些事，但你也不要記恨那個楚王。”

“整個西洲中部的兇獸，紛紛被楚王征服，也許，他真的是此間山河的救星。”

“我們居住在深山老林太久了，完全不知曉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以後你一定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多見見世面。”

“讀書人有一句話，叫做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只有自己經歷的多了，才會懂得更多。”

“今時今日的局勢，是命中註定，我們誰也無法力挽狂瀾，但祖輩的意志，我們的信仰，一定要傳承下去。”

“改變你單一的想法，這個世界還很大，一定要多出去走一走。”

格宏逐漸從憤怒中冷靜了下來，聽到爺爺這些話，整個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你先下去，讓元蒙來這裡見我。”格木道。

格宏微低頭嗯了一聲，山頂的風雖然是春風，人心其實也暖了，可總覺得少了某些滋味，和往年的春風截然不同。

半山腰處，元蒙孤身一人來到這裡之後，不出意外的被一眾高手給包圍了，其中有三位金丹境的強者眸光兇悍盯著元蒙的咽喉之地。

若是陌生人這麼看著自己，元蒙不會感到絲毫的恐懼，他不怕死，可若是被一群很熟悉的人這麼盯著自己看，元蒙是真的有些害怕。

曾經並肩作戰的崢嶸歲月，彷彿就在自己眼前，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元蒙心中有愧，即便他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可他背叛了三十六部落，也是不爭的事實，這個汙點，他一輩子都洗不清。

“爺爺讓他上去見他。”遠處，傳來少年的聲音。

聽到這話，元蒙頓時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一看，遠處的少年，正用著一種不屬於少年人的深邃眼神盯著自己。

周圍的人群散開，元蒙略有緊張的上山而去。

上山的路有些漫長，元蒙曾在這座山來過許多次，也在這座山上和格木喝了很多次酒，少年時代，格木首領也曾揹著元蒙去遠山打獵。

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雨季，元蒙終於抵達山頂。

格木老人揹負雙手，凝望遠方。

“元蒙見過首領大人。”元蒙雙手作揖單膝跪地道。

格木老人並未回頭，只是淡淡說道：“你已經是楚王眼前的大紅人，對我行如此大禮，恐怕說不過去，還是起來說話吧。”

元蒙並未起身，低頭沉聲道：“無論何時何地，您都是我的首領大人，您都是我們三十六部落的主心骨。”

聽到這些話，格木莫名的笑了，因為他是真不知道元蒙這些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只不過是幾句話而已，身上又不會掉下一塊肉。

人心難測，正如格木當初怎麼都沒有想到元蒙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選擇走向了楚南那邊。

世上總有些人，想要在道德仁義上站穩腳跟，又想要在實際利益上站穩腳跟，在格木的心裡，元蒙大概就是這樣的人。

格木也很清楚，元蒙不會虧待其餘部落的人，但叛變一事，真的是洗不清了。

光滑的銅鏡哪怕只有一絲絲的裂紋，都會變成一面不值錢的銅鏡。

格木道：“時機掌握的不錯，在這個時候過來說服我低頭，恰好我也看見了山河萬里的變化，靈氣復甦，只要我願意低頭，大家都皆大歡喜，對嗎？”

元蒙聞言，一時間無言以對，字字扎心。

格木又說道：“看來你已經說服了青牛部落和天羊部落的人。”

元蒙艱難的抬起頭，徐徐言道：“首領，我……”

格木笑了笑，也不在言語上為難元蒙，他很清楚元蒙是怎樣的一個人，至於那個楚王，究竟是偽君子，還是真小人，亦或是正人君子，如今都不太重要了。

重要的是，格木在三十六部落人們的心裡，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威信。

很多人都改變了想法，都願意向那位楚王低頭。

這一瞬間，格木老了很多，他一輩子堅守的氣節與信仰，從未受到如此強烈的風吹雨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話也不是說說而已的。

“你回去吧，告訴楚王，我會給他一個交代的。”格木釋然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