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

一間破舊旳教堂,四周修築著破舊的圍欄,月光從教堂的窗欞灑入,神父站在聖像之前禱告,長夜寂靜,直到教堂外傳來低沉的嘶吼。

圍欄被人撞碎。

那個闖入教堂的身影跌跌撞撞,渾身燃燒著血色的火焰。

他長驅直入,向著教堂奔去。

禱告的神父被異樣所驚動,他回過頭來,看到了驚駭的一幕……教堂的牆壁轟隆一聲坍塌,一道人形身影踉蹌著撞入了這裡,“它”已經不能用人類兩個字來形容了,血色的火光燃燒著他的毛髮,衣衫,還有那雙猩紅的眼瞳。

這是一個怪物。

“想要我……跪下……”

那個怪物口中迸發出呢喃的嘶吼,他彷彿在和不存在的空氣對話。

“怎麼可能!”

神父退縮到聖像前,他緊緊攥著胸前的十字紋章,面色變得蒼白,低語誦唸著聖名,希望能夠得到庇佑……在這一刻,背後的聖像好像真的顯靈了!

一股無形的壓力降臨。

地面咔嚓一聲裂開,無形的蛛網蔓延。

那燃燒著血火的怪物怒吼著,雙膝重重砸在地上,他竭盡全力想要站起身子……但膝蓋破碎,髕骨凹陷,這具肉身內所蘊含的精神,以一種飛快的速度燃燒著。

彷彿有神靈伸出了一枚手掌,壓在了這怪物的額首之上。

於是他跪伏在聖像之前,抬頭掙扎。

而後……就此死去。

只剩下一具燃燒聲勢越來越小,最終歸於虛彌的空殼肉身。

……

……

白朮看著自己的掌心。

一縷血色的火焰,被他緊緊攥在手掌之間,逐漸變得微弱,那一縷血火倒是極其堅韌,而且頑強。

被【倒流】囚禁在了絕對無法接觸的精神困境之中,竟然還想要和自己“一較高低”。

他給了梟機會。

而梟……差得太遠。

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

哪怕拋開能力,只以梟最擅長的精神力來對攻,這場戰鬥也是以碾壓式的勝利告終。

如果梟願意跪下,臣服。

那麼……這場戰鬥也就無需繼續了。

白朮無所謂梟的死活,對他而言,梟的存在,就是就像是樹蔭下無意間看到的一隻螞蟻。

是殺死,還是留著,只不過是一時隨心的決定而已。

可是這縷血火的精神意志,倒是讓他有些訝異,寧死不屈,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更不用說……跪下。

遙隔千萬裡,下跪又能如何?

至少能活命。

不願跪下……那便去死吧。

掌心掙扎的那一縷血色火焰,隨風飄散,徐徐舒展,化為空中湮滅的灰燼。

白朮面無表情,目送這位S級逃犯的最後一縷精神,在【倒流】的精神領域內支離破碎,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倒在草坪中的女人身上。

事實上,他很好奇。

這個叫“梟”的神秘人,究竟擁有著什麼樣的超凡能力,能夠相隔如此之遠,操縱人的精神意志,來將超凡者,煉製成自己的容器。

血火消散後。

這個女人的精神並沒有甦醒……這世上最牢固的鐵律果然是“生與死”。

梟的容器都是已死之人,就如同裁決所昔年的天才裁決官“周馭”,哪怕肉身留存,精神也已經泯滅。

一旦梟放棄肉身。

那麼這具肉身的精神徹底破滅之後,凝聚在身體內的“超凡源質”就會消散……要不了多久,這些超凡源質就會歸於虛無之中。

白朮蹲下身子,他來到女人身前,皺起眉頭……這具肉身散發著淡淡的腐臭,因為精神泯滅的緣故,肉身開始快速的腐爛,事實上梟的“容器”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人狀態,這更像是一具傀儡,只不過幾乎與正常人無異。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在女人脖頸上抹過。

為了保養肉身。

這具容器一直塗抹著某種質地奇異的粉末,或許還有其他的保養方式,沒有人可以二十四小時的保證精神力高度集中,遠在外地的梟總歸是要休息的……而這具容器在他休息之時,也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休養場所。

或許這會是一個線索。

這個女人名字叫葉寧秋……

賙濟人給了自己一份記錄周全的檔案,大都的一些重要人物都在記錄之中。

沒記錯的話,這是南灣派系相當出名的領袖人物,平時極其低調,低調的原因應該就與這具肉身不易時常拋頭露面有關……

現在葉寧秋死了。

準確地說,是“梟”死了。

白朮取出通訊器,將這個訊息傳給某個穩坐幕後,喜當甩手掌櫃的老傢伙,從雙方當初在地底酒吧談好的某個條件而言,自己算是完成了“任務”。

至於追查後續線索的事情……就與他無關了。

“陳沒,存活。”

“梟,斬殺。”

兩行簡短的訊息傳出之後沒多久,他收到了賙濟人的回覆。

“收到!”

“不愧是你啊,長野無敵!”

第二句話的末尾,配上了一個有些賤兮兮的笑臉表情。

白朮皺著眉頭,正當他準備收起通訊器時,賙濟人的訊息再度傳來。

“——有個好訊息。”

白朮挑了挑眉,下意識環顧四周……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覺得有些自嘲的好笑,自己習慣了當一個幽靈,有時候甚至會忘掉自己還“活著”。

追尋著不可抵達的終點。

試圖握住不可觸碰的希望。

跟賙濟人離開地底,來到大都……其實就是心中一閃而過的僥倖,有時候比“死去”更痛苦的呢,或許再試一試,就有希望了呢?

他深吸一口氣,對面那邊卻一下子沒訊息了。

賣了個關子的老傢伙很不講道德地玩起了失蹤。

等待的時間裡,白朮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心情,應該叫做……焦慮?

因為有希望。

所以才會焦慮。

如此說來……自己又一次開始追逐了啊。

通訊器響起了來電。

那邊是賙濟人低聲道歉的笑聲,“啊哈,禮堂那邊有些麻煩,剛剛處理完……辛苦你出手了。”

“廢話就不用多說了,只是殺了個蟲子而已。”

“咳……”賙濟人被嗆了一下。

他整理了一下語氣,嚴肅道:“門被開啟了,我賭對了……顧慎是正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