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狹長隧道里轟鳴著,穿梭在漫長的黑暗裡,似乎永遠不會迎來終點。

車上的乘客如今都變了臉色,他們是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情。

身穿棉布白裙,黑長頭髮上彆著只精緻小巧的helloKitty髮卡的女孩掏出手機,卻發現螢幕上顯示沒有訊號,接連打了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通。

她臉上的表情逐漸慌張起來,如果不是時間過於緊張,她壓根不會進入這輛看起來就冷清詭異的列車。

可現在,糟糕的情況還是出現了,甚至比想象中更壞,更恐怖。這時候,身形瘦弱的男孩小心踱步到女孩身旁,低聲說著。

“雯雯別怕,有我……大哥在,他很厲害。”路明非趁著那幾名黑西服男人因為突發情況放鬆警惕的時候溜過來,有心安慰陳雯雯,卻又覺得自己實在不能帶來什麼信服力和安全感。

而在他心裡儼然腦補為一個雙面間諜,整天執行各種危險任務,創行在槍林炮火中的老唐就很值得信賴。

女孩微微點點頭,默不作聲。在這種詭異情況下遇到個日常班級的同學,任誰都會有些心理安慰吧。

儘管他是路明非。

“卡蒙,我們好像無意中闖入尼伯龍根了。”一頭短髮紮成髒辮,面板略黑的魁梧男人觀察周圍情況後,朝領頭戴墨鏡的西服男人低聲說著,面上表情已經變得極度凝重。

他們現在並不介意在這些普通人面前討論有關龍族的事情,大不了全部在尼伯龍根裡全部做掉。

領頭的男人摘下墨鏡,露出眼眶處如蛛網般猙獰的疤痕,那次受傷,顯然連帶著一隻眼球都被剜除,被一隻水晶瓷疏水性硬質義眼所替代。

陳雯雯看到第一眼就渾身打了個寒顫,條件反射地用手捂住嘴,隨後略微偏過身去。

那名叫卡蒙的男子顯然發現了她的異常,偏過頭望了她一眼,一隻淡褐色眼球在眼眶內轉動,而一隻卻是固定不動,僅憑這一瞥便格外滲人。

路明非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男子漢地將女孩護在身後,只是褲卷下的雙腿輕微抖動出賣了他此刻並不平靜的心情。

可卡蒙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又打量著那位同樣登上車的漂亮女孩。

她此刻正戴著頭戴式耳機在聽歌,還在輕輕哼著歌,似乎沒有察覺到外界環境的變化,便是卡蒙那陰鷙如荒原上禿鷲的目光掃來也被女孩忽視。

“先把羅納德·唐那傢伙找出來,再來找出去的辦法。”與其在恐慌、茫然無措中度過漫長的時間,倒不如先做點有意義的事。

得到任務指令的黑西服男人們微微定神,不再糾結於他們所處的環境,繼續如虎狼般兇狠地環伺車廂,依次翻找,追尋羅納德·唐的身影。

老唐身體縮在這節列車車廂的末尾,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聲和翻找車廂的動靜,當即自己舉著雙手站出來,高聲喊著。

“各位大佬們,有話好好說!”路明非望著一人獨自走出來的老唐,有心上前勸阻,卻發現陳雯雯不著痕跡地扯了自己的衣服一下。

少年當即湧動的熱血冷下來,很慫地抱著根安全杆靜靜看事態的發展。

“羅納德·唐,找你真辛苦吶!”卡蒙顯然認識老唐,事實上,他們就是花錢僱傭羅納德·唐下潛青銅城的僱主。

如果不是因為顧及正統和公眾影響力,他剛才在公交車就出手將這傢伙擒住了。

本來想等到偏僻地方再動手,卻沒想這廝不僅反應迅速,而且逃跑速度也是一點不慢,簡直不亞於混血種的身體素質,難怪能成為榜上有名的賞金獵人。

“各位老大,你們想問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唐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低頭哈腰的樣子簡直讓路明非眼裡的強者濾鏡碎了一地。

“你們在水下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只有你一人出來了,還一直不和我們聯絡。”卡蒙盯著面相憨厚老實,笑意諂媚的大齡青年,手一揮,兩名黑西服男人上前便鉗住他兩臂。

“如果你有一句謊話,我便將你扔下車。”卡蒙咧嘴,露出森利鋒銳的犬牙,低聲說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話。

沒人知道高速行駛的列車外是什麼,而神秘未知的事物,才最具恐懼與危險。

“冤枉吶!各位老大,當初在水底,我們遇見了一隻漆黑巨大的水怪,還有一群尖牙利齒方食人魚,隊伍損失慘重。只有我命大逃了出來。”

“後來賞金獵人工會的人打電話叫我將功補過,不然就讓我賠償違約金。”老唐先是大吼一聲表明自己的淒涼境地,隨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演示自己的任務經歷。

便是一旁看他表演的路明非也不由低垂著頭,不敢去看陳雯雯望來的疑惑目光,好似在問:“這就是你大哥?”

“你是說,又有別的組織盯上了這東西?”卡蒙狐疑地看著面相老實喜感的青年,除去捷足先登的那批人,還有一批人開始露出水面,局勢愈發渾濁起來。

只是,為什麼他們也會找上這名賞金獵人幫忙做事?難道這傢伙還有什麼特殊天賦不成?

男人發現話裡的疑點,隨即出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運氣好吧,每次都能死裡逃生。”面對卡蒙的疑惑,老唐也只是撓撓頭。

不論是埃及法老的墓陵還是北極冰川他都曾經去過,再危機四伏的地方他也能奇蹟般地找到生路。

如果非要解釋的話,只能用道家思想裡大氣運加身,福澤深厚來解釋了。

所以老唐在知道這輛列車有問題的時候依舊靠直覺躲了進去,這便是相信自己的天生運道。

“嗯,照你這麼說,倒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卡蒙微微撫摸自己滿是鐵青色胡茬的下巴,語氣裡略帶思索與琢磨,彷彿真的相信了老唐的一席話。

“把他丟下車!”下一秒,男人冷酷的聲音便傳出來。

“你不是說,你福大命大麼?那就應該死不了。”卡蒙獰笑著伸出手拍了拍老唐的臉,身後鉗住他的兩名男人就要砸碎車窗將他丟下去。

此刻,老唐臉色微微一變,路明非抬起頭猛地怒視向男人,陳雯雯的眼裡也流露出害怕驚懼的情緒。

這群傢伙是徹頭徹尾的黑幫,根本不會顧及人命。唯獨那位打扮清新陽光,長相白皙精緻的女孩還是一臉鎮定的表情,與整個環境看起來格格不入。

就在老唐幾乎手腳並用扒拉著座椅時,高速行駛的列車突然在一陣劇烈的抖動中緩慢減速,車輪與地鐵鋼軌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

“算你運氣好。”卡蒙冷笑著擺擺手,兩名屬下將老唐放開,路明非連忙上去扶住他。

這時候,他們所處的這一節車廂裡的燈也突兀滅掉,黑暗中,列車的車門開啟。

“本次列車終點站到了,請乘客們有序下車。”擴音器裡突兀傳出的機械女音令所有人心底一顫,這是什麼鬼地方?

卡蒙揮了揮手,帶著身後幾名西服保鏢就出了列車。既然這裡可能是傳說中的尼伯龍根,他們就需要找到開門的鑰匙才能出去。

外面同樣是灰濛濛的,能見度極低,依照輪廓看應該是座廢棄的地鐵站。

漆黑的環境下,灼灼的黃金瞳如同草原上豺狼發光的綠眼,卡蒙同樣身具龍類血統。

“蘋果園地鐵站。”他用晦澀的中文一字一字讀出正對門掛著的那塊木質招牌上寫的紅色大字,紅漆已經微微斑駁,便是木頭都透露出股腐爛的味道。

老唐路明非他們也下了車,轉著圈打量這座陰暗,潮溼,腐朽的大型地鐵站。

陳雯雯此刻顯得尤為害怕,實在是這裡太過陰森詭異,而她今天經歷又太不同尋常了。

路明非同樣如此,他的手心已經微微沁出冷汗,只是因為當著陳雯雯的面不能太丟臉。

“咋們這是穿越進《死亡列車》系列的電影裡了麼?雯雯你別害怕,我們拿的肯定是主角臺本,肯定會活到最後。”路明非哆哆嗦嗦地安慰女孩,他一緊張就喜歡說些毫無邏輯的爛話。

但是聯想到一些喪屍病毒、奇形怪狀的外星生物以及白衣鬼之類女孩面色變得更白了,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老唐在一旁微微搖頭,看著小老弟的表現就知道這是他心上人了。這種危機四伏的關頭才是彰顯男性魅力,徹底俘獲女孩芳心的絕佳時機吶!

就應該抓住她纖弱無骨的小手,讓她感受著自己的體溫,然後貼近女孩低沉地說一句:“別怕,我保護你!”而不是在這裡顫抖地說出這裡可能有喪屍有怪物,我們快跑吧之類毫無男子氣概的話。

想到這裡,羅納德·唐一拍胸膛,握拳重重咳嗽一聲,便打算先給小老弟做個表率。

“別動!”然而身後不遠處響起的男人聲音幾乎嚇得他魂不附體。下車的幾人同樣回身望去。

身形如獵豹般半蹲在列車車廂頂的男孩緩緩直起身來,高高俯視著眾人,手裡還提著柄華貴威嚴的古劍。

“這是遊戲裡的Npc麼?”路明非小聲嘀咕,但聽聲音有似乎有點熟悉。

陳雯雯同樣看著這道挺拔的身影,總覺得他應該很年輕,又很熟悉。年輕人戴著頂棒球帽,帽簷壓的極低,黑色額髮低垂微微遮住眼眸,黑色口罩又完美隱匿住口鼻。

“你是什麼人?”卡蒙幾乎第一時間就出口問道,眼睛眯起危險的弧度。

“正統,李氏真君。”年輕人一句話便讓卡蒙他們面色大變,他們一行如此隱蔽,卻還是被發現了麼?

“先前你為什麼讓我別動?”羅納德·德不清楚什麼正統不正統的,只是疑惑。

“我感覺到這裡有生物在甦醒,數量很多,動靜太大會驚擾到它們。”李龍淵額髮下藏著的黃金瞳正在泛著冷光,言靈·風王之瞳的場域在鋪開,風能帶來常人聽不見的聲音,帶來常人聞不到的氣息。

“笑話!你不也是跟隨這輛車一起來的,倒在這裡大放厥詞,弄得人心惶惶。”卡蒙大笑,有些為這位自稱正統真君的傢伙表達不屑,以及藉此消除自己內心的一些恐懼。

“愚蠢。”列車頂上的李龍淵低喝。古話說的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簌啦啦……簌啦啦……”空曠老舊地鐵站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是灰暗的牆壁上隱隱有東西掉落下來,砸在地上發出的細微響聲。好似祭司在低聲吟誦古老的咒語,進行禱告神明的儀式。

“不想死的躲進車廂,拿硬物護住要害!”李龍淵高聲告誡,右手握住太阿劍如墨劍柄,眉頭微皺,神情嚴肅。

老唐的直覺令他瞬間做出反應,第一個扯著路明非就再次躲回列車裡,陳雯雯和那漂亮女孩跟在後面,四人透過玻璃車窗望向朦朧的外界。

“聳人聽聞,簡直可笑。”卡蒙的黃金瞳一直睜著環顧四周,並未發生任何異常。

當即冷笑出聲。陰暗裡,石壁上的雕像正在緩緩脫落,它們展開猙獰的骨骼與膜翼,黃金瞳在一點一點的明亮。

大批的吸血鐮鼬受到聲音影響醒來,它們有著蝙蝠一般的外形特徵,體型卻比蝙蝠大到1.5至2倍,況且表情更兇狠獰惡。

“啊!”陳雯雯望著那漆黑環境下一雙雙點亮,駭人至極的金色瞳孔,捂住嘴差點失聲尖叫出來。

鐮鼬們嘶啞著發出呼嘯,在諾大的老舊地鐵站內亂飛著,如漫天黑雲席捲而來。

它們速度很快,幾乎瞬息間就到了卡蒙一群人周圍。鐮鼬們張開細小的齧齒,尖銳鋒利如同短匕,扎入黑西服男人的血管,痛飲血液。

卡蒙帶來的一群人哀嚎著滾地,更有甚至掏出手槍,瘋狂扣動扳機,金屬子彈與這些生物堅韌的膜翼骨骼產生劇烈摩擦。

可再兇猛的火力也壓制不住這如潮水般的鐮鼬群。吸血鐮們在鮮血的引誘下愈發瘋狂,它們成群結隊地四處狂舞,黃金瞳裡沾染上嗜血的紅色,如同末世降臨,撒旦重臨人間的地獄之境。

它們甚至低飛進了列車車廂內,好在鐮鼬雖然聽覺敏銳,視覺卻離奇地差,基本看不清任何事物。

鐮鼬和蝙蝠一樣都是依靠聽波回聲辨別方位,因此,李龍淵先前才叫他們尋找遮蔽物。

車頂,戴著棒球帽的年輕人於黑暗中推出凌冽的劍鋒,一聲清吟過後便帶起一片寒芒。

李龍淵疾速揮劍成弧,靠近他周身一丈以內的所有鐮鼬都被劍身和劍氣截成兩半,紅血如瓢潑大雨般揮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