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的是曲水。

女孩揉著眼睛,小心翼翼問道:“小顧醫生……你也在睡覺嗎?”

屋子裡很暗,只有一盞檯燈,再加上顧慎又是伏案姿勢,看上去像是小寐。

腿還是有些酸,不聽使喚……顧慎試圖站起來,嘗試一下就立即放棄,他繼續保持當前姿勢,微笑道:“我在整理檔案,忘了時間……幫我把燈開啟吧。小新姐呢?”

“她還在休息呢。”

曲水開了燈,光線拂落,能看出蒼白的面板有了一些血色,她拘謹地坐在椅上,小聲誇讚:“這是我這幾天……睡得最好的一次……小顧醫生,我覺得你比小新姐還厲害!”

顧慎笑了笑:“心理作用,不要太當真。”

“那個……”

女孩低頭擺弄著手指,似乎在醞釀著什麼,好幾秒後她鼓起勇氣,“小顧醫生……你今晚有時間嗎?”

顧慎怔了怔。

“上一次……其實……”曲水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臉蛋也越來越紅。

顧慎這才想起來。

上一次,曲水說時間不早了,不敢一個人走夜路。

小新姐說,她就住在荔浦街附近不遠……不敢一個人走夜路,應該只是一個藉口。

她想與自己獨處。

顧慎不是傻子,說到這,他大概已經猜到曲水的意思了。

果然。

“不知道您……今晚有沒有時間?”曲水十指糾纏,俏臉蛋兒滿頰聲紅,“我想請您吃頓晚餐,算是表達感謝。”

“不好意思哈……”顧慎思忖片刻,禮貌回絕道:“我可能比較忙。”

事實上,自己已經快要下班了,今天並沒有特殊預約。

但發生的事情太多,顧慎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正好捋一捋思路。

“沒事的,我可以等您。”曲水抬起小臉,認真道:“多晚都等。”

顧慎有些頭疼。

“話說回來……下午那位打扮古怪的大叔呢?”曲水忽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顧慎在心底默默道。

其實這位大叔……就在你面前,只不過是用肉眼是看不見的那種。

曲水揉著小腦袋瓜子,道:“我才想起來,這個奇怪的大叔,好像見過不止一次……之前在江灘,就見過一面了。”

“哦?”顧慎眼神一亮,凝重起來:“你還記得,上次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麼?”

或許這會成為自己追查長久基金會的重要線索。

曲水擺出努力回想的神情,片刻之後,她看著顧慎認真的眼神,愧疚道:“有些想不起來了誒……這對小顧醫生很重要嗎?”

顧慎有些失望,他想了想道:“那見面的具體地點呢?”

如果能確定大概的範圍,自己動用“側寫”,或許可以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

“嗯……”曲水歪了歪腦袋,頗有些狡黠地笑道:“我可能需要好好回憶一下,如果小顧醫生陪我去江灘走一圈的話……或許能想起來。”

原來是在這等著自己呢?

顧慎一時之間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這個女孩是有心機的,並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好吧,我會陪你去一趟江灘……不過今晚我還有事,你恐怕要等一會兒了。”顧慎看了眼手錶,沉聲道:“如果你介意的話,推遲到明天也行。”

“當然不介意!”

聽到這個回應,曲水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滿臉歡喜,立即應下。

緊接著她聲音又小了起來:“我我我……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小顧醫生,我在樓下等你!”

……

……

周也新醒來的時候,掛在牆壁上的座鐘正敲響整點鈴聲。

她坐起身子,扶額看了眼懷錶,一陣頭疼。

“五點……見鬼……下班了……”

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睡到中午十二點,回到診所,繼續睡到下午五點……甚至現在她心頭還盤踞著睏意,估計回到家裡還能再睡上一整夜。

自己是被困死鬼纏身了麼?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下午這一覺睡完,整個人精神輕鬆了許多。

而昨晚的睡眠則是糟糕透頂,像是透支了身體。

周也新揉著太陽穴,如今的身體一片舒適,透支的感覺完全消失,就是有些疲乏。

她扭頭望向隔壁。隔壁隔間的燈還亮著。

顧慎還沒走。

……

……

周也新推門的時候,顧慎正在紙上列著荔浦街的失眠案與青河火災案的共同特點,他試圖找尋在這兩起案件中找尋長久基金會的某些特性……在紙張角落還有一個大大的圓圈,將江灘連環殺人案几個字圈住。

顧慎緩緩打了一個問號。

做完這些,他抬頭笑了笑,道:“小新姐……你終於醒了?”

顧慎一直在等她醒過來。

因為剛剛覺醒超凡的緣故,自己的精神催眠,還不夠熟練。

對付普通人是綽綽有餘。

但對於小新姐這樣擁有“懷錶”的特殊存在,可能無法完全地抹除記憶,如果周也新醒來之後,還留存著類似熾火的記憶,按照裁決所的規矩,自己應當是再施加一次催眠,確保她遺忘相關細節,不會引起後續的麻煩。

事情的處理方法,他大概已經想好了。

如果對方還殘留相關記憶,自己就再一次使用熾火,在小新姐記憶中,把這天渲成平凡普通的一天即可。

正好藉著機會,把這塊懷錶的底細也摸清楚,畢竟是一件超凡物品。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顧慎的意料。

周也新直接坐在了留給客人的位置,然後從懷中取出了那塊蘊含超凡氣息的懷錶。

“小顧……”

“有些話我很想對你說,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瘋子。”

她想了很久,然後緩緩道:“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有些事情……是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

顧慎只能沉默。

沉默之餘,他甚至不再假裝配合地流露出類似驚訝或者詫異的神情,只是無聲地凝視對方,因為他認為今天這場談話之後,很有必要對周也新進行第二次催眠,將相關記憶都抹除。

“很高興你沒有把我當瘋子……”

周也新看到顧慎認真聆聽的反應,自嘲地笑了笑。“或許這就是唐先生派你來幫我的原因吧……你和他一樣,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人。”

“今天看到二樓的景象,我忽然意識到,我把你想象的太簡單了。這幾天的實驗報告都是你在整理,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看到我做的實驗……應該都會覺得離譜,荒唐,而你太鎮定了,這不是像你這個年齡的人,該有的鎮定。”

“小顧。”

說到這,周也新低下頭。

“今天中午我看到了……你眉心的火。”

她目光停留在懷錶的錶盤上,那裡有一枚反覆跳動的指標,在一個刻度咯噔咯噔的往復躍動。

“可以告訴我……那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