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問

兩人在小宅子裡簡單休息了幾個時辰，天擦黑，唐百靈就把兩人叫了過來。

「來長安不是為了玩，咱們有事要做的。小虎，你晚上去跟白家的探子以及荊棘門的人接觸一下，交換一下情報。地點楠楠會告訴你的。楠楠，晚上你在家守著，哪裡也不要去。無雙，你等下跟我去監視袁家。」

譚無雙一臉不情願：「百靈姐，我們才剛來……要不讓楠楠跟你一塊兒去，我在家守著吧。」

傅小虎踹了他一腳：「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

傅小虎看得出來，他們這位百靈姐保不齊已經對譚胖子動心了，可惜這胖子對於男女之事愚笨的很，一點都聽不出人家的弦外之音。

吃過晚飯，大家分頭行動。

唐百靈和譚無雙兩人躲在袁家藏書閣的屋頂。藏書閣是袁家最高建築，往常想潛入到這裡基本不可能，也就李鳳嵐那種變態的輕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如今袁家人手稀缺，這才讓兩人鑽了空子。

譚無雙俯視著袁家，小聲對唐百靈說：「百靈姐，這才剛入夜，袁家燈火怎麼就滅了這麼多？」

唐百靈搖著頭說：「他們家逃了很多人，現在很多院子是空的。」

「逃了？那……咱們不追他們嗎？」

「逃跑的都是袁家的婦孺老幼，他們家還是懂分寸的，主要人物可不敢跑。」

譚無雙表情有些為難：「百靈姐，我想問你件事。」

「你問吧。」

「你以前在夜雨小築，有沒有參與過滅門的事？」

唐百靈搖了搖頭：「沒有，我正面對敵的功夫你瞭解，跟人硬碰硬我不是對手。何況穆梓不希望我經常露臉，所以我平常只做一些刺探和暗殺的工作。」

唐百靈忽然笑了：「你擔心我手上也有累累血債？」

譚無雙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很擔心的，一個穆姐就夠我們為難的了。」

唐百靈躺在屋頂，抬頭看著滿天繁星：「你怎麼老是這麼單純？」

「有嗎？」

「我說了你就信啊？萬一我以前殺的人不比穆梓少呢？」

譚無雙撓了撓後腦勺：「我感覺你沒騙我……我還有問題。」

「問。」

「過幾天等李鳳嵐他們來了，要怎麼跟袁家打？」

唐百靈想了一會兒：「老實講，我不知道。李鳳嵐說，這次來長安的人並不多，谷裡的那些老人也只出動了很少一部分，看樣子是不想打一場跟去年年底一樣烈度的仗。」

譚無雙默默地點頭：「那就好。」

「你……害怕殺人啊？」

「我不怕，我只是怕死人，」眼前的這個小胖子突然深沉了起來，「小時候天天盼著出來，現在見識過了，江湖沒什麼意思。好看的姑娘都還不如李鳳嵐，豪爽的大俠也不如我爹，盡是些狗屎倒灶的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沒有意思……我想，如果我們把袁家人殺光了，那跟二十年前圍剿我們的人有什麼區別？如果不殺光袁家人，那這個仇恨勢必延續下去。」

唐百靈笑著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江湖一直是這樣的，不用想那麼多。你要相信李鳳嵐，她肯定有萬全之策的。」

「我還搞不懂一點，你跟李鳳嵐認識還不到兩年，為啥這麼相信她？我可不信她，她鬼點子多，但是小時候也屬她挨的打最多……不過現在想想，周嬸兒之所以教訓她最狠，大概是因為……對親閨女更得上心吧？」

唐百靈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相信她，我有時候覺得她的想法比你還天真，可偏偏就能解決問題……實際上，很多時候大家都是一樣聰明的，不同的是在遇到事

情的時候有沒有魄力拍板。如果換做我是李鳳嵐，我可能畏首畏尾什麼也不敢做，保不齊三四年以後還沒解決問題。」

「你說的是啊……不對啊，百靈姐，咱們不是來監視袁家嗎？」

「對啊，就是監視袁家。」

「那……你都躺著兒了，你不是說監視別人的時候要全神貫注嗎？不能開小差的。」

唐百靈無奈地嘆息一聲：「真是個呆子。」

…

離開華州，李鳳嵐一行人不敢耽擱，日夜兼程。

這一路別人都很輕鬆，只有李鳳嵐有些擔憂，她甚至想走慢點兒。

她太忌憚陳子決了，有點兒拿不準這傢伙到底要做什麼。現在他們就要到長安了，如果陳子決真的想合作，這時候應該會拿出點兒誠意了吧？

天空泛起魚肚白，就快要看到長安的城牆了。

這時候，官道上的兩個身影吸引了李鳳嵐的注意力。那兩人站在道路中間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誰。

他們穿著道袍，款式跟朱明玉以前穿的一模一樣。

「展道長？」李鳳嵐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有些納悶兒，隨即便讓自己的人馬停了下來。

展天宏抱拳拱手：「李小姐，別來無恙啊。」

琥珀開心地跟倆人打招呼：「四師兄！六師兄！」

展天宏只是衝琥珀笑了笑，沒說什麼。

朱明玉跳下馬來到倆人面前，問道：「師兄，你們來坐什麼？」

展天宏沒有回答，而是用劍鞘撥開了朱明玉：「李小姐，請前來一敘，我師父有幾句話想讓我問你。」

李鳳嵐有些狐疑，但還是跳下了馬，走到了展天宏面前。

「展道長，有何吩咐？」

展天宏突然拔劍，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將長劍架在了李鳳嵐的脖子上。

寒露大喝一聲：「你做什麼？！」說完就要拔劍衝上去，而翡翠已經拔劍衝過去了。

「都別動。」展天宏低聲說著。

展天宏的劍法強於朱明玉，甚至強於現在的寒露，翡翠和琥珀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在展天宏抹了李鳳嵐的脖子前救下她，只得乖乖聽話，站在原地不敢動。

「師兄！」朱明玉大聲問，「這是為何？！」

李鳳嵐伸手製止想要問話的眾人。

「展道長，要問什麼話？何必如此呢？傷了和氣。」

展天宏笑著說：「李小姐莫怪，這是我師父的意思，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怕麻煩的，但是師父吩咐下來了，我得照做。」

「好吧，展道長，張道長要問我什麼話？」

「別緊張，不是特別難回答的問題，你且聽好……去年廬州一戰，如今的袁家年輕一代幾乎都參與了，你要殺了他們嗎？」

李鳳嵐搖頭：「我不做滅門的事，袁家，我只要袁風鈴一個人的人頭。」

「袁家子弟還有很多，你不怕他們尋仇？」

「不怕，我出谷那天起，就不怕別人找我報仇。」

「我現在劍在你脖子上架著，你當然這麼說。李鳳嵐，你這人睚眥必報，心眼兒小的很，前幾天武林大會上還羞辱了金刀門掌門。老實講，你們這三個姑娘裡，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仗著自己小姐妹厲害做事霸道。你這樣的人，出爾反爾的可能性最大。來吧，說服我吧，說服我相信你不會濫殺無辜。」

李鳳嵐冷冷一笑：「我現在有點兒理解李鳳瑤了，報仇嘛，不就是把仇家殺光？現在我放了這麼多人，怎麼你們就覺得我偽善呢？金刀門，如果我真跟他們過不去，我讓他門下不了嵩山。張道長是個很好

的人，就是有點兒過不去自己這道坎兒。當年出於道義幫長風樓，現在又要出於道義幫袁家。」

李鳳嵐一邊說著一邊朝展天宏走了兩步，接著說：「那***脆別報仇怎麼樣？讓兇手逍遙法外如何？」

「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師父又沒說不讓你報仇。」

「那我現在就是去報仇，為何攔著我？」

「這不是怕你濫殺無辜嗎？」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

展天宏無奈：「說實話，我是真不想來，我師父的意思是，只要你發誓不濫殺無辜就讓我放你走。」

「那後面的話呢？」

「我尋思著我師父在的話會這麼問的。」

「現在問完了？」

「問完了。」

「那你要怎麼做？」

展天宏嘆息一聲，收了劍：「還能怎麼做？放你走唄……不過說實在的，李小姐，袁家即便對你們做了這麼多錯事，可是跟二十年前的三家比起來，算不上過分。」

「我心裡清楚。」

展天宏轉身對四師兄說：「咱們走吧，師父吩咐的事辦完了。」

「展道長，」李鳳嵐叫住他，「幫我給張道長傳句話。」

「說吧。」

「請他放心。」

展天宏只是揮了揮手，沒再說什麼。

李鳳嵐翻身上馬，朱明玉一臉歉意：「那什麼……」

「不用說了，」看得出李鳳嵐的心情不太好，「這兩年找我麻煩的不多，全仗著你師父和智誠大師護著，如果不是他們，這個江湖早就對我群起而攻之了。如今他們對我，還有長風樓已經沒什麼耐心，或者說，兜不住了。張道長能這麼問，我也理解……別說了，咱們走吧。」

李鳳嵐故意走到了隊尾，情緒有些低落。看書菈

寒露慢慢靠近她身邊，小聲問：「怎麼了？」

李鳳嵐輕聲回答：「厭倦了。」

「別怕，快過去了。」

「但願吧……暮雲，如果剛才我被殺了，你會怎麼樣啊？」

沒有人看著他們，寒露伸出手摸了摸李鳳嵐的頭頂，笑著說：「還能怎麼辦？報仇唄。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活著，就完不了。我可不管對方是誰。你知道嗎？我有時候會覺得，你年齡比我還大。」

「瞎說，我今年才十九。」

「對，你承擔的夠多了，不必有什麼負擔。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不管結果如何你都盡力了。」

李鳳嵐抬起頭看了看長安的城門，又看了看快要破曉的天際，問道：「你以後想在朝嵐谷嗎？」

「想啊。」

「我不想，」李鳳嵐說，「等我們成親了，我們去荊門山吧，就兩個人，好不好？」

寒露想了想，問道：「那……有孩子了怎麼辦？在谷裡有你娘幫忙照看，你這個性格可受不了照顧孩子啊。」

「你怎麼知道我受不了？我可喜歡孩子了。」

寒露笑著說：「我師兄他們兩口子今年就能抱孩子，到時候你去荊棘門住幾天，跟嫂子一塊兒看幾天孩子，看你受不受得了。」

李鳳嵐拍了他一下：「你這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辦法？」

兩個人說笑打鬧了一陣，李鳳嵐看起來沒那麼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