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龍骨

世界一片寂靜。

風吹草葉的聲音沙沙入耳。

“果然……還是遭遇了源質風暴麼？”

顧慎知道，自己已經迎來了第二次重啟，現在是處於病房之中。

這一次，他沒有睜眼，不是因為不想睜眼。

而是腦海中不斷縈繞著先前牯堡爆炸的慘烈畫面！

和他預料的一樣，飛艇在駛離牯堡要塞的那一刻迎來了源質風暴，鏽骨大將撐開毀滅本源進行招架，但卻沒有辦法改變結局……

以他如今羸弱的身子，即便有本源保護，也難逃一死。

“這一次重啟，和先前的感覺截然不同。”

顧慎微微皺眉，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海，好像被十幾把刀子刺中，來回攪拌。

“哪怕這是虛假的世界，被源質風暴轟擊致死，帶來的‘負面影響’依舊很可怕……”

顧慎默默消化著這份痛苦。

“喂，老師？”

床旁響起了清冷的聲音，是陸南槿接通了通訊器。

顧慎現在腦瓜子還有點嗡嗡的。

通訊器那邊的聲音聽不太清，不過知道是老師打來的就足夠了。

“他還沒醒呢……”

南槿的聲音明顯有些詫異，短暫停頓了一下，她緩緩說道：“您確定不用管了麼？”

“……”

“好的，我這就去辦。”

片刻後，通訊結束通話。

顧慎感到有溫暖的身軀靠近，師姐替他拉了拉被單，然後關上了病床的門。

約莫過了十數分鐘，顧慎才恢復了對自己身軀的掌控權，他坐起身子，透過鏡子看見自己此刻的面色慘淡地可怕，像是一張白紙。

“是我這具身子太弱了麼？”

顧慎苦笑一聲。

回想起先前師兄鍾帷的痛苦反應，此次輪到自己親身經歷，才知道源質風暴是何等的可怕。

這玩意兒不是一般人能夠吃得消的。

他掬了一蓬水準備洗臉，然後忽然怔住。

鏡面生出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顧慎抬頭，死死盯住鏡中自己的眉心位置……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嗤”的一聲！

顧慎眉心中央位置，忽然燃起了一縷火苗。

這縷火苗很是微弱，但卻照亮了鏡中少年黯淡的雙眼。

“熾火？”

“熾火！”

顧慎先是欣喜，旋即整個人陷入沉思中。

按理來說，他應該是在半個月後的夢境試煉中覺醒能力……然而這第二次重啟，自己直接提前覺醒了“熾火”？

顧慎瞬間意識到了不對。

“熾火覺醒提前了……這不符合規律才對。”

按照這個重啟世界的規律。

每一次重啟。

外來者的“力量”都會回到初始點。

所以前面兩次，自己連超凡能力都沒有……

可這一次，自己竟然可以引召出熾火了。

顧慎將這縷火苗捻下，他端詳著屬於自己的火苗，這一縷熾火雖小……可其精粹程度卻是未曾削弱。

“是因為我熔鍊火種的緣故麼？重啟世界也無法限制我的超凡能力……”

顧慎沉吟。

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精神世界的每一次重啟，同樣會消耗現實世界的時間！

現實世界中的自己正在“長大”！

換而言之，神嬰的禁錮正在逐漸被破除——

以熾火的位格，無論這座精神世界施加多少桎梏，也無法阻攔“熾火”的湧入，換而言之，自己無需順延原定世界軌跡去修行，只需要待在這裡，時間越長，熾火的能力就越強大！

“吱呀。”

病房的門被推開，出去辦事的陸南槿返回房間，她看著盥洗室中神情蒼白的少年，怔了一秒。

下一秒。

那縷熾火便在她的瞳孔之中搖曳。

“師姐。”

顧慎的聲音很溫和。

他柔聲道：“就當沒看見過我，好好休息吧。”

陸南槿茫然點了點頭，坐在了床上。

催眠成功。

而且沒有絲毫阻攔——

重啟世界此刻的陸南槿只有三階水準，顧慎的大成熾火，哪怕只剩極小的一縷，也不是她所能抵抗的。

顧慎合上病房房門，快步離去，他眉心燃燒的那縷火苗在風中躍動。

他心中緊繃的精神，在此刻放鬆了許多。

顧慎一直苦惱自己該如何破局——

熾火的出現，讓他看見了希望。

有一縷火，便足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

……

片刻後，賙濟人師徒四人率先碰面，依舊是老樓天台。

“小師弟，你還好麼？”

鍾帷一見面就關切開口，他看出來了顧慎的臉色很不好看。

“不太好。”

顧慎笑了笑，道：“但也很好。”

他將眉心的那縷火苗引召而出，老師和師姐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很微弱……但也很強大。”

正值當打之年的天瞳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小師弟。

作為精神系，她很清楚這縷火苗內蘊的精神力量，是何等龐大，只這一縷，應該便可以搏殺四階超凡者。

她現在百分百確定，現實世界中的小師弟，是站在超凡頂點，打破凡俗界限的存在了。

至少，是遠遠超過了當初的自己。

“熾火這個時候已經覺醒了麼？”

賙濟人皺著眉頭問道。

“不愧是老師……”

顧慎收起熾火，緩緩道：“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按照這座重啟世界的規則，我現在不應該覺醒熾火，至少要再等到半個月後。可現在第二次重啟，我已經提前掌握了‘熾火’，這意味著什麼？”

羅洱喃喃道：“這座世界，無法阻攔‘熾火’的降臨。”

熾火的位格太高了！

這座世界的“本源意志”，無法阻攔熾火的復甦！

賙濟人問道：“說起來……上次重啟，你和鏽骨在牯堡要塞見到了什麼？”

“源質風暴，和先前一模一樣的源質風暴。”

顧慎沉聲道：“上次重啟足以印證一點猜想。只要我們試圖從牯堡提前出塞，‘本源意志’就會進行打擊，那場風暴每一次都會降臨。”

這是必然！不是偶然！

“所以……提前出塞的計劃，就這麼胎死腹中了？”

鍾帷有些遺憾。

“不，恰相反。”

顧慎神采飛揚，道：“這意味著我們更應該‘提前出塞’！”

鍾帷困惑。

那種規模的源質風暴，一旦降臨，便是滅頂之災，估計只有神座來了才能頂得住。

這種情況，還怎麼提前出塞？

“算算時候，應該快了。”

顧慎低頭瞥了眼時間，深呼吸道：“我和鏽骨先生約定好了，一旦牯堡要塞發生爆炸，世界迎來新的重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透過東北邊陲的巨壁，單人駕駛飛艇離開五洲！”

“牯堡百分百會迎來源質風暴，可是其他地方未必。”

“這個世界的‘本源意志’，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強大，它可以調動世界原定軌跡上的事件發生順序，可卻沒有辦法‘憑空捏造’一場源質風暴。”

“所以……以整座北洲邊陲為目標，一定可以尋找到能夠安全啟航的出發點。”

這個猜想，正在被鏽骨印證。

時針偏轉，一分一秒就這麼過去了……

顧慎等待著世界的重啟，這種滋味很奇妙，外來者的性命綁在了一起，他們所“活”的每一分鐘，都顯得彌足珍貴。

“滴。”

十分鐘不到，賙濟人的通訊器響起。

“我是鏽骨。”

那邊的聲音有些許疲憊，但更多是欣喜。

“告訴顧慎……他的猜想是正確的，剛剛我從龍骨要塞巨壁離開，並沒有遭遇源質風暴的打擊，離開巨壁之時，一股極其強大的寒流降臨，這是龍骨要塞歷史上所經歷過的最大程度‘天災’。不過我的毀滅本源完全可以進行阻擋。”

如今的鏽骨，已經駕駛飛艇，返回內陸。

放棄出塞的那一刻。

天災便戛然而止。

僅僅十數分鐘，龍骨要塞的巨壁已經被凍結成為冰渣，雖然知曉這座世界裡的一切景象都是虛假的。

但此刻看著要塞內部人心惶惶的場面，鏽骨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按照顧慎和他的原定計劃。

在確定了一座要塞可以實現出塞計劃之後，鏽骨最好可以確定周圍幾座要塞的穩定情況，進行對比。

顯然，出塞點越安全越好。

可北洲邊陲向來多災多難，以如今的規律來看，一旦選擇出塞，每一座要塞都會降臨歷史上最高階別的“天災”。

不斷尋找出塞點，只會浪費時間，而且可能會引起新一輪重啟，消耗外來者的精神。

鏽骨聲音沙啞地詢問道：“顧慎，我還需要測試其他要塞的穩定麼？”

“不必了。”

顧慎回答地很快：“繼續測試下去，可能會引發新一輪的重啟……如果沒有問題，就算龍骨要塞作為遠航的出塞點吧。”

……

……

兩小時後，顧慎四人來到了鏽骨的主艇上。

顧慎以熾火倒映出一副巨大地圖，然後連點成線。

一條曲折路線，被他以指尖勾勒而出。

他將腦海中的金穗花地圖復刻出來。

龍骨要塞距離牯堡不遠，從這裡的巨壁出發，飛艇可以繞行到原定航線。

這是一座符合條件的出塞點，歷史上所經歷的最大災難，就是【舊世界】寒流入侵。

“諸位，準備好了麼？”

鏽骨啟動主艇，龍骨要塞的巨壁，剛剛覆蓋一層厚重堅冰，此刻再度迎來呼嘯凜冽的北風，這座要塞的駐守者，佩戴黑色面具的“天狗”，此刻撐開領域，他張開背後巨大黑色羽翼，艱難騰空而起，鏽骨已經向龍骨要塞傳遞了“出塞”的意念。

身為北洲子民，軍團砥柱，他們無條件服從和支援大將的決定！

“巨壁通道……開啟！”

“傘之防線……開啟！”

隨著一道道高喝，滾滾風雪倒灌而來，鏽骨撐開毀滅本源，磅礴音浪衝碎億萬噸霜雪。

那漆黑的本源之力猶如一枚蓄滿力量的炮彈！

轟的一聲！

龍骨要塞的傘之防線傾開一線，主艇被毀滅本源包裹，瞬間衝出數十里，劇烈的顛簸聲中霜雪被燃燒焚化——

好像被塗了一層墨的視線，此刻緩緩暈開。

飛艇進入穩定的航行階段。

一塊塊破碎漂浮的陸地映入眼簾。

“這裡就是……”

鍾帷站在舷窗外，看著窗外的景象，整個世界在一瞬間由極度沸騰變為極度寂靜，這種巨大的反差極其震撼人心。

“這裡就是舊世界。”

顧慎的眉心，熾火緩緩跳動著。

他拍著師兄肩頭，道：“我們成功出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