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張淵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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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伯駒不是那種很有朝氣的人,相較於跟他齊名的朱明玉、楊帆,他更加沉穩內斂一些。喜怒不形於色,從不表露真實想法,即便對上自家人,也不會多說些什麼。看書菈
當然,之所以能被稱為三傑之一,更多的是他的氣度。
而如今的白伯駒,沒什麼氣度,整個人看起來連該有的精氣神都沒有。
他坐在大堂正前方的臺階上,看起了非常低落。
看著三弟和翡翠走進大門,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翡翠,你來了啊。」
翡翠看著死氣沉沉的白伯駒,說道:「白大哥,你……很久沒休息嗎?」
如今白家僅剩的兄弟倆一個比一個蔫兒,家裡出事以後,他們倆人之間也沒有溝透過,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伯駒輕聲回答:「我總覺得……下一瞬,會有什麼人殺進白家,我不太敢睡,我怕我睡了,就沒人守著這裡了。」
翡翠說道:「白大哥,去休息吧,我在這裡,沒人敢來的。」
白伯駒笑了笑,艱難地從臺階上站起來:「是啊……翡翠,辛苦你了。」
說完,他向大堂走去,走了兩步牛扭回頭:「家裡沒什麼人了……你的房間一直給你留著,自己去吧。」
看著白伯駒有些踉蹌的背影,白叔禹苦笑一聲:「苦了大哥了,他不善言談,做起事來也有些笨拙……如今這個局面,他能想到的就是這樣守著白家。」
翡翠嘆息一聲:「家裡還有多少下人?」
「有……十來個吧。」
「陳玲兒呢?」
「我讓她走了。」
「走了?」翡翠有些疑惑,「現在讓她走?」
白叔禹回答:「她幫白家的夠多了,我答應她給她一個安穩的後半生……我在登州那邊給她置辦了一處房產,很幽靜,應該沒人能打擾她。」
翡翠一臉心疼地看著白叔禹,問道:「你餓不餓?」
「還好,這幾天沒怎麼動過,不餓。」
「吃點兒東西吧。」
翡翠親自下廚做了些吃的,做完後讓下人給白伯駒送去一些。她和白叔禹默默無言地吃完了這頓飯。
天色已經大亮,但是一宿沒睡的兩個人已經無法忍受困意,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把翡翠送到小院門口,白叔禹有氣無力地說:「你好好休息。」
翡翠沒說話,拉著他進了屋子。
從廬州回來後,兩人就很少親近了。有時候她也挺羨慕李鳳嵐的,李鳳嵐之前跟寒露之間有誤會,兩個人互相愛慕的時候卻陷入了身份危機。到寒露的身份澄清,兩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寒露一直都像個附屬品跟在李鳳嵐身邊,不提什麼意見,也沒什麼心眼兒。當然,全天下估計也就寒露能忍受李鳳嵐的性格。現在兩人朝夕相處,偷吃的時候以為躲過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倆之間的貓膩。
這就挺好的,沒什麼顧忌,哪像自己這樣,有個不講道理的娘,時刻挑戰她脆弱的神經。
白叔禹很長時間沒有睡好覺了,現在有翡翠躺在他身邊,他睡得很踏實,連呼嚕聲都透露著自在的氣息。
翡翠側著身子,輕輕在白叔禹的胸口順了兩下,輕柔的內力幫著他捋順呼吸,沒多大工夫,他的呼嚕聲小了下來,睡的愈發沉了。
翡翠看白叔禹睡穩,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出了屋子。
白家僅剩的幾個下人正在打理宅院,他們早已習慣了翡翠的存在,對於她的突然到來,並沒有多麼驚訝。
翡翠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正在打掃大堂的蓮容。
「蓮
容。」翡翠輕輕喊了一聲。
蓮容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到站在大門口的翡翠,小姑娘的眼圈突然就紅了,她丟下手裡的麻布,跑過去摟住翡翠:「翡翠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翡翠輕輕拍了拍蓮容的後背,安慰道:「別哭了,白家這段時間……」
還不等翡翠問完,蓮容就哭著說:「大小姐她……大小姐她……」
翡翠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把她葬在哪裡了?」
「就在禁地那邊。」
「帶我去。」
…
白雪言是個很體面的女子,江湖人都說她外柔內剛,右手腕,也有心計。
當年她為了自己的弟弟們,可以下狠下殺光了洛陽白家的旁支,之後的幾年,整個白家靠她一個人苦苦支撐。先是撿起了曾經的情報生意,雖然只是出刊江湖邸報,但好歹控制住了家裡搖搖欲墜的經濟。
一心撲在家族事業上,二十多歲了還沒嫁人。頭幾年,來白家提親的人很多,但都被她謝絕了。
這樣體面的一個人,該有個體面的結局,只可惜事在人為,天不遂人願。白家因她而崛起,也因她凋零。曾經江湖人對白大姐有多麼推崇,如今就有多麼貶損。這段時間,江湖上關於她的難聽話有很多,就連躲在谷裡不出門的李鳳嵐和翡翠都聽到過一些。
人言可畏,何況,這件事也不全怪外人。
那天白叔禹回家後,家裡的下人們都已聽說了這件事,看他們姐弟的眼神都變得奇怪起來——當然,也可能是白叔禹疑神疑鬼。
他沒有去找自己的姐姐和二哥,而是跑到祠堂裡,將自己老爹的牌位砸了個稀爛,又用硃砂筆在祠堂柱子上寫下「白若雲無德無行,愧為白家子弟」的字樣。
他所做的這些沒什麼用,白大小姐絕食幾天後,便用一把剪刀結果了自己。
未出嫁的女子進不了祖墳,也沒祖墳可入,因為白叔禹砸了自己親爹牌位後,就一把火將自家祖墳燒了。
荒涼破敗的白家禁地,原先的白塔遺址旁,一座孤零零的墳塋躺在那裡,沒有墓碑,只有些許祭祀過的痕跡。
翡翠接過蓮容遞過來的香,她打發走了蓮容,獨自一人站在墳前。良久,翡翠舉著香拜了三拜,插在了墳前的土地上。
「白姐姐,」翡翠喃喃地說,「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李鳳瑤,你們也不至於此。我……不是個會說話的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你一直都很喜歡我,想讓我做你的弟妹,我明白的你的心情……我也想的。現在我在你們家了,我會保護好白大哥和叔禹的,你放心……如果、如果李鳳瑤還想再進一步,我……就親自殺了她……」
翡翠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時候她有些理解李鳳嵐了,為什麼她會逃避,原來有時候下決心這麼難。
…
沈香枝好幾天閉門不出,整個荊棘門竟然習慣了由許輕塵來主持大事。
正如馮耀所說,許輕塵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這段時間他做了很多事,幾乎都是針對李鳳瑤的。有一些江湖門派被李鳳瑤抓住了把柄,充當她的打手,對於這樣的門派許輕塵不跟他們講道理,直接打壓。不到十天的時間,江湖上又是一片動亂。
看著新手來的報告,許輕塵皺著眉頭思考著對策,心說,如果白叔禹或者李鳳嵐,有一個來幫他的,他就不至於這麼頭疼了。馮師爺年紀大了,前段時間過度勞累,這幾天臥床不起,不能再去麻煩他。
正想得出神,就聽到門口傳來熊三的喊聲。
「輕塵!看誰來了!」
許輕塵抬起頭,只見熊三身後跟著一個如熊三一般魁梧的男人。
見到這個男人,許輕塵不由得熱淚盈眶。
他丟下信紙,兩三步跨到門口。
「大哥!」
「輕塵!」
兄弟二人四手緊握,場面有些感人。
許輕塵激動地問:「你怎麼來了?嫂子呢?沒跟你一起嗎?對了,嫂子身體怎麼樣了?」
聽許輕塵連珠炮一樣的問,張淵的表情有些尷尬和……失落。
見張淵不回答,許輕塵隱隱覺察到了什麼,小聲問:「大哥……嫂子呢?」
「輕塵,」張淵拍了拍許輕塵的肩膀,「咱們……坐下說。」
許輕塵趕忙招呼張淵坐下,順帶看茶。熊三早就聽說過張淵這個人,一直想要結識,只可惜沒有機會,所以他並沒有走。
三人坐下後,張淵抿了抿嘴唇:「輕塵……你,別怪我。」
許輕塵皺起眉頭:「大哥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怪你?」
張淵輕輕敲擊自己的膝蓋,輕聲說:「你嫂子……解脫了,被折磨了這麼多年,終於、終於不用遭這份罪了。兩個月前走的,那時候你正在長安吧?不想打擾你,就沒有跟你說。現在我處理完你嫂子後事了,我也一身輕鬆,就來看看你。」
許輕塵早已淚流滿面,當初在汝南,是大哥和嫂子救了自己。伉儷二人一身累贅,但還是救了他,這份恩情許輕塵發誓一定要報。如今自己這邊的事情快解決完了,誰知道嫂子竟然先一步走了。
許輕塵走到大門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揚州的方向長跪不起。啜泣聲越來越響,進而變成了哀嚎。
他哭了很長時間,張淵走到他身邊將他拉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大男人,哭什麼?你嫂子走的時候沒受什麼罪,最可惜的就是你們倆沒在她身邊……不錯了。」
許輕塵用力擦掉眼淚,問道:「大哥,你準備做什麼?就留在荊棘門吧,咱們兄弟二人好有個照應。」
張淵搖了搖頭,笑著說:「其實,你嫂子不想回揚州,她還有很多地方想去,只是身子實在撐不住了才回去的。我這下半輩子啊,就把她沒去過的地方全部去一遍,只當是完成她的心願了。我在揚州的家業被我變賣許多,只把宅子留了下來,你們兩個以後沒地方去了就回揚州住著。」
許輕塵用力點了點頭。
張淵問道:「對了,綾含呢?」
一旁的熊三有些納悶兒,心說:「不是回揚州了嗎?你不知道?」
許輕塵心裡一沉,那一瞬間,他撒了一個謊。
「綾含她……」許輕塵面色為難,「她……想出去走走,我便讓她去了。」
熊三更納悶兒了,他不理解為什麼許輕塵說的跟當時不一樣。
張淵皺起了眉頭:「出去走走?她現在懷著孕,你放心她一個人出去?」
許輕塵苦笑:「大哥……綾含小產了……」
「什麼?!」
許輕塵拉著張淵坐下:「也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在長安,她不想讓我擔心,就沒告訴我……你們師兄妹二人可真像啊……回來後她一直悶悶不樂,前段時間突然跟我說想出去走走,我本來要陪她去的,可她不讓。」
張淵嘆息一聲:「哎……這丫頭,一直這麼任性。」
許輕塵站起身,對張淵說道:「三哥,你幫我安排一間房,再讓廚房做一桌好的,等下你也來,咱們三人不醉不歸。」
誰知道張淵擺了擺手,說道:「輕塵,你知道我早就戒酒了。」
許輕塵便說道:「那咱們就簡單吃點兒。」
張淵又拒絕了:「本來就是來看看你和綾含,既然綾含不在,我就不
打擾你了。」
許輕塵有些著急:「大哥,你說的什麼話?來我這裡,一頓飯不吃就要走?」
張淵笑著說:「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還要替你嫂子四處看看呢……大哥的脾氣你瞭解的,別麻煩了,我這就走。等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們。」
許輕塵實在是拗不過張淵,只好送他出了荊棘門。
站在大門口,許輕塵心裡堵得慌。一來這次大哥來並沒有帶來好訊息,本以為嫂子還能撐幾年,誰知道自己成親還不到一年,她就走了。二來……他又說了個謊。
一直到張淵的身影都已看不到,許輕塵還是呆呆地在門口站著,直到熊三站在他面前,問了一個問題。
「輕塵,綾含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