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禹進了車廂,李鳳嵐將剛才跟羅景龍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聽李鳳嵐講完,白叔禹琢磨了一會兒,問道:「這個天青,不會是陳子決吧?」

李鳳嵐面色陰沉:「你跟我想的一樣。」

「可這是為什麼呢?」

「你也覺得不對勁?」

「是啊,哪有敲鑼打鼓偷東西的,這做法就跟你在九江時一樣,恨不得別人知道自己。陳子決完全可以換個別的名字,非要用鬼谷派這仨字,擺明了是吸引你的注意。」

李鳳嵐捏著下巴說:「我有個猜想。」

「我也有個猜想。」

「那你先說。」

白叔禹無奈,只好說道:「會不會……他有求於你?想要跟你合作。」

「我也是這麼想的。夜雨小築雖然沒了,但是當年的幕後黑手還在。陳子決無疑是知道當年的事的……幕後的這個人已經慌了,他自己沒有辦法擺脫這次危機,只好找到了陳子決,讓他出謀劃策……陳子決本人應該是不願意跟這人合作的,可如果不合作,他的下場不會好。」

「所以他想跟你合作,裡應外合除掉幕後黑手。」

「而交易籌碼就是他的自由,你覺得怎樣?這個交易我要接嗎?」

白叔禹搖著頭說:「不,不能接受。」

李鳳嵐問:「為什麼?」

「因為陳玲兒,」白叔禹目光堅決,「他們兩人之間有血海深仇,這一點翡翠是知道的。我不能因為這件事對不起玲兒姑娘,陳子決必須要死。」

李鳳嵐冷笑:「你對玲兒姑娘可真好,當初要出賣我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叔禹「嘖」了一聲:「李鳳嵐你沒完了是吧?這事不都過去了嗎?非要抓著我不放?」

李鳳嵐擺了擺手:「沒勁……你放心吧,我不打算相信陳子決,即便跟他合作,保不齊他還會陰我一手。當初你跟他合作也想辦法防著他對吧?」

「對……但是話說回來,」白叔禹突然笑了,「可以先假意合作,這樣我們也省點兒勁兒,等結束了再跟他算賬唄。」

「我也這麼想,可是與虎謀皮,終究不是上策。」

白叔禹伸了個懶腰,一臉輕鬆地說:「你頭疼去吧,反正我是不想考慮這些了,我現在就聽天由命。」

說著,白叔禹身子一咧,倒在翡翠腳邊,喃喃地說:「騎了半天馬累死了,讓我在裡面歇會兒。」

李鳳嵐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倆:「當著我這個外人你能不能注意點兒?」

「我就是躺一會兒,又沒做什麼,不愛看你出去。」

李鳳嵐嘟囔了一句:「受不了你們。」

說著便自顧自地鑽出了車廂。

等李鳳嵐走了,翡翠放下書,問道:「你真的不想這些了?」

「累……」白叔禹有氣無力地說,「我現在就是把你們姐妹伺候好,爭取不惹到你娘,安安心心的當你大妹的狗腿子。」

翡翠白了他一眼:「說得這麼委屈,跟我天天欺負你一樣。」

白叔禹坐起來,用手指扯開自己的嘴角:「你仔細看看,後槽牙被你打碎了,補都沒法補,我這段時間連硬的東西都吃不了。前陣子在朝嵐谷,每一口酒都刺痛,偶爾還吐血呢。」

翡翠坐起身子,小聲問道:「你現在……還不跟你二哥說話?」

白叔禹覺得頭疼得厲害,用力拍了兩下腦門兒:「不是不說話……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對方。我有點兒怪他們兩個……」

「那件事,你沒告訴他們?」

白叔禹搖了搖頭:「沒說,連大哥都不知道。」

「就這樣了?」

「就這樣唄,木已成舟,」白叔禹閉著眼睛靠在車廂上,「翡翠,我現在很後悔,如果前年我沒有跟你們接觸,沒想著復興白家……我們是不是就安全了?」

「以我……以李鳳瑤的性格,她應該不會放過你們。」

白叔禹突然笑了:「你真不喊她娘啊?」

「不習慣,」翡翠解釋道,「我爹孃對我很好,我總感覺,如果我喊李鳳瑤娘,對不起他們。習慣這東西不好改掉的,李鳳嵐到現在還是讓別人喊她李鳳嵐,她也很不習慣把自己的姓改回去。」

「不是的,」白叔禹低聲說,「她能改過來,不習慣的是我們。之所以不改,我想,應該是為了你。」ap.

「我?」

「對江湖來說,她現在還是李鳳瑤的女兒,要是李鳳瑤鬧出了什麼事,別人還是會把賬算到她頭上。如果她自己改過來了,你不就麻煩了嗎?」

說到這裡,白叔禹又笑了,睜開眼睛看著翡翠:「她對你們兩個挺好的,前年咱們剛見面,她就讓我幫她查一件事,你猜是什麼?」

翡翠問:「是什麼?」

「琥珀的身世。」

翡翠睜大了眼睛,湊近白叔禹:「查到了嗎?」

「查到了。」

「那李鳳嵐為什麼不告訴琥珀?」

「大概……是想給她個驚喜吧。」

車隊走了一整天,終於在日落時分到達了嵩山派。

嵩山派掌門錢志水倒是局氣,把本來就擁擠的嵩山派讓出了一半屋子,給白家和閒人堂的人住。

白家本來安排好了駐地,但是想到能跟長風樓互相照應,也就住到了一塊兒。

此刻的嵩山人來人往,過客皆是佩劍帶刀的俠士。上山這一路,李鳳嵐粗略算了算,來參加的門派至少有五十多家,算是聚集了大半個江湖的精英。

這些人對長風樓的態度倒是讓李鳳嵐意外,他們根本就沒怎麼在意,畢竟排場比他們大的門派不少,就連山長水遠的鹿門派都一次性派出五十人,包下了整整一家客棧。

不過鹿門派在看到長風樓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低頭,那是,門中第一高手被人一招放倒了,銅錘也被人搶了,臉上無光。

這次武林大會的流程跟以前大會差不多,前三天擺擂臺,各門派放出門中年輕一代高手對決。之後各門派出個代表正式開會,商定武林盟主一事。

李鳳嵐對前三天的擂臺沒什麼興趣,他們根本就沒想參加。這兩年閒人堂的仙子和獅子已經給了江湖不少震撼了,沒必要參加這麼個比試。第二部分的「大會」才是她在意的。她查閱過近五十年來的所有武林大會記錄,發現每次大會最後都會大打一場。

原因很簡單,武林盟主都想當。理論上有個投票的環節,可是投完票依然誰也不服誰。那好辦,老規矩,江湖事江湖了,開打唄,誰贏誰當老大。

李鳳嵐算了算如今的江湖高手,當年的那個天地榜單早就沒有可信度了,那裡面的高手有一大半已經作古,一小部分老的下不了床。現在的朱明玉、寒露、傅小虎都能進天字榜,甚至去年在揚州被翡翠秒了的劉天明也能進天字榜。正如傅嚴合所說,如今的天地榜乏善可陳。

如此算來,嵩山派掌門錢志水努努力也能進前二十,畢竟這老傢伙還是要高過朱明玉許多的。

人家嵩山派裝慫裝得很好,去年他們被人家四個人打上家門以後,嵩山派的名氣一落千丈,路過的狗都要在他們家門口撒尿。但是隨著前年年底跟閒人堂搭上線,沒人再敢欺負他們了,但也沒啥人敢跟他們接觸了。

這對錢志

水來說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人家不理你,總比天天欺負你強吧。

長風樓和白家的車隊剛到嵩山派門口,錢志水和被琥珀打傷後在床上躺了半年的紀青雲都親自出門迎接了。

李鳳嵐他們安頓下來以後就趕緊派人找尋荊棘門的駐地。

如今荊棘門的名氣也是一日萬里,滅了夜雨小築以後,那些跟夜雨小築有仇的俠士們主動請求加入,短短兩個多月,荊棘門的實力再一次壯大,如今單從人數上來說,已經是無可挑剔的江湖第一大幫派。

但沈香枝非常低調,此次來參加大會只帶了十個人,這十個人裡都是尋常幫眾,許輕塵、熊三都沒帶。

他們住下山下客棧,李鳳嵐本來想邀請他們一塊來嵩山派住著,但是被沈香枝婉拒了。

忙碌了一整天,二月十三,停辦二十年的武林大會再一次召開了。

少林為了這次大會,可謂下了血本。大會召開期間,少林不接納香客,甚至連許多掛單的和尚都提前離開了少林寺,為的是騰出禪房,供來參加大會的俠客們居住。少林做事很公正,不管你什麼身份麼,只要你先到了,就有地方住,並且供應齋菜,不會特意給誰留房間。

除此之外,他們還召回了一部分俗家弟子,用以維持大會期間的秩序。

為了不讓江湖人鬧事,少林甚至放出了達摩院那些潛心武學的老和尚。鬼知道這些老和尚的功夫是什麼水平,保不齊裡面有天賦超過琥珀的高手。

大會開始前幾天,想要參加這次比試的俠客就已經開始報名。雖然沒啥彩頭,但是能透過一場比試提升名氣也不錯,因此報名俠客還算積極。

擂臺就在千佛殿外面,少林給每個來參加的江湖勢力準備了一把椅子,給每個門派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坐。至於其他俠士,只能委屈你們在擂臺下面站著觀賞了。

盛裝出席的李鳳嵐剛出場就抓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這位白鳳凰大家都只是聽說過名字,如今見到本人,果如江湖傳聞那樣,確實是一位很有姿色的少女。此刻的她一襲白衣,面罩一方紗巾,妝容與打扮都很精緻。身後跟著以為面色俊朗的少年人。

李鳳嵐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寒露揹著手站在她身側。

李鳳嵐巡視了一圈還沒做滿人的「椅子區」,笑著小聲問寒露:「怎麼樣?我這個出場還算驚豔吧?」

寒露微微一笑:「很不錯,挺漂亮的。」

李鳳嵐得意地笑著,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

因為她看見翡翠在白叔禹和白家死士的簇擁下過來……就翡翠現在的打扮吧,頗有一股女魔頭的風範。莊重,渾身散發著威嚴……還有冷豔。她那張臉剛出現在千佛殿門外,就引得眾人陣陣低呼。

如果說李鳳嵐剛才的出場是白鳳凰降落人間,那翡翠就是踩著白鳳凰降落人間的仙子。

李鳳嵐瞪著翡翠,咬牙切齒地說:「臭顯擺,我昨天還信了她的鬼話,不打扮得那麼漂亮,合著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