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旳本我,那個小小的女孩,縮在紅門的角落。

她蜷縮地像是一頭小刺蝟,把自己藏得深深的,誰也看不見。

顧慎離開會議室,來到紅門門前。

他伸出手。

小女孩抬起了頭,她看到……眼前的少年被無數溫暖的流光所包裹。

於是她緩緩的,緩緩的伸出了手。

……

……

谷稚在禮堂外兜轉了一圈,一無所獲,返回演奏廳的時候,看見先前那個說走就走的老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回來了,與眾人一起等待著夫人的甦醒……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賙濟人向來是這種神出鬼沒的性格。

只是先前的離開,確實有些可疑。

“……醒了!”

宋慈感應到了一縷精神波動,他第一個反應過來,神情浮現激動之色。

禮堂圍擁的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擾。

沉睡的夫人,或許是因為精神放逐的緣故,此刻的面容十分蒼白,沒有血色,但隨著一縷熾紅的火焰撤離眉心。

她的眉尖非常輕微地挑動了一下。

然後……緩緩醒來。

“我……”

陸南梔咬了咬牙,覺得整個世界還在旋轉,睜開眼後演奏廳明晃晃的燈光直射眼簾,讓她十分不適應,細眯鳳眸,揉搓著眉心,許久之後才吃力地問道:“發生了什麼……”

什麼都記不清了。

記憶彷彿斷層了一般,這種感覺倒是有些像喝醉了酒。

夫人甦醒之後,那一縷火苗慢悠悠迴歸顧慎眉心,他才悠悠醒轉過來。

與陸南梔的表現截然不同,顧慎睜眼之後,眼瞳之中便有銳氣一閃而過,瞬間收斂,顯然是精氣神都十分充足。

“說來話長。”

陳叄瞥了眼趙西來,在所有人開口之前,搶先道:“你能醒來……是一個奇蹟。這一切都要感謝顧慎。”

……

……

“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夫人揉著額首,努力消化著今夜禮堂所發生的劇變,她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但這並不意味著過程是輕鬆的。

“關於沉睡前發生的事情,還有記憶麼?”陳叄蹲下身子,十分關切地問道。

“記不清了。”

陸南梔搖了搖頭,她的聲音現在還有些憔悴,虛弱:“精神放逐的事情,應該是在‘催眠’之後發生的,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明白了。”陳叄點了點頭,平靜道:“可是入座晚會正廳之後,座位就沒有變更過,趙老先生一直都是距離夫人最近的人物啊……這實在是不可忽略的一點。”

聽聞此言,趙西來冷笑了一聲。

他太理解陳叄說這些話的目的,如今覺醒法案的鬥爭正在最關鍵的時刻,天平仍未徹底傾斜,而雙方底牌出盡,如今一絲一毫的紕漏都可能影響鬥爭的勝負。

如果花幟被扣上了這麼一頂帽子。

那麼巨大的輿論壓力,將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你想說什麼?”趙西來面無表情與陳叄對視,年齡越大,越沒有耐心,在某些事情上,他更喜歡直接,簡單,粗暴。

而那個緩緩站起身子的南灣派系晚輩後生,絲毫不畏懼對視,輕描淡寫道:“無意冒犯,我只是想提醒夫人……花幟的嫌疑很大。”

“抱歉……我想要打斷一下。”

一直緘默的崔忠誠,忽然開口了。

“如果要用這種方式互相攻擊,並且潑灑汙水的話……我有一個問題。”

他摘下單片眼鏡,輕輕哈了一口氣,慢條斯理道:“陳叄先生,我想請問……酒會結束之後,葉寧秋去哪了?”

寂靜。

自由晚會的人非常多。

來自大都區各地的社交名流,以及諸界精英,都匯聚於此,今晚的晚會正如禮堂之名……十分自由,沒有人會去特別在意其中一個人的“具體動向”。

當然,葉寧秋是一個例外。

即便這個女人向來習慣低調,但她仍然是南灣派系擺在檯面上的核心人物。

陳叄沉默了。

“我想您應該能給出解答吧。”

崔忠誠緩緩道:“或許是由於某種不便告人的理由,或許是由於您純粹的不想開口……我不做任何惡意的揣測,只說結果。在禮堂入場儀式開始之時,我就透過深海監察著舞會的具體情況,禮堂遭遇斷電之後,葉小姐消失了。”

“她沒有再度出現……因為斷電引起的慌亂,以及演奏會的開幕,讓所有人都忽略了這一點。”

他平靜道:“如果說……所有人都陷入了‘催眠’,那麼最有動機行事的,應該是逃離禮堂的某人。同樣無意冒犯,我只是想提醒夫人,在這件事情上……比起花幟,南灣更具有嫌疑。”

顧慎眯起雙眼。

葉寧秋……自己在演奏會開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缺席。

這女人離席了,會不會有後續……

他望向老師。

賙濟人顯然也感應到了顧慎的目光,只不過對視一秒就挪了回去,並要沒有交流的意思。

顧慎只能在心底輕嘆一口氣。

老師仍然是那副神情自若的模樣,叼著雪茄,但並不點燃,環抱雙臂站在人群中,面帶笑意靜靜看著兩撥人馬撕逼。

的確。

有什麼事情,能比欣賞兩位聯邦議員互潑汙水更有趣,更罕見,更重要嗎?

“好了……”

陸南梔中止了這場鬧劇,低聲道:“我想離開禮堂……勞煩諸位不要再爭了,沒有證據,爭一萬年,能出結果麼?”

她拒絕了其他人攙扶的好意,伸手搭在宋慈肩頭,站起身子。

緩慢走了兩步,直到快要離開禮堂之時,夫人忽然回頭了,她神情柔和,望向顧慎,問道:“顧裁決使……可否麻煩你隨我一同?”

夫人邀請自己同行……

顧慎知道,接下來絕不只是簡單的答謝。

腦海中那扇紅門開啟的事情……想必夫人已經在甦醒之時察覺到了,不得不說她的演技實在精湛,滿面柔弱,藉故不適,想要離開禮堂。

實際上,本我並未受損。

她的精神力頂多最開始有些不適……此刻應該完全恢復了。

紅門開啟的事情,瞞不過陸南梔的。

顧慎站起身子。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