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

這是要我死?!

冢鬼看著這男人伸出來的手……心想這哪裡是手啊,這簡直是把自己送進深淵裡的枷具!

他拼命想逃,可這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傢伙,一枚手掌,卻比金鐵還要有力,卡得自己死死不能動彈!

冢鬼面色驚恐地望向夫人。

最毒不過婦人心……這女人比外界傳聞的還要無情,還要狠辣,更勝男人,就算覺醒法案的專案組不再運轉,就算自己是個廢品,好歹也能回收利用一下。

這才剛剛接手花幟一天啊,陸南梔就要把自己往長野送,連交接人都已經找好了!

冢鬼欲哭無淚。

最後。

他求助性地望向顧慎。

顧慎回了一個抱歉愛莫能助的表情……在冢鬼看來,這傢伙可憎的面容上分明寫了“別看我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十分鐘後。

冢鬼神情陰晴不定,有些懷疑地望著顧慎。

“你是說……顧長志的使徒現身了?【清冢】的修築沒有白費?”

人生無常,大悲轉大喜,他現在還有些接受不了,心臟咚咚咚狂跳不止……有那麼一瞬間,冢鬼以為自己要被送去長野,被那恨不得生啖自己的新舊兩派聯手審裁。

一想到自己在長野做的“好事”……他甚至悲觀地想要與那顧南風殊死一搏。

寧願倒在這裡。

也不願意被拉到長野!

“不錯。清冢法案的推行是有效果的……雖然見效晚了一些。”顧慎淡淡安慰道:“這麼來看,你的運氣好像還不錯啊。”

說話之時,顧慎眉心浮現出一縷熾火,小火苗一直盯著冢鬼,觀察這傢伙的“精神波動”。

冢鬼依舊是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咬牙道:“我不去長野……清冢建完之後,那地方的兩撥人都恨我入骨。就算如今舊派不追究我的責任……新派那些狠人,也不會放過我。”

“打死也不去?當真?”顧慎氣定神閒問道。

“打死也不去……”冢鬼神情陡變,看著顧慎掠至掌心的那縷火苗,悚然道:“你不會真的動手吧?”

“如果你執意要留在大都……似乎我們也別無選擇。”顧慎平靜道:“新世界的專案已經廢除,現在花幟和南灣聯手,要將覺醒法案拒之東洲門外……審時度勢應該是你的強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冢鬼一怔。

他眯起雙眼,心底細細琢磨起顧慎的話來。

事實上他來到大都完善覺醒法案,與當初去往長野修築清冢,都並非是自己的第一意願……局勢壓迫之下,邢雲沒得選。

他不在乎清冢立不立,也不在乎法案推不推。

換而言之……他就是一棵牆頭草。

哪邊強,哪邊倒。

世道之下,只求自保。

而如今,大都的狂風似乎已經刮完了,而且局勢相當清晰明瞭。

“再容我介紹一下……顧南風,守陵人欽定的顧家未來家主,八年前被舊派送往要塞,剛從北洲返回。”顧慎悠悠開口,這一句話還沒說完。

噗通一聲!

眾人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只見冢鬼單膝下跪,雙手用力握著顧南風的手掌,滿臉赤誠,他聲音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鐵骨錚錚:“末下願為顧少主盡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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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風:“???”

“原來您就是長野未來的少主啊,果然是人中龍鳳,從第一眼起我就覺得閣下氣質超凡,風資卓絕!”冢鬼恨不得把自己的臉貼到對方屁股上,道:“實不相瞞,清冢法案推行之後我跑得比較快,所以緣慳一面,實在可惜……但其實我對舊派忠心耿耿,對閣下更是一片赤忱,只需要少主您一聲令下,末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顧南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在北洲要塞的八年……他還真沒見過這種貨色。

“什麼時候出發?”

冢鬼豪聲笑問道,“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將胸腔裡的熱血灑在長野這片赤土之上了啊!”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顧慎心中感慨,冢鬼能在如此多大人物的凝視之下活到今日,果然是有原因的。

這傢伙的臉皮之厚,簡直萬中無一,堪比要塞巨壁。

他一介紹顧南風的身份,冢鬼就立馬攀附上了……很顯然這是一枚比東洲大裁決官還要容易抱上的大粗腿。

邢雲的想法很簡單。

與其待在花幟大廈等著陸南梔這個狠毒的女人慢慢安排自己,不如主動請纓,出發前往長野,雖然是有風險,但跟著守陵人欽定的“未來家主”一同返程,應是會被舊派奉為座上貴賓,享受禮遇。

多年前清冢法案栽種的因。

今天終於收穫了果。

顧慎看著春風滿面,以為自己熬到頭的冢鬼,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如果這傢伙知道宋慈的使徒信物,出自西洲光明城,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

……

諸事安定。

老師趕往北洲要塞,前去搭救【天瞳】羅師姐。

而顧慎一行人則是在大都停留了一夜,在出發之前,各自處理最後的私事。

顧慎去病房看望了宋慈。

由於信物的灼燒,宋慈仍然渾身打滿繃帶,還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睜眼視物……這些日子,有許多人帶著禮物前來看望這位“東洲新貴”。

唯一空手而來的,就是顧慎。

“明天我要去長野了。”顧慎來了之後,只是笑了笑,坐在床頭,“我替你看看江北那邊的風景,順便照看著小陸師姐,如果有人打她的主意,我就讓那傢伙嚐嚐拳頭的滋味……就像是打趙器那樣。”

宋慈繃帶下的面孔扯了扯,扯出一抹笑意。

老城區縱酒言歡的記憶,彷彿還停留在昨日。

真快啊……竟是要離別了。

宋慈努力睜眼,模糊的雙眼裡有些黯然。

“好好養傷,你如今可是東洲唯一的【使徒】!”顧慎笑道:“知道外面人怎麼稱呼你的嗎?不是烏鴉……是宋白鸚!”

白鸚。

潔白之鸚,背後神翼,綻放如璀璨大日。

見過宋慈展現使徒神力的那些人,終生都不會忘記那一幕震撼景象。

病床上的男人,艱難笑了笑,嘴唇嗡動。

他在努力說著什麼。

是兩個字。

狗屁。

狗屁的宋白鸚,狗屁的使徒……老子就是宋慈,就是烏鴉,在顧慎面前,他可不想有什麼包袱!

顧慎笑了。

“你放心,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也會變強。”

他輕聲道:“我會很快追上來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