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走到了荊棘門山門,綾含牽著馬走了進去,留下許輕塵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許輕塵有點兒鬧不明白,前兩天還天天粘著自己,怎麼說走就要走呢?他隱隱覺得有些不捨,荊棘門裡自己熟悉的人不多,平常說得上話的也就那幾個。綾含在身邊的時候至少不會無聊,小丫頭挺喜歡跟他聊天的。這下綾含一走,許輕塵頓時覺得接下來的日子會很難熬。

許輕塵回去找楊帆覆命,楊帆說昨晚沒喝盡興,晚上約了熊三來他這裡喝酒,正好叫上許輕塵一起,許輕塵應允下來。

綾含一下午都把自己關在屋裡,沒有出門。

夜幕降臨,許輕塵赴約。

楊帆讓人炒了幾個菜,準備了一些酒水。熊三早早地就到了,見許輕塵進來,便熱切地打招呼。

「輕塵兄弟!來來來!坐!嚐嚐楊大少珍藏的美酒!」

楊帆苦笑:「三哥,我這兒的好酒都被你喝了,真的沒幾壇了。」

話是怎麼說,但楊帆並不是個吝嗇的人,也不是個能喝酒的人。他的病不允許他痛飲,只是偶爾喝一兩杯。所謂盡興,也只跟他喝酒的人盡興而已。

三人碰了幾杯酒,便開始扯起閒篇。談話內容圍繞著近來的江湖事態,沒什麼要緊事。

「嘿,我跟你們說,」熊三眉飛色舞地講著夜羽小築和閒人堂那一戰,「劍仙,劍仙知道吧?輕塵兄弟肯定不知道。」

許輕塵搖了搖頭,說:「沒聽說過。」

「她閨女你見過的,在藥仙谷的時候。」

當時朝嵐谷出來的姑娘有三個,許輕塵也不知道哪一個是劍仙的女兒。

熊三說:「就是那個一戰成名的那個,哦對,還有諢號,冷麵仙子!」

許輕塵點點頭,說:「我知道,她叫翡翠。當時我在擂臺下,看她跟同是朝嵐谷出來的琥珀姑娘比武,那個劍法,我望塵莫及……如果她的母親劍法比她還要厲害,當得起劍仙這個稱號。」

熊三摸著下巴,一臉憧憬地說:「聽說那三位姑娘長的都很水靈啊,兩個武功很高,另一個不清楚,但是天資聰穎,剛出道沒幾天就跟咱們馮師爺齊名。有機會的話真想一親芳澤,就是不知道三位姑娘有沒有許下人家……」

楊帆笑道:「怎麼?你有想法?」

「嗨,我就是想一想。咱是個粗人,配不上人家……不過嘛,你們二位可以想想。」

楊帆擺了擺手說:「我是個短命鬼,就不禍害人家了。至於輕塵嘛……也別想了,名草有主了。」

此話一出口,許輕塵和熊三都愣了。

熊三問:「輕塵兄弟,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許輕塵搖著頭說:「我也不知道啊。」

「唉,」楊帆嘆了口氣,「你這個人也不傻啊,我就不打啞謎了,你是真的看不出綾含姑娘的心思嗎?」

上次楊帆開過兩人的玩笑,不過許輕塵沒在意。現在楊帆極其認真的說出這句話,許輕塵倒有點兒拿不準了。

「呃……我大哥倒是有意撮合我們,可是……」

「可是什麼?你覺得綾含不好?」

「不是不是,」許輕塵急忙搖頭,「綾含很懂事,性格脾氣也不似尋常姑娘那般忸怩,自然是很好的。」

「那你可是什麼?」

許輕塵想了想,對啊,自己可是什麼?

「難不成你是怕以後你有危險,連累人家?」

似乎只有這麼一個理由,許輕塵點了點頭。

熊三聽他這麼說,猛地一拍他的後背,說:「你怎麼娘們兒唧唧的?楊少爺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人綾含對你有那個意思。這天

天在你身邊粘著,你倆都快成一個人了。要說人家沒那個心思誰信啊?而且在廬州的時候,人家不嫌棄你,幫你脫衣服,大姑娘家,這個臉都拉下來了……」

「什麼?!」許輕塵驚詫,「綾含幫我脫的?不是你嗎?」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能給男人脫衣服?」

許輕塵沉默了。他對綾含沒有那個心思,是因為之前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上次跟綾含聊天的時候他也說過,對她和對姚小姐的感情是一樣的。說到姚小姐,許輕塵可以說是顧及雙方的身份,那綾含呢?綾含獨來獨往慣了,突然願意留在他身邊,不能只是因為他是她師兄的結拜兄弟吧?

想到這些,許輕塵用力搖了搖腦袋,說:「算了。」

熊三怒了:「怎麼就算了?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你倆的事整個荊棘門都知道了,你現在不要人家,你讓人家以後怎麼出去見人?」

許輕塵說:「我不是不要她……我是……唉,說不清楚。現在是關鍵時候,我的事情你們兩位清楚,我有不得不做的事……至於綾含,再等等吧,至少等我做完該做的事。而且她要回去了,明天就走,我怕一來二去耽誤時間。」ap.

楊帆喝了一口酒,說:「那你現在就去吧。」

「去哪?」

「去跟人家表明心意……我算是看明白你了,你不是笨,只是沒想過這種事情。這是罪過啊,許輕塵。」

「罪過?」

「錯過兩任紅顏知己,傷了兩個女子的心,不是罪過是什麼?若說你心比天高,看不上人家倒好,可你明明不是個眼高手低的人啊。錯過了姚小姐,萬萬不能再錯過綾含了。」

提到姚小姐,許輕塵又感覺心裡痛了起來。如果那天晚上他接下了姚小姐的話,雖然大機率姚小姐還是逃不脫悲慘的命運,可至少給了她一些希望。又回想起這幾天的綾含,對他的體貼備至被自己當成理所應當,太不應該了。

可即便如此,許輕塵還是硬下心腸:「不可,今後還不知是生是死,我沒法答應她什麼。如果我能活下來,我必會表明心意。」

楊帆眯著眼睛問:「你如果是必死的,你猜綾含願不願意跟你一起死?」

許輕塵愣住了,他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楊帆接著說:「對有些人來說,陪重要的人一起死,也是一種榮幸……再說了,何必這麼喪氣?你才幾歲?」

短短几句話讓許輕塵豁然開朗,當時就是因為顧慮太多,錯過了姚小姐。他總以為自己處理好了一切,卻沒曾想是把難題拋給了別人。這麼一想,自己還真是罪大惡極。

許輕塵用力錘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二人說道:「兩位,我就不奉陪。」

說完,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熊三笑著說:「呦,開竅了。」

出了門,小風一吹,許輕塵又猶豫了,表明心意這事真的不簡單,越是喜歡就越不簡單。想想綾含這幾天為他做的事,以及說的話,許輕塵就覺得自己慫的要命,遠不如綾含膽大。

這麼胡思亂想著,他已經走到了綾含門前。

屋裡沒有點燈,想來綾含已經睡下了。

他壯著膽子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又敲了敲,還是沒有。

「綾含?睡了嗎?」

還是沒人回應。

他有不好的預感,推了一下房門,發現門沒鎖。進了屋子,意外的是,屋子裡沒有人。床鋪整整齊齊,綾含連同自己的行李早已不見蹤影。

他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朝山門跑去。

守門的弟兄見他跑來,上前問道:「許堂主,這麼晚了,做什麼去?」

許輕塵問:「你們有沒有見綾含姑娘?」

「就是經常跟著您的那位姑娘是吧?見到了,天剛黑的時候她就騎著馬出去了,咱們也不知道她幹嘛去了。」

「把門開啟,」許輕塵說,「我要出去一趟。」

山門開啟後,許輕塵便朝著山下狂奔。天剛黑距現在不過一個時辰,自己跑快點兒應該是能追上的。等他追出去五里地,許輕塵想抽自己一巴掌——為什麼不騎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