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家都能看出來,紅髯魔是李鳳嵐的救命稻草,但是這跟稻草太細了,即便事實真如她心中所想,意義也不算特別大。

司夜為什麼就不能是紅髯魔的弟子呢?紅髯魔難道就兩個徒弟嗎?張成慶也說了,當年投到紅髯魔門下的人有很多,即便經過了五十年,紅髯魔的影響或多或少還有,就連許輕塵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弟子。

從清風觀出來,已經換下道袍的朱明玉轉過身,對著出來送行的張成慶磕了一個頭,說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您年紀大了,山裡冷,如果您熬不住的話,就隨我回華州吧,我為您養老送終。」

張成慶笑了笑:「你有這份兒心就好,去吧,保護她們的事你還繼續做下去,這是為師交給你的最後一件差事。」

「是,師父。」

「我腿腳還利索,成親前一定要跟我說一聲。」

「一定的,師父。」

李鳳嵐深施一禮,說道:「張道長,多謝您為晚輩答疑解惑。」

「嗨,我說的那些,上點兒歲數的都知道,不用謝我……鳳嵐丫頭啊,你要做的事何其難,保全自身為上策。」

「晚輩清楚。」

「天還早,早點兒下山吧。」

這兩天遲駿清跟暮雲寸步不離,根本就沒時間拆開信封。露宿了兩天荒野,出了清風觀的勢力範圍,終於捨得住店了。

一直跟著他們的朔風也帶著手下離去,他們一行人只剩下暮雲、遲駿清、聾啞車伕三人。

遲駿清看了看眼前的小客棧,對暮雲說:「今晚在這兒過夜吧。」

暮雲並沒有進去,而是問遲駿清:「你遣散了所有人,不怕我殺你嗎?」

遲駿清上下打量了一下暮雲,回答:「那你動手啊?跟你爹一個德行。」

說完,不理暮雲,自顧自的進了客棧。剛進客棧就對迎上來的店小二說:「三間上房,準備點兒熱水,還有吃的。」

「好嘞客官!」

暮雲進到自己的房間,晨霧就在不斷嚷嚷。

「信!拆信!」

「你別吵,我知道。」

暮雲也很急,在確定了沒人盯梢以後,他從懷裡掏出了那封信,迫不及待地拆開。

「暮雲,晨霧。司夜屍體已尋獲,你並非司夜。此事絕密,知道的只有我和三公子。找機會摸入夜羽小築,記住我在藥仙谷跟你說的話,你是我的撒手鐧,保護好自己。李鳳嵐。」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我說什麼來著?!我們怎麼可能是司夜!哈哈哈!喂暮雲!說話啊!」

暮雲的雙手有些顫抖,心也跳個不停。

他努力控制情緒,問晨霧:「你相信嗎?」

「我當然信!」

「我也信。」

暮雲將信燒掉,從袖口裡取出李鳳嵐的鈴鐺,找了根黑繩將鈴鐺綁到自己手腕上。

晨霧笑著說:「繩子斷了鈴鐺可就丟了。」

暮雲搖搖頭:「放心,丟不了的……晨霧,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說。」

「他們只是知道我們失憶,但並不知道我們是兩個人。從現在開始,這具身體由我掌控,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出來……我們現在要儘量隱藏自己擁有的,你瞭解嗎?」

「我又不是傻子,放心吧,這次我聽你的,你比我冷靜。但是我先說好,如果他們對李鳳嵐有任何不利的計劃,我們都要想辦法回到她身邊。」

「我知道。」

其實暮雲並不相信信上的內容,但他更不願意相信……李鳳嵐會騙自己。

正想得出神,敲門聲傳來,暮雲問道:「誰啊?」

門外傳來遲駿清的聲音:「我。」

他開啟屋門,遲駿清迫不及待的擠了進來。

「你有什麼事嗎?」

遲駿清關好屋門,小聲說:「當然有事。」

暮雲坐在椅子上,問:「說吧,什麼事?」

遲駿清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面色陰沉地說:「其實我沒見過你,但也不算見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司夜。」

暮雲眯起了眼睛,問:「我沒聽明白……我其實不是司夜?」

「不,」遲駿清搖著頭說,「我不知道……但是我確定一件事:你不想對付李鳳嵐對不對?」

「不想。」

「我對李鳳嵐也沒有興趣!」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但隨即又壓小,「你見過我哥了,他死了,對吧?你知道他的古怪癖好對吧?」

暮雲點點頭。

「你知道他為什麼有那些癖好嗎?」

「不知道。」

「因為害怕!從小就害怕,隨時可能會被大首領殺死,對於他來說,我們是不值錢的棋子,甚至不如外圍殺手。我們從小就受盡他的折磨,我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聽話!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死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十年前遲駿雁就瘋了,他只有聽著女人的慘叫才能安心睡著,因為這能讓他知道,世上有比他更慘的人……我不是男人,你明白嗎?」

暮雲眯起了眼睛,他不明白。

遲駿清忽然岔開雙腿,指著兩腿中間說:「你要不要摸摸看??」

暮雲瞬間就懂了:「不用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駿雁也是。」

「什麼?」暮雲納悶兒了。

「想不到吧?他要的就是折磨那些女人,他做不了別的什麼!」

暮雲問:「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司夜!也許你現在是裝失憶!我是冒著風險跟你說這些的!我豁出去了!我剛才說了,我見過你的臉!但是是六歲那年!我和駿雁只是看了你一眼!他就讓人把我們閹了!你明白了嗎?!」

「呃……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但我還是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麼?」

遲駿清指了指暮雲,又指了指自己:「我們聯手好不好?」

「聯手?」暮雲笑了,「大首領是我父親,你想讓我弒父?」

「你別裝了!」遲駿清有些著急,「現在在你心裡就只有姓李的那丫頭!什麼父親?現在讓你宰了他你也不會搖頭的對不對?」

暮雲覺得他是個傻子:「等我恢復記憶了,我會不會後悔呢?」

「至少你現在不會吧?你只要跟我聯手就好!你幫我逃出夜羽小築,也不一定非要殺了大首領,我只要逃跑就好。」

「現在不能跑嗎?又沒人攔著你。」

「跑?跑得了?小築的暗樁不比當年的三家差,我哪裡也去不了!等你恢復記憶了,我也就沒幾年活頭了!」ap.

暮雲又笑了:「夜羽小築也沒那麼強大吧?穆梓,你們不是追殺了很長時間?現在不活的好好的?」

「穆梓?」遲駿清有些疑惑,「你說的是疤臉?為什麼追殺她?她是首領啊,而且一直做得不錯。」

「什麼?」暮雲隱隱覺得不對,「你們沒追殺她?」

遲駿清恍然大悟,笑著說:「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穆梓有個替身,叫唐百靈。唐門傳人,伶人術很厲害。她和穆梓身形、臉型相仿,經常會扮演穆梓。但是去年,不知道她出了

什麼事,叛逃出了夜羽小築,穆梓一直在追殺她。想來你們見到的那位,是唐百靈。」

現在的穆梓,也就是唐百靈,在閒人堂……她的目的是什麼?既然已經叛逃出夜羽小築,那就不太可能幫夜羽小築做事,難道……是想尋求庇護?她在閒人堂的這段時間並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什麼事都沒做。再說了,這個遲駿清的話不一定是真的。

暮雲陷入沉思,無論如何,這個訊息得想辦法交給李鳳嵐。

見暮雲不說話,遲駿清小聲問:「喂,你什麼想法?」

暮雲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沒什麼想法……這件事我可以當做沒聽見。如果我恢復記憶了……看那時候的我會不會幫你。沒什麼事的話你先走吧,我要睡覺了。」

「你不信我對不對??」

「你猜我為什麼跟你走?如果我真對李鳳嵐忠心耿耿,為什麼不待在她身邊呢?是與不是全憑她判斷就好,跟你走了,進了夜羽小築,如果我不是司夜,我的下場只有死。這點你明白吧?」

「明白,但是不全明白。」

「我跟你明說吧,我就是想知道我是誰,在李鳳嵐身邊也是想靠她查清自己的身世。現在在你們這邊,也是這個目的。」

「你覺得我信嗎?」

「無所謂,」暮雲的眼神變得冰冷徹骨,「我身上的秘密……比你們想象得多。」

最終,遲駿清灰頭土臉的走了。

晨霧問:「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知道,我們現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其他的,見機行事。」

「我發現……你現在跟李鳳嵐越來越像啊。」

「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