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鬼齒龍蝰張開尖牙利嘴,魚吻開闔間強大的咬合力輕易撕裂由尼龍布和發泡橡膠製成的厚重潛水服,深深扎入面板與血肉中。

漆黑修長的龍侍自黑藍色的鬼齒龍蝰魚群中游過,它們出於天然心理上的敬畏避讓著這位江中霸主。

可無形中散發出的龍類血液因子如同最鮮美的食物在吸引它們靠近,這位江中霸主,竟然受傷了。

被血吸引的鬼齒龍蝰們近乎喪失理智,猛地游上前去便要撕咬這位鱗甲森嚴的次代種。

“吼!”龍侍張開大嘴,憤怒地發出一聲咆哮,聲波順著江水滾滾擴散而出。

這是君王威嚴受到螻蟻挑釁而產生的怒火。儘管缺了一支堪比彎刀的鋒銳龍牙,龍類軍團中的戰士統領也依舊勇猛強悍。

一次巨吻猛地吸納閉合,便吞掉數十隻鬼齒龍蝰魚入腹,密集鋼牙不斷咀嚼傳出咯吱的駭然脆響,堪稱魔鬼魚的鬼齒龍蝰連骨頭帶血地被咬碎。

相比體積和力量都大上數百倍的龍侍,鬼齒龍蝰很難憑藉數量取勝。所以它們畏懼地四散遊離開,尋找下一個可以生撕活剝的生物。

青銅城內,13號潛水員尋覓半天也沒有找到僱主需要的東西,擺動腳蹼便往出口游去。

“怎麼人都不見了?”十三號環顧整座被一分為二的青銅城,發現那些在外圍探尋的賞金獵人全部消失了,聊天頻道內也是死一樣的寂靜。

有些疑惑。終於,眼尖的男人發現一位正躲在青銅柱下的身影,那是一根需有三人合抱才能圍起的擎天巨柱,鏤空瑰麗的花紋環繞其上,顯得尊貴威嚴。

青銅柱後,隱隱有潛水員的身影浮現。13號緩緩朝那邊游去,卻發現這傢伙已經面色蒼白,神色驚恐到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地指著他,或者,是指著他的背後。

漆黑的陰影映照在面前的青銅柱上,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十三號慢慢轉過頭,一頭身似漆黑巨蛇,眼如銅鈴,面首猙獰的大型脊椎性生物正浮在水中凝望著整座青銅巨城。

似乎沒有看見這兩人。

“呼……赫……”這怪物好似在低聲喘著粗氣,首上的長鬚在水中搖擺著,眸裡的光是那樣獰惡。

13號面露冷汗,不著痕跡地將頭轉回去。

“分……開……跑!”他在透明的氧氣面罩下朝對方低聲做了個嘴型,同時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這麼近的距離,對面潛水員自然可以看清他的意思。

“一……二……三……”看見對面點了點頭,13號這才開始計數。結果還未數到三,那傢伙就已經精神崩潰,違背計劃,猛地甩下他朝江面游去。

13號呆立在原地,此刻已經面如死灰,那傢伙在逃跑時製造出的動靜足以引來這怪物的注意。

而他又離這怪物更近,幾乎必死無疑!

“轟隆隆!”果不其然,怪物長尾擺動帶起洶湧的水流,身後那道兇殘暴虐的長江霸主注意到這裡的情況,正極速朝他趕來。

漆黑滑膩的鱗片幾乎是貼著男人的橡膠潛水服過去的,他甚至能感覺到胸前那股冰冷真實的觸感。

那怪物如同一座高速列車般自13號身邊獵獵駛過,很快便追上那位江面逃跑的賞金獵人。

大嘴張開,無數枯黃尖牙細密排列在略顯鐵灰色的牙齦處,如同一個突兀出現的深淵,暴風般的吸力帶起漩渦,連帶江水和人都一併吞下,利齒鋒銳如鍘刀,殷紅刺目的血霧噴湧出來。

幽暗冰涼的江底,賞金獵人團隊幾乎全軍覆沒,埋骨在熒綠水草與黝黑淤泥之下。

長江平靜的江面,一個身影自水面下猛地鑽出來,氧氣面罩下的那張臉依舊殘存驚懼。

13號就是老唐,他從有記憶起就是孤兒,後來漂泊到美國被人收養,取了個外國名字叫羅納德·唐。

高中輟學後住在布魯克林的窮人區,靠在餐館裡給人洗盤子維持生計。

養父母過世後成為個賞金獵人,儘管他沒什麼專業能力,運氣卻一向很好,不論多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會在他身上失靈。

就像剛剛那條漆黑巨蟒一樣的水怪,明明離他只有幾步之遙,卻愣是給了他一個逃命的機會。

因此老唐在賞金獵人中的名氣越來越大,接取的任務等級也越來越高,賞金愈發豐厚。

他本來是想做完這一單就金盆洗手的,結果僱主要求的東西沒找到,小隊成員卻幾乎死傷殆盡。

真賠了夫人又折兵。老唐費勁全力才將整套的潛水裝備提上岸,靠在鋪滿鵝卵石的河灘邊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要不,直接跑路吧?”長相喜感的老唐隨手拔了根細長草莖叼在嘴裡嘀咕,這次任務完成的不是很順利,僱主要是要求他付違約金就麻煩了。

“Lovelovemedo……”一陣悠揚輕鬆的音樂前奏後,英文歌詞隨之響起。

這是英國thebeatles1962年釋出的首支單曲,膾炙人口。

老唐從潛水內衣的口袋裡掏出裹著保鮮膜的手機,按下通話鍵。他沒有家人,如果不幸死在水下,這手機也會跟他一起葬身魚腹。

“喂,您好,請問是羅納德·唐先生們?”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操持一口流利清晰的中文,聲音清脆,甜津津的。

讓老唐原本沮喪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是的,沒錯。”男人連連點頭。

“是這樣,我是賞金獵人工會的新晉負責人,您可以叫我蘇秘書。根據這次任務簽署的條約,如果您未按時完成僱主要求或者無法完成任務,是需要賠償五十萬美元的違約金額。”女秘書悅耳動聽的聲音此刻在老唐耳裡也如同一句句催債魔音。

怪自己當初籤協議時太草率,沒認真看完全部事項就寫下名字。

“那你們獵人工會想怎麼辦?”老唐躺在鵝卵石上,一副生無可戀的鹹魚樣子。

這群壓榨勞動力的吸血鬼嗅覺真靈敏,自己這邊行動剛失敗,那邊就收到訊息了。

“有位僱主正好頒佈了新的任務,我看了下,似乎與您之前的任務有相似之處。如果您願意再接取這次任務,不論是否成功,都能直接獲得五千萬美元的報酬。”女秘書的一番話頓時令老唐呼吸火熱起來,那可是五千萬美元啊!

足夠買無數的漢堡、熱狗、炸雞還有可樂,吃到死都吃不完。

“您,您說……”老唐屏息凝神。稱呼也不著痕跡地從你改成您。

“我們已經知道哪個組織捷足先登,搶了青銅城裡的寶藏,希望你能跟隨僱主組成的隊伍一起,將那份物品偷回來。”老唐嘴巴微張,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你可以理解為,入室偷竊。”女秘書也不遮掩,直接了當地告訴老唐他的任務。

“可是我路痴啊?”男人有些懷疑,路痴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意味著自己離成為一個合格的樑上君子還有很大差距。

而且只要去就給五千萬,這簡直不亞於土豪線上撒錢了。

“總之你是想被整個獵人工會列入通緝名單,一輩子躲著追債的黑幫,還是拿著五千萬美元瀟灑快活,全都看你自己的意思了。”電話那頭的女秘書顯然是被老唐磨嘰半天惹怒了,當場拍案怒吼,什麼如少女般甜美悅耳的嗓音,此刻完全變成更年期婦女的河東獅吼。

“哦,行吧,我考慮考慮。”老唐縮著脖子,不敢在小姐姐暴怒的時候發表一丟丟看法,等她最後氣消了方才弱弱地回覆一句。

“嘟,嘟,嘟……”對方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老唐撓了撓頭髮,不知道哪裡惹惱了這位姓蘇的女秘書。

“哈哈哈……”濱海,瓊山別墅區一間單身公寓內,有長腿女人在沙發上拍著掌,笑得前仰後俯。

戴著一副厚重黑膠眼鏡的漂亮女人坐在電腦面前,奮力按斷通話鍵。

“妞,告訴爺,是誰惹得你發這麼大的火氣。”長腿女人站起身來,伸出兩根塗著豆蔻的手指,假模假樣地在身穿襯衫套裙的女人光潔俏麗的下巴上摸了一把。

職業裝打扮的女人嫵媚地翻了個白眼,拿過桌櫃上放著的開封薯片袋,捏起一片來便狠狠咬下,咀嚼時發出咯吱脆響,好似發洩著火氣。

“這麼窩囊懦弱的傢伙,真是隱藏的龍王麼?”蘇恩曦一邊恰薯片一邊嘟噥,按理來說,那些真正的強者,不應該只需要告訴他們任務目標,刀山火海也可獨往,千軍萬馬亦能取上將首級麼?

可這個叫羅納德·唐的,她們調查了他所有相關資料,除了執行有關龍類的任務事件時運氣爆棚點,就是個徹頭徹尾的loser。

平常就在家裡打打星際爭霸,餓了就點炸雞漢堡之類的快餐,妥妥的死宅副本。

“老闆說是就一定不會錯的,像咋們一直看護的小白兔,也和這傢伙差不多。”穿著黑色瑜伽服的酒德麻衣一邊練一字馬一邊回覆,軀體舒展中顯露出完美的黃金比例身材,配合那張清冷漂亮的臉龐,御姐範十足。

“最近正統中人在世界各地都有出現,他們之前可不在我們的計劃範圍內。”蘇恩曦單手敲打著鍵盤,一連串熒光綠色的程式碼在黑色螢幕飛快跳躍。

“老闆說盡量避免與正統的接觸和衝突,能讓老闆都忌憚的勢力,可真不多。”酒德麻衣接過話茬,正統的現身令她們明白,原來有資格幕後操縱的勢力組織,並不止她們這些人。

“就看看正統能幹出哪些事吧,做的越多,也越能窺探出他們背後的能量有多深,又有怎樣的目的。”蘇恩曦咬斷一塊薯片。

“但是他們的繼承人真的好帥,我遠遠觀察過,劍眉星目,是那種有古代尊貴和現代時尚結合起來的風格。”酒德麻衣順著話題往下閒聊。

“怎麼?我們長腿又動心了?這是要交第幾個男朋友了?”蘇恩曦轉過頭來,女學生般清純漂亮的臉上露出揶揄神色,掰著指頭開始數酒德麻衣曾經交往過的物件。

“那些都是美麗的邂逅,這樣如花似玉的年紀,不交男朋友太可惜了。”酒德麻衣淡定地撇了眼沒胸沒屁股的薯片妞,女王般睥睨的氣勢便顯現出來。

她有集郵的愛好,各種型別的男人都交往過,雖然時間都不長。

“正統的繼承人確實很強,至少同個年齡段我沒有找到第二個能與他比肩的年輕人,也不知道小白兔成長起來能不能對得過他。”蘇恩曦又撕開一袋番茄味薯片,漫不經心地道。

“咋們的小白兔就差沒抱住人家腿喊大哥了!”酒德麻衣不屑地撇撇嘴。

路明非和李龍淵都是同一年生人,從他在仕蘭的入學資料上看,李龍淵貌似還比路明非小三個月。

可現在人家都已經開始正面剛龍類次代種了,小白兔還在升學和青春期迷茫中掙扎。

她們這些保姆團的人也很無奈啊。

“安啦~不要拿我們純潔的小白兔去和別人家的妖孽比好不好。我們難道是那些互相攀比的封建大家長麼?”薯片妞在一旁寬慰。

“還有一年,小白兔就要順利結業,踏上他精彩的屠龍之旅。我們保姆團也終於可以出動了。”漂亮女人開始翹著二郎腿,啪嗒啪嗒地敲著鍵盤。

酒德麻衣也伸了個懶腰,身材好到無可挑剔,那雙長腿更是驚人逆天。

仕蘭中學,校門口現在正值放學的時刻,熙熙攘攘的學生隨著那道電動伸縮門的開啟而湧動起來。

短髮微卷的消瘦男孩捧著一杯布丁奶茶,正立在人流中,不時地朝人群中觀望著。

終於,他看見那席穿著棉布白裙,如瀑黑髮上彆著只精緻髮卡,踏著雙白球鞋緩緩走出來的文靜女孩。

“雯雯!”男孩穿過人流走到她面前,雙手將手中奶茶遞給女孩。

“謝謝你啊,明非。”陳雯雯先是有些驚訝地望著男孩,隨後伸手接過奶茶,小聲地道了謝。

男孩只是撓頭,露出真誠的笑容,並不說話。他們並排走出校門,走在以往只有他一個人走的鵝卵石鋪就的沿河路上。

這條路是市政工程特批的風景步行街,準備打造成旅遊景點,一邊是青綠的河水,一邊是咖啡店電影院。

這一路有些安靜。男孩在心裡想過無數話題,卻不敢開口。還是陳雯雯率先說了一句。

“明非,上次我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男孩聽見女孩的問題,有些恍惚,隨後支支吾吾地回應。

“李……李同學給我回了訊息,讓我們儘量不要報這所學校,說難度很大。”路明非儘量按原話複述一遍。

“他還說,其實卡塞爾學院每年都會在國內招生,如果我們有潛力的話,會有專人來找我們面試的。”或許是怕這個答案會令女孩失望,他又緊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