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決並未跑遠,他得知李鳳嵐活著的訊息,心裡清楚蓮容肯定會暴露,到時候自己也會被李鳳嵐惦記上。按理來說,這時候躲得遠遠的最好,他手下那些金錢衛也是這麼想的。

但陳子決並不這麼認為。

「李鳳嵐不是傻子,她肯定知道蓮容對她出手不是我的意思,我這不是把人給她送回去了嗎?」

秦竹生無奈地說:「可是這跟咱們在洛陽周圍有什麼關係?」

「我跟李鳳嵐之間的約定還沒結束呢,」陳子決神秘地笑著,「李鳳瑤沒有死,我也沒有死,李小姐不會睡安穩的。」

「那我更不明白了,你明明知道她想要殺你,還賴在洛陽?」

「我不一定會死,只要我幫她做一件就行。」

「什麼事?」

「殺李鳳瑤。」

「怎麼殺?」

「且等李小姐發號施令。」

李鳳嵐眼下有三個問題需要解決。

一,李鳳瑤。二,陳子決。三,許輕塵。

前面兩個不必多說,至於許輕塵……在得到那張圖紙後,許輕塵並未帶人回荊棘門,而是直接攻打那些石室。打下來後便派人守著,很明顯,他想要裡面那些關乎江湖安危的情報。

「李鳳嵐,兵貴神速,」白叔禹耐心地說,「等許輕塵拿下了那些石室,荊棘門的勢力就會更加壯大,到時候他如果還想對付咱們,咱們可就沒什麼還手的餘地了。」

李鳳嵐微微一笑:「他就交給你來解決了。」

李鳳嵐說完,伸了個懶腰躺在了躺椅上。

白家後花園,只有他們兩人。

白叔禹不由得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你去對付他。」

白叔禹笑了笑:「那我可按自己的方法來了。」

「就按你的來。」

「那你呢?」

李鳳嵐認真地想了想:「我們明天開始動身,把人手全部分散出去,將那張圖在江湖散播開來,讓所有人都知道石室的存在。到時候,許輕塵要面對的就不止是我們,李鳳瑤也會被逼得沒有退路。不消多長時間,咱們就贏了。」

「那陳子決呢?」

李鳳嵐望向白叔禹:「石室秘密公開後他肯定想要去撈點兒好處的,這對他來說是保命的資本。」

白叔禹總覺得李鳳嵐有些自信過頭了,但是自己也不太好說她什麼。

本以為回來後要挨兩頓打,陳佻揍她一頓,翡翠揍她一頓。誰知道僅僅是被陳佻抽了一巴掌,就再沒被為難過。那天回到白家,李鳳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朝嵐谷寫信,先給周瀟報平安。

後來的幾天她一直在打探莫長風的訊息。

自打琥珀成親以後,莫長風好像從人間蒸發了,誰也沒見到過他的行蹤。這讓李鳳嵐有點兒後悔在華州時給他安排的任務,讓他去殺死年少時的摯友,太強人所難了。

穆梓的死李鳳嵐也知道了,這訊息很快就傳遍了江湖。如今九爺還在青州,身邊有幾個長風樓小輩守著。聽說老頭現在病得很嚴重,整日臥床,不知道他聽到這訊息,還能不能撐到年底。

到了老去的這一天,行將就木,又聽到親孫女的死訊……讓李鳳嵐有些不忍心往下想。

令李鳳嵐意外的是:袁風鈴竟然跟穆梓一塊兒在終南山躲著,在她心目中,這倆人是無論如何也碰不到一塊兒的。

穆梓死後,袁風鈴就下了山,沒有去長安,而是去了自己姥姥家。

李鳳嵐並非如展天宏所說知道袁風鈴就在終南山,也沒有想過徹底放過了袁風鈴

。這女人心狠手辣,留著對她來說是個禍害。可是袁風鈴下山後什麼都沒做,整日躲在姥姥家裡不出門。

礙於答應朱明玉和寒露的事,李鳳嵐也不太好對袁風鈴出手,只得先放著,如果她有什麼小動作,李鳳嵐肯定不會心慈手軟。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跟白叔禹商量完的第二天,李鳳嵐就將所有人全部派了出去。他們的任務有兩個,一,找尋李鳳瑤的下落。二,儘量蒐集那些石室殘留的情報。

熱鬧了沒幾天的白家,又空了。

陳玲兒跟李鳳嵐坐在大堂臺階上,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沉默不語。

良久,陳玲兒問道:「李小姐,我總感覺……你好像有什麼事隱瞞著大家。」

李鳳嵐愣了一下:「玲兒姐姐莫要瞎想,我沒什麼隱瞞的。在山坳裡我娘扇了我一巴掌,我可不想再捱打了。」

陳玲兒笑了笑:「也許是我想多了吧。」

「玲兒姑娘,我能問你個事嗎?」

「問吧。」

「你跟那個陳子決……關係怎麼樣?」

陳玲兒想了想,回答:「他是我爹的弟子,我小時候跟他關係很好。他這個人會說話、玲瓏,我一直把他當個好哥哥看待。直到……我爹的死,我認為是他害了我爹,便發誓要殺他。但是今年在長安外我從他口中得知了真相。所以……現在他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吧。」

「他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難過肯定會有一些……」陳玲兒笑了,「李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與你之間的恩怨,我會全力幫你們的。」

李鳳嵐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啦……只是,他必須要死,他和暮雲之間有仇的。」

陳玲兒有些納悶兒:「他們之間有什麼仇?」

李鳳嵐將饒州的紅俏姑娘的事跟陳玲兒講了一遍。或許對於陳子決來說,他都不會覺得這事算是個仇。但是對於寒露來說,紅俏因為幫自己才慘死,死於陳子決的命令,所以陳子決必須償命。

兩個人聊了很長時間,一直聊到日暮西陲。

李鳳嵐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笑著說:「我想回閒人堂看看,玲兒姐姐,晚上記得給我留個門。」

「現在回去?」陳玲兒困惑,「你一個人不怕出事嗎?」

李鳳嵐笑道:「現在整個江湖,只有洛陽是最安全的。」

寒露和朱明玉一路,帶著幾個死士朝著南陽方向前進,他們的任務是趕在荊棘門之前搶佔南陽的石室。

兩個人從早上出發,一直走到了下午,看著天色漸晚,便決定先找個落腳點休息。

荒郊野嶺的,連個客棧都沒有,一行人只好在野外升起篝火,先對付一晚上再說。

將帶來的乾糧放在火上烤著,寒露雙眼盯著火苗,有些出神。

朱明玉問道:「想什麼呢?」

寒露回過神來:「哦,沒想什麼。」

朱明玉笑著說:「是不是想著這些事結束後怎麼跟我二姐過小日子啊?」

寒露也不太習慣朱明玉喊李鳳嵐和翡翠姐,這個稱呼聽得他直起雞皮疙瘩。

「不光這個……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朱明玉問:「什麼不對勁?是李鳳嵐的這個計策嗎?」

「對……可是我又想不到哪兒不對。」

「別瞎想,現在陳子決不在洛陽,李鳳瑤的人馬也不在洛陽,沒有哪個江湖門派吃飽了撐得跑洛陽來……安全得很。咱們要做的就是儘快搞定這些事……說真的,我想琥珀了,現在她的小肚子應該已經挺起來了吧?」

後面這半段寒露沒聽清,僅僅是前半段就讓他被結結實實地震驚了一下。

看他臉上表情不對勁,朱明玉問:「你怎麼了?」

寒露「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不對!」

「哪兒不對?」

「誰說的洛陽現在非常安全?」

「李鳳嵐自己說的啊。」

不,洛陽並不安全。陳子決沒在洛陽、李鳳瑤的人也沒在洛陽,這個說法是她自己說的,而所有人都信了她。聯想到幾天前在邙山上兩人的對話,當時李鳳嵐的眼神有些躲閃。

某士已身入局!李鳳嵐根本就沒認真答應他!她說了謊!

「我們現在回洛陽!」寒露大聲說道,朝著自己的馬跑去。

朱明玉一頭霧水:「回洛陽?你沒事吧?怎麼了?」

寒露耐心說道:「咱們都被她騙了!她就是想把身邊所有人都支開,用自己當誘餌,誘騙李鳳瑤上鉤!」

「你怎麼確定?」

「我瞭解她!」

閒人堂,沒有燈火。

好久無人居住的閒人堂又回到了他們搬進來之前的樣子,到處是灰塵,一點生氣也沒有。

當初被琥珀撞斷的樑柱還堆在院子的角落,倉庫裡還有些沒來得及帶走的物資。這個地方對李鳳嵐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這是她們出谷後的第一個家,可是算起來她並沒有住過幾天。

後院自己的房間裡,李鳳嵐坐在窗前,心裡惴惴不安。

她也很討厭拿自己的命來賭,可是對於她來說,這次不得不賭。

賭贏了,一切塵埃落定。賭輸了……就沒有以後了。

時間慢慢過去,如同指間沙一般消散。月亮逐漸從東邊飛到了西邊,閒人堂內外依然靜悄悄的。

他們都在等,等著確認安全無誤,等著確認這隻白鳳凰只是閒來無事回閒人堂看看。..

請君入甕,但如果沒人進來,而是單把這個「甕」打破了,那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