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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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天還很黑,但朱明玉已經醒了。
或者說,他這一晚上根本就沒睡,輾轉反側,無比煎熬。
現在他很後悔,後悔的點主要有兩方面。
第一,昨天就不應該嘴欠讓琥珀睡自己這裡。第二,既然琥珀已經答應睡他這裡了,他就不應該說什麼男女有別,然後自顧自地在床榻旁邊打地鋪。
臨門一腳,慫了。
這個宅院應該是黑水幫哪個大人物住的,屋子裡掛滿了字畫,桌椅板凳也都很考究。最值錢就是這張架子床,上好的紅木打造,鏤空雕花也都是名家手筆。手藝不錯,就算是在床上鬧翻天也聽不到床身有半點兒響動。
他挨著這張床打地鋪,理論上來講,如果這時候有人站在床的正上方往下看,他跟琥珀也算是同床共枕。
他後半夜一直在默唸清靜經,但是腦子根本就沒法清淨。
說到底,朱明玉骨子裡還是個比較教條的人,雖然生性活潑一些,但是師父的那些教導已經化作骨血,沒法忘卻。
他不由得嘆息一聲,心說:算了,成親時再說吧。
隨著這聲嘆息,床上傳來了翻動的聲音,不多時,朱明玉看到琥珀從床邊探出了腦袋,正盯著他看,眼睛裡是曖昧的笑意。
朱明玉問:「琥珀,你醒了?」往常不是挺嗜睡的嗎?
琥珀悠悠地說:「我睡不著。」
朱明玉說:「躺一會兒吧,等會兒天就亮了。」
琥珀又一個翻身,人從床上掉了下來,整摔在朱明玉的懷裡——當然是故意的——透過昨天琥珀的飛撲,以及現在的掉落撞擊,朱明玉明白一件事:琥珀那些飯沒有白吃,她好像真的比其他女子重一些,挺壓手。
朱明玉心說:反正都這個點兒了,也沒時間做什麼了。
於是他把琥珀摟進懷裡,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
琥珀呢喃著問:「明玉,你們家那麼有錢,有錢人家的老爺們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嗎?」
朱明玉一時語塞:「我爺爺倒是有幾房,但是我爹……呃……實際上是有一房的。我小時候有一年我爹突然發病,吐血不止,我爺爺趕緊找了個姑娘讓他們成親,沖喜。」
「你家還挺喜歡沖喜的。」
「嗨,老傳統了……我那個姨娘也是個苦命人,下人出身,長得五大三粗的,並不好看。她小時候老家鬧饑荒,全家逃荒到我們鎮上,為了不讓全家人餓死,她爹就把她賣給我們家當下人了。手腳很利索,幹活從來不說累,家裡的下人都跟她關係很好。她嫁給我爹以後並沒有把自己當家裡的主人,除吃穿用度以外,還跟以前一樣。我娘也明白這些,從沒擠兌過她。她身體很好,從不生病,但是卻先我爹一步去了。我小時候,她對我很好的,她死的那一年,我已經跟師父上山修道了。她故去了,我們全家都很捨不得……我爹把她葬在了祖墳裡,還經常教育我們兄妹,不要忘了姨娘。她嫁給我爹以後,除了洞房那天,那麼多年從來沒跟我爹同床過。」
琥珀聽完,小聲問:「你們家人性很好啊,整個鎮子都在誇你們。」
「家裡的教養好。」
「那你以後會娶小妾嗎?」
「呃……不會……」
「如果說,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苦命的女子,咱們不得不救她,然後她要嫁給你,你怎麼辦?」
「呃……琥珀,你這小腦袋瓜挺能想啊?」
「你回答我嘛,你會不會娶啊?」
「當然不會啊,我也不敢啊。我現在感覺,如果我對你動手動腳的,要是被李鳳嵐和翡翠知道了,她倆一定會弄死我的。以後我要是敢娶小的,保不齊你們長風樓
能殺到我家裡來。」
琥珀小聲笑著:「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你什麼也不敢做。」
「……這不是敢不敢的事……成親以後再說吧。」
琥珀撐起身子,親吻朱明玉。不是昨天的蜻蜓點水,也不是琥珀後來的餓虎撲食,這次的親吻細膩了很多。朱明玉的坐懷不亂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就在琥珀的香吻中淪陷,清靜經瞬間在腦子裡過了百八十遍,最終還是選擇把道祖、三清什麼的拋之腦後。
老子都還俗了,你們滾一邊待著去,大不了被翡翠打個半死唄。
窗外漸漸亮了起來,屋內朱明玉還在感受著手上柔軟而充實的觸感,正準備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外有人大喊。
「朱兄!醒了嗎?」
兩個人聽到外面的叫喊聲,彷彿兩隻受驚的野貓。朱明玉趕緊把琥珀藏在被窩裡,琥珀也死死地摟著他,不敢出聲。
喊話的是傅小虎。
朱明玉清了清嗓子:「啊……醒了!不是!還沒起床!還在被窩裡呢!你別進來啊!」
傅小虎納悶兒:「我進去做什麼?」
「傅兄弟,什麼事啊?」
「西邊來人了,說讓你等會兒過去一趟,有事商量。」
「行,我知道了。」
「哦對了,琥珀不知道去哪了,剛才去她那邊找她,好像沒在屋裡。」
「她、她可能出去了吧。」
「出去了?這麼早?琥珀很懶的啊,怎麼能起這麼早?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放心吧,出、出不了什麼事的。」
「我還是有點兒擔心,找找她吧。」
「不用!她、她、她那麼厲害,誰打得過?放心吧,沒事的。傅兄弟,沒事你就先走吧。」
「行,你早點兒起。」
等傅小虎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了,朱明玉掀開被窩,只見琥珀正憋著笑看著他。看著此刻雲鬢散亂、衣衫不整的琥珀,朱明玉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琥珀一邊嬌笑一邊拒絕:「不要啦,啊呦,天都亮啦。」
朱明玉看了看窗外,天光大亮,頓時洩氣。他抽了自己一巴掌,罵了自己一句:「朱明玉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琥珀坐起身子,賞了朱明玉一個吻,笑著說:「起床啦,改天再說吧。」
說完,也不等朱明玉表態,開始自顧自地穿起衣服。
看著琥珀豐饒的身段,朱明玉嘆息一聲:「常言道,溫柔鄉是英雄冢,這話真沒錯。」
…
朱明玉洗漱完畢,就向西面院子走去,剛出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傅小虎在練刀。他刀法嫻熟,殺招綿密,光看架勢就很上乘。
見到朱明玉走來,傅小虎笑著打招呼:「起床了啊,昨晚睡得怎麼樣?」
朱明玉心說:我睡個屁,差不多一宿沒睡。
但他還是笑著說:「還行。」
傅小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皺著眉問:「你昨天打架受傷了?」
「沒啊,為什麼這麼問?」
傅小虎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你這兒一片紅,會不會是昨天被不小心打到了?」
朱明玉腦子一懵,什麼被打的?這明明是昨天琥珀啃得。
他打了個馬虎眼:「呃……應該是不小心的,我也不記得。」
說完,匆匆忙忙朝西院走去。
早有下人在等候他,帶著他去見李鳳瑤。
昨天這幫下人一直收拾到後半夜,早上天還沒亮,就又聽到西院傳來了打
掃房間的聲音,而且院子裡堆滿了傢俱,看樣子李鳳瑤不準備留著這些。
實際上黑水幫是有一些女眷的,昨天朱明玉護著那幫女眷離開,沒讓李鳳瑤的人碰,他真怕李鳳瑤瘋病發作,把這些人一塊兒殺了。
走了小半天的路,終於在一個氣派的大院子前停下了,看樣子應該是以前李家家主住的地方。
下人把他引進屋子就離開了,等了一小會兒,李鳳瑤帶著兩個侍女進了屋子。
雖然昨天放過狠話,可畢竟是李鳳嵐親孃,朱明玉還是給予了該有的客氣。
抱拳拱手:「前輩。」
「你們昨天住的還好吧?」李鳳瑤的聲音沒什麼溫度。
「還好。」
「坐吧。」
朱明玉坐在了客座,李鳳瑤命人看茶,禮數很周全。
李鳳瑤說道:「咱們不是仇人關係,說起來現在也算是目標一致,不用鬧得太僵。」
朱明玉說道:「前輩既然這麼說,那晚輩就不打啞謎了。從李鳳嵐出谷到現在,雖然打了很多架,但是除夜羽小築外很少下死手。即便是在長安碰上了咄咄逼人的袁家,那也只是只過招不殺人。如此做的原因,相信前輩也瞭解。可是前輩你現在做的這些,讓你女兒的佈局,付之東流了。」
「我知道,她在試探,我何嘗不是?」李鳳瑤的聲音很輕,「只不過我試探的比較過分罷了。」
「不止過分吧?昨天我聽雨灼阿姨講了一些三家的過往,當年的江湖對三家可是恨之入骨。如果晚輩不是李鳳嵐他們的朋友,我也不會站在你們這邊。既然您想要報仇,想要重振李家,那就應該懂得退讓。我跟李鳳嵐聊過,即便此事平息,三家、長風樓,都不會回到以前的規模了。您現在所展現出來的,不只是殺光所有仇人,還想要將李家恢復到鼎盛時期。您覺得可能嗎?」
李鳳瑤一挑眉毛,反問:「怎麼不可能?」
「您這麼說,咱們就沒得聊了。」
朱明玉說著就要起身離開,李鳳瑤突然說道:「你們這次來揚州,根本就不是掃墓祭祖,我閨女都沒來,做給誰看?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是衝著李家地宮來的。」
朱明玉點點頭:「沒錯,確實是這個目的。不過,我們準備回洛陽了,前輩你在這裡,李家地宮肯定不會拱手讓給我們。你是李鳳嵐孃親,即便鬧得再僵,你們也有這層關係在,我不便得罪您,只好離開。」
李鳳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別那麼急著走,如果我女兒知道我在揚州,一定會給你們派個新任務的。」
「什麼新任務?」
「看住我。」
朱明玉有點兒想笑,這娘倆真是絕了,現在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都覺得對方有點兒礙事。
他笑著說:「前輩說的沒錯,像你閨女能幹的出來的事。您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晚輩就不打擾了。」
這時候,李鳳瑤突然眯起了眼睛,問道:「小道長,你是個全真道士吧?」
腮幫子上這塊兒太顯眼了,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回答:「是……還、還俗了。晚輩告辭。」
走到門口,朱明玉突然轉身說道:「李家地宮裡的那點兒東西,都是十九年前的了,沒有什麼用處了。但如果江湖人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存在,那就會出事了。」
李鳳瑤面無表情地問:「那麼,有人知道嗎?」
「有,您閨女也不都是好心眼兒,不管是給夜羽小築挖坑,還是給袁家挖坑,總的來說,還是在給您挖坑。這東西,即有可能是白家的死穴,也可能是您的。」
「不愧是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