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清風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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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問:「你也見過我的臉?」
「這段事我不想再提了,我寧願沒見過。」
「你們會帶我去哪?」
「帶你去個安靜的地方,然後找些名醫,看能不能讓你恢復記憶。」
「我恢復以及前,你們都不打算讓我見你們的大首領是嗎?」
「我不是說了嘛,你已經被李鳳嵐迷住了,為了讓他高興,你什麼都能做的出來。在你恢復記憶前,你就老老實實的一個人待著吧。」
「是把我關起來,重兵把守?」
「哈哈哈,」遲駿清笑了,「關起來?重兵把守?不會的,饒州有一處宅子,鄱陽湖邊,風光不錯。給你安排了幾個下人,你之前的幾個手下也放在那邊,你一個人老實待著就好。」
「不怕我跑了?」
「你隨便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只要不回李鳳嵐身邊就行……反正你也回不去了,你的身份李鳳嵐已經知曉,即便想回去,她也不會收留你。你們兩人既然互相喜歡,就不要給彼此出難題了。」
「如果我跟夜羽小築作對呢?」
「崽賣爺田不心疼,反正都是你家的產業,我管不著。」
正說著,車簾被人從外面掀開,朔風一臉虛弱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到了暮雲身邊,大口喘著粗氣。他的牙齒和下巴上的鮮血還未擦乾,看樣子,受傷很重。
遲駿清詫異,問:「朔風大哥,那個獅子觀音已經比你強了?」
朔風搖了搖頭:「沒有,雖然有進步,但比我還差點兒……是莫長風插手。」
「莫長風?!他出來了?!」
朔風點點頭。
暮雲握緊長劍,盯著朔風問:「你跟他們過手了?」
朔風慘笑一聲:「別那麼緊張,他們沒事,有莫長風在,我可是撿了一條命跑回來的。我說,那小獅子這段時間是吃什麼靈丹妙藥了嗎?怎麼進步如此神速?那把重劍是怎麼回事?那玩意兒真的是實心兒的?」
聽到李鳳嵐他們安然無恙,暮雲鬆了一口氣,把劍抱在懷裡,閉目養神。
從他說要跟遲駿清走開始,晨霧就叫嚷不停,不斷爭搶身體控制權,在發現自己搶不過之後,晨霧開始氣急敗壞。
「你是不是傻?!沒聽李鳳嵐說嗎?他們在騙我們!我們不是司夜!你不是一直都很聽她的話嗎?怎麼不聽聽?!」
「你安靜一會兒。」
「我安靜個屁!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管自己以前是誰,我們只要當下和以後就好!即便要走!我們也不會跟他們走!大可以找個偏僻點兒的地方一個人待著!你這算什麼?如果他們真的拿我們要挾李鳳嵐怎麼辦?!那傻妞平常看著挺聰明,一遇到這種事就不管不顧!」
「你忘了在藥仙谷的時候,她跟我們說了什麼嗎?」
「是!她猜到了以後夜羽小築會利用我們的失憶,故意騙我們是司夜!讓我們順水推舟,順勢進入夜羽小築!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如果我們是司夜的話,我們還是那個什麼狗屁大首領的兒子!我們還怎麼對付他們?!」
「別吵!……我們還有她給的信。」
「那你趕緊拆開啊!」
「現在能拆開嗎?當著他們的面兒?」
「你就說你尿急!離開一會兒!然後拆開信封!很難嗎?!」
「閉嘴!」暮雲的腦子很亂,他不想再跟晨霧爭執,這句話本來是在心裡想的,誰知道一激動竟然說出了口。
朔風和遲駿清有些納悶兒,倆人也沒說話啊,他這是生哪門子氣?
…
李鳳嵐沉默的讓人有點兒不敢接近,她雖然裝
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那紅腫的雙眼和揉紅了的鼻頭,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哭了很長時間。
李鳳嵐很後悔,當初就不應該救他。不對,當初就不應該招惹那幫伏兵。不對,當初就不該跟朱明玉走!如果沒這些事,她也不會遇到暮雲和晨霧,哪還有現在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這一刻,李鳳嵐惡毒的想:倒不如一開始讓他死了的好。
莫長風說的沒錯,她李鳳嵐長的又不醜,打扮打扮還是能進「江湖美人」的榜單的,靠著這張臉騙個英俊少年郎當如意郎君又不是什麼難事,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但是話又說回來,上哪找個跟他一樣的呢?
李鳳嵐這麼想著,眼淚又不自覺得流了下來。
琥珀拿出手帕,輕輕幫她擦了擦眼淚。綾含握住李鳳嵐的手,小聲勸道:「別難過,有緣的話,總會再見的。」
李鳳嵐搖著頭說:「不見了。」
琥珀點著頭說:「就是,說走就走,一點情分也不講。養半年小貓小狗還有感情呢,再見到他我一掌拍死他!」
在駕車的朱明玉想了想,問:「我怎麼感覺暮雲有什麼計劃呢?他不會做傻事吧?比如……」
琥珀掀開車簾瞪了朱明玉一眼,低聲說:「別說這個!」
朱明玉趕緊閉嘴,這是頭一次被琥珀兇。
李鳳嵐後悔了,她剛才應該求莫長風去把人強行帶回來的。在他恢復記憶以前先把他關著嘛,閒人堂地方不算小,挖一個地窖把他關裡面,等恢復記憶了再決定弄不弄死他。這樣至少每天都能見到。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莫長風已經走了,陳子決的那輛馬車也不知道駛向哪裡去了。李鳳嵐覺得自己人心兩空,為自己這大半年來的時光不值得。
人的成長總會伴隨著失去,短短一個下午,李鳳嵐從倔強,到難過,再到死心,再到冷漠,半天的時間至少成長了十歲。
一直到天擦黑,他們一行人終於到了清風觀。看到道觀大門的那一刻,李鳳嵐他們覺得自己可能來錯地方了。來之前就聽朱明玉說過,他們清風觀很破舊,誰能想到竟然這麼破舊。
大門壞了一扇,乾脆用木條釘死了,另一扇們也被風沙侵蝕嚴重,看樣子隨時會破掉。
進了大門還好一些,至少有點兒「深林古道觀」的感覺,雖然依然破敗,最起碼打掃的很乾淨。
朱明玉進了大門,喊了一嗓子:「大師兄!六師兄!」
喊完沒多長時間,偏房的門開了,一個鬍子拉碴的道士走了出來,笑著說:「呦,老七回來了。」
這人李鳳嵐他們見過,年前幫閒人堂禦敵的展天宏。
朱明玉趕緊跟許輕塵綾含介紹:「這位是我六師兄,展天宏。師兄,這兩位是我的朋友,許輕塵,綾含。」
「芒刺銀光綾含?」展天宏饒有興致,「我聽說過你,是個真性情的姑娘。」
綾含不好意思地說:「展道長過獎了。」
雙方見面行禮,朱明玉問:「師父呢?」
展天宏指了間屋子,說:「跟大師兄下棋呢。」
「六師兄,給我們準備點兒吃的。」
「成,你先去見師傅吧。」
朱明玉上山前就已經換好了那件破舊的道袍,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穿道袍了。站在那間屋子前,朱明玉整理了一下道袍,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穩住心神,敲了敲門。屋裡傳來一個悶悶的男聲:「誰呀?」看書菈
「大師兄,是我。」
話音剛落,門「嘩啦」一下開了,門裡頭一個三十出頭的道士,看起來就很憨厚。這是朱明玉的大師兄,韋金竹。
韋金
竹高興地說:「老七?!你怎麼回來了?」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朱明玉身後的四個人,趕緊換上了嚴肅的表情,說:「還帶了朋友啊。」
「是,師傅在裡面嗎?」
「在的,都進來吧。」
這屋子不大,一下子進來五個人,顯得很擠。屋裡正中央的地上,擺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有棋盤,看棋盤上的局勢,似乎很激烈。一個老頭坐在桌邊的蒲團上,看著棋盤一臉凝重,正是張成慶。
張成慶知道他們進來,只是擺了擺手,說:「都找地方坐。」頭都沒扭一下,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
朱明玉的大師兄坐回了蒲團,等著師父落子。
張成慶皺眉搖頭,喃喃自語:「這……我這是不是死棋了?」
朱明玉大師兄小聲說:「師父,還能挽救。」
「多嘴,」張成慶明顯不開心,「我用你教?」
但是過了大半天,他還是沒想通怎麼落子,於是問:「該怎麼下?」
「先打吃,然後扭羊頭。」
「我這一扭你不就接上了?」
「到時候你斷打就行。」
「這不還是輸嗎?」
「至少輸的少。」
張成慶扶亂棋盤,不開心地說:「不下了不下了。」
這時候他才抬起頭看了看李鳳嵐他們,說:「金竹,去把老三和老五的房間收拾一下。他們大老遠的來,得有個住的地方。」
韋金竹回了一句:「是,師傅。」
說完就出了屋子。
這間屋子應該是張成慶講經的地方,除了這張小桌子,沒有任何傢俱,只有地上的幾個破舊的蒲團。李鳳嵐他們在蒲團上乖乖坐好,等著這位大宗師問話。
張成慶開口說道:「那什麼……」
剛說了三個字,朱明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門往地磚上一磕,磕的很用力,發出了沉悶的「咚」聲。
張成慶一皺眉頭:「明玉,你這是幹啥?」
「師父!」朱明玉大聲說,「徒兒不孝!」
張成慶一臉疑惑:「不孝?你幹什麼事了?難不成揹著我給人家做法事了?!」
「沒有!徒兒不敢!」
張成慶疑惑更甚:「那你還能做什麼不孝順的事?長風樓這幾個姑娘你不是都保護的挺好的?我是聽說有一箇中毒了,但那也不怪你。起來吧,讓人看笑話。」
朱明玉依然保持著跪著的姿勢,沒動。
張成慶問:「那你說說,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
「徒兒……」朱明玉有些猶豫,「徒兒……想……」
「想啥?大膽說,為師還能吃了你?」
朱明玉下定決心:「徒兒想還俗!」
張成慶沉默半晌,臉上表情有些哀愁,他說:「起來吧,明玉。」
朱明玉抬起頭問:「師父您不生氣?」
「哎,」張成慶嘆息一聲,「常言道,天要下雨孃要嫁人,留不住。」
難過了一下午的李鳳嵐差點兒沒憋住笑出來。
「當初跟你爹孃說好的,到你二十歲讓你自己決定去留,為師說話算數。明玉啊,你是我最喜歡的弟子,雖然明知你要走,但為師還是要問一句……真的不留下嗎?」
朱明玉扭頭看了一眼琥珀,對張成慶說:「師父……我也捨不得您,但是我爹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差了,我家就我一個,我得讓他見到下輩人。」
張成慶點點頭,說:「也好……琥珀丫頭。」
琥珀急忙打起精神,說:「張道長,您什麼吩咐?」
「那天我幫你洗髓伐脈以後,功力有沒有長進啊?」
「有,」琥珀鄭重地點點頭,「而且力氣也變大不少。」
「那挺好……我這兩年腿腳越來越不利索了,走遠路有點兒受不了……你們成親我可能去不了了,琥珀,你隨著明玉喊我一聲師父吧。」
琥珀呆呆地說:「哦,師父。」
朱明玉急忙小聲對琥珀說:「琥珀,跪下說。」
琥珀本來就跪坐在蒲團上,聽朱明玉這麼說,她學著朱明玉的樣子把腦門嗑在地磚上,說:「師父。」
琥珀很實在,這個頭磕的也很實在,聲音比朱明玉還響。
張成慶急忙攙扶:「丫頭快起來,別這麼實在,喊一聲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