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冬無比震怒。

作為六陽派資歷最老的人,宗主也得給他幾分臉色。他看上的苗子,竟然被清風觀的朱明玉毀了。

聽回來的裴清說,衛正陽被朱明玉打斷經脈,還毀了丹田。倒不是不能回覆,不過,想要恢復到現在的水平,起碼得十幾年起步。齊南冬得知這個訊息後便陷入了震怒狀態,一連砸了幾十個瓷器才罷休。

此刻的齊南冬坐在獨院石凳上,一臉的怒容。院門外,一干弟子低頭站著,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宗主倒是來勸過,不過說了兩句話就走了。一個弟子而已,衛正陽又沒有顯赫的家世,還刺傷了人家朱明玉,差點兒把人給殺了。不就毀了一身修為嘛,說得過去。宗主現在很忙的,兒子跟袁家大小姐馬上就要成親,很多事需要他做主。

一個弟子端了一杯茶來,畏畏縮縮地說:「師爺……您……喝茶。」

齊南冬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徒孫。這個徒孫姓袁,叫袁有福,是袁風鈴的堂兄。

如果不是袁風鈴,衛正陽何至於此?都是袁家,沒有這個什麼勞什子袁家,也不至於這樣。

袁有福看到師爺的眼神,急忙下跪,將茶杯舉過頭頂:「師爺!您喝茶!」

不由得不害怕,這個師爺脾氣不好,動輒就會打人。

更讓齊南冬生氣的是,衛正陽並沒有跟裴清回來,半道上人就跑了。至於去了哪,他心裡很清楚,袁家唄,還能去哪。

鬼知道袁風鈴這個女人還會讓衛正陽做什麼。

齊南冬雖然乖戾,但並不是冷酷無情的人。這些年他去哪都要帶著衛正陽,連衛正陽的正牌師父都嫉妒他的境遇。這孩子已經承受了不該他承受的,不能讓他失去更多了。

齊南冬指著袁有福,咬著牙說:「宗主說什麼時候去長安提親了嗎?」

「明、明天!」

「去跟宗主說,我帶人去。」

「是、是!」

齊南冬猛地看向院門口,大聲喝道:「都看什麼?!回去練功!」

弟子們趕緊作鳥獸散,袁有福還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他斜瞥了袁有福一眼,冷冷地說:「滾!」

袁有福像是遇到了特赦,急忙起身跑開,伺候這位師爺太可怕了。

袁家跟六陽派的關係錯綜複雜,他們家好幾代人師出六陽派,而且每年給的供奉不少。外人都知道六陽派跟袁家是鐵打的關係,這時候貿然上門興師問罪,那是萬萬使不得的。

齊南冬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袁風鈴,小妮子有手段,等你到了六陽派,看我怎麼對付你!」

袁家花園裡,一身邋里邋遢的衛正陽雙眼無神地站在假山旁。他的到來是個秘密,除了袁風鈴和琉璃沒人知道。

他已經在花園裡等了一個時辰了,有些不耐煩。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身新衣的袁風鈴在琉璃的陪伴下快步走進花園。衛正陽趕緊起身相迎。琉璃沒有進院子,而是守在了花園門口。

袁風鈴臉上帶淚,還不等衛正陽開口問好,她已經一腦袋扎進了衛正陽的懷裡。

「衛師兄!」袁風鈴哭著說,「你讓我等的好苦!」

衛正陽一陣心疼,輕輕拍了拍袁風鈴的後背:「風鈴,苦了你啦……對不起……我、我沒能殺了朱明玉。」這話裡滿是自責,自責到快要哭出來。

袁風鈴仰起掛著淚珠的俏臉,搖著頭說:「沒關係,人回來就好。」

衛正陽只覺得心裡一陣溫暖,若不是琉璃在一旁,他真想一口吻下去。

袁風鈴哭著說:「衛師兄,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去殺朱明玉的,當時是

我一時心亂,對不起!對不起!」

衛正陽笑了笑:「說什麼傻話,我幾時怪過你……是我學藝不精。」

袁風鈴一擦眼淚,略帶急切地說:「先別說這個了……琉璃!」

琉璃跑到兩人身邊,低聲說:「小姐,您吩咐。」

「去把行李拿來,車備好了嗎?」

「備好了。」

衛正陽急忙問:「風鈴,這是什麼意思?」

袁風鈴緊緊地握住衛正陽的手,又哭了出來:「衛師兄,你帶我走吧。」

「什麼?」衛正陽有些疑惑,「我將來會娶你的,說什麼帶你走?」

袁風鈴用力搖了搖頭,泣不成聲。

一旁的琉璃解釋道:「衛少俠,您可能還不知道,你們二人的婚約……解除了。」

衛正陽如遭雷擊:「什麼?!」

「家主……家主不再同意你們的婚事,他們把小姐……許配給了陳興……」

衛正陽又遭雷擊:「陳興師弟?!他、他是個傻子啊!風鈴怎麼可以嫁給他?!」

袁風鈴說:「我們袁家子弟的終身大事哪裡能自己做主?衛師兄,你帶我走吧,咱們去哪裡都好,離開長安,離開六陽派。」

衛正陽出離地憤怒,但還是強壓怒火,問道:「這事,僅僅是袁家主做主嗎?」

袁風鈴低頭哭,不回答。琉璃說道:「還有,齊老。」

袁風鈴扭頭怒視琉璃:「住口!」

然後又看向衛正陽:「此事與齊老無關。」

衛正陽突然笑了,怒極而笑。

說什麼是他齊南冬最看重的弟子,說白了也只是看中了他的資質。齊南冬一聲最大的追求就是將六陽派發揚光大,在他眼中只有實力,沒有親情。從下齊南冬就對他經常打罵,做的好了也得不到嘉獎。他本以為,齊南冬會像他的爺爺一樣,將他視為自己的親孫子,那些打罵也僅僅是恨鐵不成鋼罷了。可是現在看來,他錯了,錯的離譜。一身修為被廢,他在齊南冬眼中已經變得毫無價值,這些年的親情,屁都不是。

袁風鈴的表情有些害怕:「衛師兄,你笑什麼?你別嚇我……」

「我怎麼捨得嚇你?」衛正陽溫柔地說,「風鈴,咱們能走到哪去?你們袁家的家世,我們六陽派的勢力,憑我如今殘破的修為,能逃到哪裡去?」

袁風鈴哭著問:「那我們怎麼辦?」

衛正陽苦澀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風鈴,我不想你過顛沛流離的日子。我還想你像現在這樣,衣食無憂,做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袁風鈴哭的更厲害了:「那怎麼辦?難不成讓我去殺了家主?殺了齊老?」

衛正陽瞬間呆住了,但是隻呆了一小會兒,他突然笑著說:「殺了他們,我們就能安心在一起嗎?」

袁風鈴一臉驚恐:「衛師兄……你、你說什麼啊?我們怎麼可以……」

衛正陽一把捂住袁風鈴的嘴:「噓,風鈴,我們有辦法殺了他們嗎?」

袁風鈴更加害怕了,哆哆嗦嗦地說:「過幾天……六陽派會來我家提親,那天,正好是家主大壽……衛師兄,我們……我們……」

「好……好……」

「衛師兄,你別做傻事啊!」

衛正陽後退兩步,悽慘地說:「我衛正陽,除了你,已經一無所有。風鈴,你等我訊息。」

說完,拿起桌上的斗笠,轉身走出花園。

「衛師兄!」袁風鈴想要追出去,但是被琉璃死死地拉住了。

過了半天,尋摸著衛正陽走遠了,袁風鈴臉上的悲傷一掃而空,她輕輕甩開琉璃的手,

笑著說:「單憑他,誰也殺不了。」

琉璃嘆了口氣:「衛少俠太過耿直,如今修為被廢,更不可能成功了。」

「幫他一把吧。」

「是,小姐。」

袁風鈴拿出手帕擦掉眼角的淚水,轉身朝自己家的院子走去。還有最後一步要走。

這個時候,袁啟剛應該在書房裡看書。

袁風鈴推門走進父親書房,父親見她進來,急忙放下書卷,快步迎上來,笑著說:「風鈴啊,怎麼來為父的書房了?」

袁風鈴衝琉璃使了個眼神,琉璃退出書房,並且帶上了屋門。

袁啟剛有些不解。這段時間他儘量討好自己的女兒,他知道陳興是個什麼貨色,為此自家夫人絕食了三天,人差點兒活活餓死。原先讓她嫁給衛正陽,雖然這孩子呆頭呆腦的,但整體來說還不錯。可現在這個陳興……當時得知此事的時候,袁啟剛差點兒跟家主翻臉,但是想到自己女兒做的那點兒事,他實在是不好發作。

只能盼著,女兒成親以後那個陳興少發點兒傻吧。

袁風鈴衝袁啟剛笑了笑,輕輕開口:「爹,女兒過來,是想跟您商量件事。」

「要跟我商量什麼?」袁啟剛心說,肯定是商量婚事。

誰知道袁風鈴沒提婚事:「爹,最近咱們家在家族裡越來越說不上話了。」.

袁啟剛砸了咂嘴,閨女怎麼提這個?為什麼說不上話,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袁風鈴繼續說:「女兒我已經是袁家的一步棄子,我也沒有兄弟,等我嫁到六陽派,您二老的日子,肯能會更難過。」

這點兒袁啟剛明白,現在袁啟勇在袁家聲勢很大,他還有個天資不錯的兒子。現在家主袁建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沒幾年活頭了。等他死,自己這個勇哥肯定要跟自己算賬的。

雖然明白女兒的話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不明白女兒為什麼說這個。

袁風鈴又說:「前幾天,我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勇伯拿走那條商線後做的很過分。」

袁啟剛點點頭:「哎,這事大傢伙都知道,但沒人說什麼,只要不太過分就行。」

袁風鈴搖了搖頭:「家主很生氣。」

「生氣有什麼用?還不是由著他來?你勇伯有分寸,照著家主的底線來的,觸及底線前他肯定停手的。」

「如果他不服家主,依舊肆意妄為,趁著家主年老體衰,而他手裡又有了足夠的錢……勇伯這段時間很會來事,家裡的幾個叔叔伯伯天天圍著他轉。爹,您說,他想不想早幾年當家主呢?」

袁啟剛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恐怖的話,他看了眼窗外,急忙關上了書房的窗戶,瞪著眼壓低聲音說:「死丫頭你瞎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