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消聲匿跡兩千多年的人物,就算如今切實重現在他眼前,又能改變什麼?

屬於始皇帝嬴政的時代已經落幕了,就與當初龍王尼德霍格的終結如出一轍。

可黑袍皇帝那張與他相似的盈盈笑臉上不會給他答案,只能讓李龍淵感受到一股冷硬如鐵的意志。

“我願意給你時間去做完所有想做的事情,然而安心去死,可以嗎?”

皇帝盯著年輕人,毫無情緒起伏地說出這句話。

“畢竟時間對我來說是最不值得珍惜的東西,因為它無窮無盡。”

“加油,李龍淵。”

隱在陰翳角落的大殿開始崩塌,皇帝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裡。

可李龍淵清楚感覺到皇帝就在自己身旁,前所未有的近,似乎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將這副軀體禪讓給他。

“這是我聽過最離譜的應援詞。”年輕人小聲吐槽。

皇帝就好像再說:李龍淵,加油!努力!爭取早點去死把身體讓給我哦!尼瑪。

“我投降!我投降!我是鬼窟頭領,知道組織和猛鬼眾的秘密。我還有用。”

一聲滑稽的高喊打碎李龍淵的思緒,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高舉雙手,對著衝進店來提刀掣劍的不良人們連連磕頭。

帶隊的是司曜和周辰。

李龍淵的視線只是無意識掃來,就看見其餘蠢蠢欲動的鬼窟部眾頓時放棄抵抗,哭爹喊娘地求著不良人銬走他們。

那個僅憑目光就將山大王擠成一堆爛肉的黑袍皇帝徹底壓垮了他們的心防,特別是吳曉,就算當年直面過黑日的他也沒有如今天般察覺到從未體驗過的恐懼,以至於嚇得涕淚橫流。

他才認識到自己一直都是怕死的。

無論他對這個世界充滿多少怨憤想要發洩,他終究是想活下來,哪怕卑賤如螻蟻地活著。

這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畢竟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就算窮兇極惡的殺人魔在帶上頭套等待判決的那一刻,也會忍不住腿抖。

只是林則宇家的無辜保姆不能復生,正統長期訓練的整隊不良人不能重活。

“帶走。”

司曜冷冷地一揮手,等待他們的,絕對不可能是有面包有水的監獄生活。人總是要為行為付出代價。

“公子,您沒受傷吧?”

周辰走上前去,仔細審視著赤裸上身的年輕人,以及遍地狼藉的店內裝飾,還有那碎做一堆的無名血肉。

顯然這裡發生過場惡戰。

“收尾的工作交給你們,辛苦了。”

李龍淵只是搖搖頭,接過身旁不良人遞來的衝鋒衣穿上。

“這一次鬼窟部眾傾巢而出,是我們大意了。我要帶人回BJ一趟,讓京都鬼窟徹底成為歷史。”

年輕人冷冷拉上衝鋒衣的拉鍊,眼中毫不掩飾殺意。這群雜碎接二連三的找事已經讓李龍淵失去良好的耐性。

皇帝的話也確實警醒了他,沒有權與力作為根基,他所有的夢想都只能是無根浮萍。

就像他在日本結識到的蛇歧八家的“皇”,同樣血統尊貴、實力超群,可那又如何。看源稚生清冷憂鬱的眼神就清楚,他終究不能按自己的活法去度過一生。

作為棋盤上的棋子,只是地位重要些。

如果繪梨衣的事情只是讓李龍淵起了爭棋的念頭,那麼直面過龍王諾頓後的李龍淵已經有執棋的念頭。

他要開始把握權與力,而不再孑然一人孤獨地走在局外。

畢竟李龍淵一直以世外人的身份看事情,以優越的目光去審視那些緬於慾望之人所露出的種種醜態。

說到底這是一種修道之人的自負,總覺得只要掌握大勢,順勢而為,天下盡在掌中。

其實大勢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現實的洪流也不會因為他一人而停滯。

而逆天爭命的人看起來愚蠢,實則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出現,才讓這個世界變得精彩起來。

如果所有人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理想狀態下的人,那麼涼薄,才是世界的冷色。

沒有光的生活,即便是久居暗處的飛蛾也無法忍受。

“跟我一起走吧,周辰。我需要你。”

直到李龍淵邊攔腰橫抱著宋苑離開茶館邊喚出這句話的時候,高大健壯的年輕人方才呆愣地撓了撓頭,甚至還不可思議地頂了頂身旁同樣眼露驚詫的司曜。

“你聽見沒有,剛才公子說什麼?他需要我。咱們出身正統,為真君效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啊。”

“那你是怎麼想的。”司曜雙手負胸問。

“聽起來還不錯唉。就和朋友一樣。即便是家臣在私底下也能作朋友吧。”

扎著小辮的年輕人摸著下巴。

“笑死。”司曜冷冷地說。

“那你和不和我一塊去把鬼窟老巢端了。”

“公子又沒問我。”司曜扭頭就去處理現場。

“嘿,還挺傲嬌,我看你是妒忌我。”周辰濃眉一挑就開始咧嘴大笑。

拍著胸脯就說剿滅鬼窟這種重要任務,公子能第一個想到我,就是對我的看顧,他是想把我培養成三軍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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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辜負公子的敦敦教誨,自即日起,戒酒!

放映廳內,同樣身穿黑色制服的不良人們拉起警戒線封鎖現場,殺氣騰騰的模樣還以為裡面出現裝炸彈的恐怖分子。

老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路明非此刻抱著紙袋,昏迷躺倒在舞臺上,身體擺成個“大”字,甚至還輕微打著呼嚕。

正統的催眠師們一個個身穿白大褂整裝待發,就等著給這些普通人挨個催眠,消除腦子裡不該看見的記憶。

但這麼多人一同修改記憶是個棘手的活計,儘管言靈·催眠對普通人的效果非常好,可麻煩的地方是催眠師們需要讓這些人的記憶存在重疊相似之處。

他們必須見到的是同一副合情合理的場景。

“現在是離入場後將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正好夠一部電影放完。”

有催眠師看了看腕錶提議。

“可以。”

其餘人點頭同意,於是很快洗去在場文學社社員包括工作人員的記憶,讓他們誤以為自己看完了整部感人肺腑的《機器人總動員》。連帶著路明非和趙孟華曾經表白的插曲也一併洗掉。

所以當同學們一個個恢復意識從座椅上醒來時,正值音樂聲大作,看著銀屏上Eve帶著Wall-E突破音障穿越天空,美好純潔的小姑娘和收垃圾的小衰仔在老式愛情片的音樂聲裡緊緊相擁。

正值青春心思敏感的少年少女都不經意間紅了眼眶,默默伸出手去,卻發覺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