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手上這兩幅畫,還有琥珀的那把巨劍。林婆婆臨死前跟琥珀交代過,說「劍中」什麼什麼的。翡翠說這把劍的重量有點不對,如果是實心的,琥珀不可能掄的這麼自由。所以他們覺得劍裡面應該是藏了什麼東西。

劍這麼重,不可能一路帶著。而且他們這一行人需要休整,這段時間他們太累了。

白叔禹問:「想好了嗎?繼續趕路?還是去滁州?」

翡翠說:「滁州白家應該不止在滁州城裡有住處吧?給咱們找個清閒的地方就行。」

李鳳嵐說:「也只好如此了,再這麼走下去,琥珀先受不了了。」

「先到滁州城外,」白叔禹說,「到時候我偷偷進去,儘量避開眼線。」

「好。」

白林舉覺得,自家妹子好像是中邪了。

那天白霜兒偷偷跟著白叔禹出了門,倆人一直到晚上才回來,而且還是被人追著回來的。他們為大局著想,並沒有出去幫忙,門口打了一會兒,之後就歸於平靜。應該是逃出城了。第二天他們就派人去了洛陽白家報信。

自家妹子回來之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會坐在視窗發呆,有時候臉上還會出現奇怪的笑容。也不跟那些閨中好友聚會了,竟然開始看之前家中絕對禁止的江湖話本。

白林舉憂心忡忡地對白彥釗說:「爹,霜兒,不對勁啊。」

白彥釗喝著茶,頭也不抬地說:「有什麼不對勁的?」

「跟白叔禹出去一趟,回來怎麼變成這樣了?會不會?」

「別瞎想,沒有的事。」

「我看是真有事,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昨晚還去白叔禹住過的小院轉悠。我得跟您說好,您做好這個打算。雖說是出了五福了,但是……」

「你給我閉會兒嘴行不行?沒看到我正煩著呢?」

白彥釗很心煩,重出江湖這事就已經讓他一萬個不願意了。自家閨女的心思他當然看的出來,閨女的那個脾氣他更瞭解。從小要星星不給月亮,早就給慣壞了,她喜歡做什麼事,一萬匹馬也拉不回來。洛陽白家真是晦氣,不光要讓他們滁州白家重新捲入江湖恩怨,自家閨女也要霍霍。白叔禹不愧是煙花柳巷的能手,閨女跟他相處一天就被迷的魂不守舍了。

父子倆人正在唉聲嘆氣,管家老何小跑著進來了,進屋後附在白彥釗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白彥釗眉頭一皺,問:「回來了?」

「對,人就在後院呢。」

「老頭知道嗎?」

「知道了。」

「……老何,我知道你對我爹忠誠,以後這種事能不能先跟我說?老頭那麼大歲數了,萬一一激動……」

老何陪著笑:「是是是,您教訓的是,那……去看看?」

「能不看看嗎?走。」

父子兩人跟著老何向後院走去。

白霜兒一如前幾天一樣,趴在窗戶邊,愣愣的看著天空。她腦子裡一直在回憶那一晚發生的事,那個英姿颯爽的綠衣女子……她力氣怎麼那麼大?怎麼能抱著自己飛的?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呢?她跟白叔禹認識,以後去洛陽應該能找到她吧?

這麼想著,白霜兒又看了一眼手頭的話本,上面有一張插畫,這張插畫她這幾天每天都看,快被她瞪出窟窿來了。

插畫上是一男一女兩個俠客,男的英俊瀟灑,女的豔麗無雙,真是天生一對兒。

正看得出神,忽然聽到了自己院子外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她打眼望去,直接爹爹、哥哥還有老何朝小院方向快步走著。

莫非?

白霜兒不讓丫鬟跟著,自己偷偷跑去了小

院。

「賢侄!」白彥釗笑著迎向坐在石凳上的白叔禹。白叔禹身上的衣服有些髒,臉上也有汗水,看來這幾天過的並不輕鬆。

白叔禹站起來深施一禮:「見過伯父。」

「那天走的匆忙,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沒受傷吧?」

「確實遇到了麻煩,不過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就好,看你這風塵僕僕的,快去洗漱吧。這幾天估計也沒睡好,等會兒吃點兒東西好好睡一覺。」

「不忙,」白叔禹說,「還有幾位朋友在城外,身份特殊,不便接近滁州。」

白林舉問:「我猜,叔禹你回來是有事相求吧?」

「對,」白叔禹也不含糊,「您家有沒有別院之類的?外人不怎麼知道的地方。」

白林舉點頭:「城北有處別院,在林子裡蓋的,本來是家裡避暑用,但是這幾年沒怎麼去過。」

白叔禹抱拳說道:「伯父,侄兒借您宅院一用,休養幾天就好。」

「你且慢,」白彥釗說,「見過你七爺爺了嗎?」

「還沒有。」

白叔禹搖搖頭:「並非侄兒不懂禮數,眼下情況緊急,我不便在滁州多待。時間久了恐怕對您不利,請您代侄兒向七爺爺賠罪。」

白彥釗嘆了口氣,說:「我懂……等下讓林舉告訴你們詳細位置,那宅子裡家用俱全,只是沒吃的。晚上我派人送些過去,你們安心調養。」

「多謝伯父。」

白霜兒在門外偷聽,這些對話她一字不落的圈聽在耳朵裡。

好啊,爹爹表面上裝的嫌棄,合著早已跟洛陽白家串通好了。之前對白叔禹的冷漠怕不是裝出來的。

白霜兒心中竊喜:「這就好,這就好。」

「啊~~舒服~~」琥珀躺在寬大的草蓆上,美美的伸了個懶腰。洗過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連日來的疲憊幾乎被一掃而空。

翡翠在對著鏡子擦頭髮,李鳳嵐跪坐在草蓆上,盯著手裡的畫卷,看的出神。

白家這處別院不算小,雖然沒有閒人堂大,但是住他們幾個人夠了。南方的宅院跟北方不同,院子不大,但是花草樹木不少,雖然沒怎麼修剪過,但依然比北方修的精緻。三人在涼亭裡鋪了草蓆,吹著涼風,看著風景,挺愜意。

翡翠問李鳳嵐:「肩膀還痛嗎?」

李鳳嵐頭也不抬地回答:「不痛了。」

琥珀滾到李鳳嵐身邊,問:「小姐,看出什麼了嗎?」

李鳳嵐搖搖頭:「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張地圖。」

「那副畫呢?」

李鳳嵐頭搖的更厲害了:「更看不出來……畫上的人應該是我娘。」

「秦沛然前輩以前是畫師嗎?」

「恩,我聽老莫說,他給很多人畫過畫像,以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畫師。」

擦好頭髮的翡翠在琥珀身旁躺下,也伸了個懶腰,閉著眼說:「想不通就別想了,別為難自己。」

李鳳嵐把畫扔到一旁,也躺了下來,說:「不想了,頭疼。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個人靜靜地在涼亭裡躺著,沒多大功夫,琥珀就睡著了。

李鳳嵐看了一眼睡著的琥珀,她小聲問翡翠:「殺了那麼多人,真的對琥珀沒什麼影響嗎?」

「看樣子是沒有,這幾天該吃吃該喝喝,影響比我們兩人還小。」

李鳳嵐和翡翠想起那天樹林中被斬為兩段的屍體就反胃,這幾天李鳳嵐甚至有些怕黑,還做了幾次噩夢。但琥珀跟沒事人一樣。

翡翠突然問李鳳嵐:「你呢?」

「我?就那樣唄,噁心。」

「我是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有點兒不舒服,但不至於一蹶不振。」

「暮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我問錯了,是晨霧怎麼辦?」

李鳳嵐被翡翠問住了。暮雲沒什麼問題,老好人一個。但晨霧過於不穩定了,前幾天讓李鳳嵐殺了個人——當然,李鳳嵐可以說自己不想殺人,是晨霧抓著她的手捅下去的。但晨霧說的對「她要報仇,難道一輩子不沾血嗎」?

白叔禹說她沒有做好覺悟,她潛意識中並不認為此行是危險的,因為翡翠和琥珀在身邊,她就認為不管怎麼作死都是安全的。可是這一次,琥珀身處險境,險些喪命,連自己都差點兒死掉。

「你李鳳嵐做好這個覺悟了嗎?」白叔禹當時是這麼問她的,直問的李鳳嵐啞口無言。

是啊,根本就沒做好覺悟,在以為琥珀死了的時候,她一度萌生退意。

這時候,琥珀翻了個身,一條胳膊和一條腿搭在了李鳳嵐的身上。李鳳嵐扭頭看向琥珀,琥珀睡得很香,嘴角還掛著晶瑩的口水。

啊對,晨霧怎麼辦?

「是啊,」李鳳嵐喃喃自語,「晨霧怎麼辦?」

透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李鳳嵐不認為他們是司夜。晨霧雖然頑劣,但這段時間也沒什麼壞心眼,李鳳嵐讓他做什麼,他嘴上不樂意,但身體很誠實。暮雲就更別說了,李鳳嵐甚至覺得,如果她讓暮雲去死,暮雲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她喃喃了一句:「暮雲還是很聽話的。」

「你不覺得你像個壞女人嗎?」翡翠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李鳳嵐問:「啥意思?」

「那天你們去雙楊鎮,你讓晨霧出來殺人,讓性格軟糯一些的暮雲回去歇著。你不覺得你在玩弄人心嗎?」

「恩……晨霧也說我好手段。」

「我說,你是不是對暮雲有意思啊?」

「沒有。」

「那你能不能感覺出來,晨霧對你有意思?」

「啊?」李鳳嵐一臉震驚,「你瞎說啥?我沒跟他打起來都是好的。」

說道這裡,李鳳嵐突然愣住了。

朝嵐谷裡,是有幾個小子喜歡翡翠的,比如那個趙順來。他比翡翠大三歲,從小就喜歡欺負翡翠,一直到打不過翡翠為止。後來這小子親口跟翡翠說喜歡翡翠,當然,說完就被翡翠揍了一頓……晨霧不會跟趙順來一樣吧?喜歡誰就愛欺負誰,就愛跟誰打嘴仗。

男人都這麼幼稚嗎?透過這種方法能引起女孩兒的注意嗎?

再說了,晨霧做的也太過火了。當時晨霧臉上那個讓人惡寒的笑容,以及刀子捅進人身體的手感,李鳳嵐一輩子也忘不了了。她一直想找機會狠狠地罵一頓晨霧,但是自那天之後,這小子就再沒出現過了。

你看人家暮雲,跟他一點兒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