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回到閒人堂後,先跑到後院唐百靈的門口,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開啟了,唐百靈看到門口的暮雲,問:「暮雲公子,有什麼事嗎?」

暮雲似乎回來的很急,在微微喘氣,他抱拳說道:「穆姑娘,我想跟你打聽個人。」

「是司夜吧?」

有些意外穆梓是怎麼猜到的,他點了點頭。

唐百靈讓開屋門,說:「屋裡說吧。」

進了屋,唐百靈給暮雲倒上一杯茶,很顯然,暮雲現在沒有要喝茶的意思。

唐百靈緩緩開口:「李姑娘也問過我。」

這倒沒讓暮雲意外。

唐百靈繼續說:「我跟司夜認識,但也不認識。這不是廢話,同是首領,難免有見面的時候。但是司夜太神秘了,雖然見過幾次面,可每次他都坐在陰影中,大白天也要穿著夜行衣、蒙面,說話的聲音也刻意掩飾過。連他的直系手下對他的情況也不清楚。小築裡見過他面貌的,應該只有大首領和陳先生。」

唐百靈這話倒也不算說謊,她這個級別除了自家首領,很難接觸到別的首領。可是司夜太特殊了,他太優秀,優秀到大首領有兒子,還想要把夜羽小築交到司夜手上,欽定的繼承人。關於司夜的事,她就算不想聽也被迫知道了許多。剛才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確確實實是穆梓親口告訴她的。

暮雲又問:「那我……跟這個司夜有什麼相同的地方嗎?」

「你們都用劍,劍法的來路也都讓人捉摸不透,而且……內在性格,比較像。」

「內在性格?」

「不論是你,還是那個我沒見過的晨霧,你們都喜歡公平,都很在意自己的話,一定要說到做到,對不對?」

暮雲預設了,他自不必多說,就連吊兒郎當的晨霧,在答應了李鳳嵐的一百件事後也老老實實的施行了。

「司夜就是這樣,他不是個傳統殺手,沒有什麼暗殺技巧,他喜歡跟人一對一的公平決鬥。而且是小築裡信譽最高的人,他答應別人的事就一定辦到。」

聽到穆梓的話,暮雲的心直接涼了半截。

唐百靈隨即又說道:「不過,你給我的感覺很不像。司夜走到哪裡都帶著一股掩藏不住的殺氣,暮雲公子,你像一塊兒玉石,溫潤,沒有那麼多鋒利的東西。」

「可是晨霧……」

「我聽李姑娘說過,即便是晨霧,也沒有壞到骨子裡,充其量是喜歡惡作劇而已。」

暮雲突然一閉眼,晨霧接管了身體,他興奮又急切地問:「她真是這麼說的??」

暮雲性格的突然轉變讓唐百靈眉頭一皺,心說:之前自己還不信有人能把自己一分為二,現在信了,性格轉換這麼快,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唐百靈點了點頭。

晨霧還來不及高興就被暮雲趕了回去,心裡默唸了一句:你等下再問,先讓我說完正事。

「抱歉,晨霧性格比較急,讓穆姑娘見笑了……憑這個判斷可以斷定我不是司夜嗎?」

唐百靈無奈地搖了搖頭:「很可惜,不能……我跟司夜接觸太少了,僅憑這些,無法斷定。不過……」ap.

「不過什麼?」暮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過感情的事嘛,說不準的。你也不用太在意這些,心意到了不就好了?暮雲公子,我也不懂感情,但我知道,李姑娘是個聰明人,不管是做事還是感情上,如果讓她抓住了頭緒,她會處理的很好的。」

暮雲苦澀地笑了笑:「說來說去,還是會讓她為難。」

「那就讓她為難,兩個人的事,總不能讓一個人苦惱。」說完這句話,唐百靈有些

想笑。他們哪是兩個人的事,明明是三個人的。

僅憑唐百靈的幾句話還不足以解開暮雲的心結,但暮雲還是感激的笑了笑:「多謝穆姑娘……在下不便打擾,告辭。」

「慢走。」

在白家的這兩天,李鳳嵐厚著臉皮求白雪言給她挑了幾身衣裳。對於白雪言來說,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她倒是很樂意為李鳳嵐參謀穿著。

站在白家的花園中,李鳳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感覺極為彆扭。

她愁眉苦臉地問翡翠:「合身就一定會勒肚子嗎?我感覺這腰身也不算窄啊,怎麼我連呼吸都這麼難受?」

翡翠掐了掐李鳳嵐的腰,也覺得納悶兒:「你最近也沒胖啊……興許是你不習慣吧。」

「穿著這身衣服要怎麼用輕功啊?」

「笨,那就不要用輕功。」

不只是束腰讓她不舒服,這鞋襪、襦裙、頭上的釵飾都讓她很彆扭,不自在,邁不開腿。臉上塗的脂粉也讓她不敢做什麼大表情,整張臉緊繃繃的。就連走路的時候也得小心翼翼,小到鈴鐺聲都快聽不到了。

李鳳嵐問:「這一身,每天得打扮多長時間?」

「快的話,半個時辰吧。」

「半個時辰??!」

這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好冷啊……」李鳳嵐又抱怨一句,「就沒有又好看、又舒適、又暖和、不麻煩的衣服嗎?」

翡翠認真的想了想,說:「沒有。」

「什麼坐凳子只能坐個邊兒,什麼矩步引頸、徘徊瞻眺,煩死了!」李鳳嵐狠狠地扭了扭腰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大大咧咧地說,「算了,誰愛臭美臭美去,姑奶奶受不了。」

翡翠看了看李鳳嵐的身段,哀嘆一聲:「我覺得挺不公平的。」

「什麼不公平?」

「你這麼個懶人,偏偏有個好腰和一雙好腿。琥珀每天吃那麼多,就是不長肉。」

李鳳嵐也覺得不公平,憤憤地說:「她不是不長肉,她都長到……長到那兒去了。」

李鳳嵐忽然惆悵:「兩天了,怎麼還不來……」

趕緊來啊,看完就可以把這一身累贅換了。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下午的時候暮雲真的來接李鳳嵐了。

李鳳嵐披上白雪言為她準備的白色棉斗篷,站在門口衝來送行的白家姐弟款款施禮,頗有大家閨秀的意思。

完事倆人一塊兒往回走,李鳳嵐時不時瞟一眼暮雲,暮雲真就跟個木頭疙瘩一樣,腰背挺直,目不斜視,一句話也不說。走了半天,眼瞅著都快到閒人堂,李鳳嵐終於忍不住了。

「喂,暮雲。」

「什麼事?」

「你……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嗎?」

暮雲立馬警覺,小聲問:「你發現什麼了?有埋伏?」

「有埋伏你個大頭鬼啊!你讓晨霧出來!」

晨霧出來後,李鳳嵐問晨霧:「你呢?有沒有發現什麼?」

晨霧皺著眉說:「發現啥?沒什麼啊。這樹葉都落乾淨了,沒地方埋伏人,你不用一驚一乍的。」

李鳳嵐氣的直跺腳:「我是說我!」

「你?」

「對!」

晨霧仔細盯著李鳳嵐看了半天,眉毛皺的更厲害了:「沒什麼不對勁兒的啊。」

李鳳嵐徹底抓狂了,心說:姑奶奶大早上起來開始打扮是為了誰啊?受這個罪幹嘛?

說完,不再理會晨霧,氣鼓鼓的往閒人堂方向走去。

晨霧站在李鳳嵐身後,

並未追上。等李鳳嵐走遠,晨霧問:「別真給氣出病來,咱們就誇她一句也沒啥吧?保持距離也不用這麼過分吧?」

李鳳嵐走後,翡翠在門口站了會兒,她想看看暮雲這個木頭在離開自己視線以前會不會看出李鳳嵐的變化,很可惜,沒有。

正在替自家姐妹不值,白叔禹突然說道:「翡翠,我發現有點兒不對勁兒。」

「什麼不對勁兒?」

「這套功法這兩天我一直再練,可是……很奇怪,練的時候好像很不通暢。」

「恩,」翡翠點了點頭,「跟我來。」

帶著白叔禹來到側院,她指了指地上的蒲團,說:「坐下,運功試試。」

白叔禹沒撒謊,這兩天練功的時候總有一種氣結的感覺。他依言坐下,開始運功。

翡翠斜斜的靠在石桌上,一隻胳膊撐著腦袋,歪著頭看著正在運功的白叔禹。直到白叔禹執行了幾個周天,翡翠突然問:「你喜歡我是吧?」

這話一出口,白叔禹只覺得腹內真氣突然到處亂竄……岔氣兒了,而且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他捂著胸口不斷咳嗽,嗓子眼兒火辣辣的疼。可即便如此,他還在想著翡翠那句話。

翡翠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右手撐開撫在白叔禹的胸口,說:「別說話,閉上眼睛,繼續運氣。」

說到這裡,翡翠抬起頭看了看月門。剛才她問出那句話的時候,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很熟悉。剛來洛陽那天,在百花樓,白叔禹身後的那個房間裡,傳出來的就是這個腳步聲。

翡翠將這幾天恢復的內力全部疏通到白叔禹體內,一邊輸送內力,一邊靜靜的聽著那腳步聲。腳步在門口停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向遠處去了。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翡翠耗盡了最後一絲內力,白叔禹體內絮亂的真氣慢慢平復、規律起來,她這才拿開自己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重新坐回石凳上。

「你碰到障了,練內功的人都有這個現象。想要走的更遠,就得把障破開,這就是所謂的突破。你過於謹慎,氣息稍微停滯就不敢運氣。剛才那一下刺激了你的真氣,得以成功破障。三公子,恭喜了,你現在內功算是入門了。再執行兩個周天就可以停下來了。」

兩個周天後,白叔禹緩緩吐氣,感覺體內的真氣確實更渾厚了,而且運功的時候也不再有窒息感。

白叔禹臉色不太好,不是因為剛才的突破,而是因為翡翠的話。

「翡翠老師,」白叔禹服氣地說,「咱不是說好了嗎?練功的後果什麼的要提前說明啊。」

翡翠一隻手撐著腦袋,心不在焉地問:「你有沒有打過嗝?」

「當然打過。」

「我娘說,打嗝的人,只要嚇他一下就好了。我總不能在嚇人之前通知一聲吧?」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當然有。」

「那為什麼不用別的辦法呢?」

「我樂意。」

白叔禹無語。

翡翠說:「既然已經突破,以後的內功道路會是一片坦途。回去勤加修煉就好了。」

白叔禹有氣無力地說:「行,我知道了,老師,學生就不打擾了。」

說完,向門口走去。等白叔禹快要出去的時候,翡翠小聲說了一句:「心裡沒鬼,是嚇不到的。」

白叔禹只覺得脊樑骨冒出一股寒氣,心說:這話明明很曖昧,怎麼從翡翠嘴裡說出來就這麼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