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寺外。

老者抬頭,看著寺內煙霧飄渺,強大的壓迫感,讓身為妖族的他感到窒息。

不過當身邊年輕和尚的手輕輕搭在他胳膊上時,原本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就如潺潺流水般柔和起來。

老者心中確信,身邊這位叫忘懷的小師父,絕對不是普通和尚。

忘懷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

“您要進去嗎?”忘懷問道。

老者有些猶豫。

忘懷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笑著將他引到了另一邊的石凳子上坐下來。

“如果不想進去的話,也是沒事的,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忘懷笑著說道。

老者望著他,潸然淚下。

坐在石凳上,忘懷詢問老者來問心寺的目的,聽聞是為孫子祈福,他臉上露出笑容。

“小師父,我聽聞,問心寺真的有佛祖顯靈,是真的嗎?”老者哽咽著問道。

看到老者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忘懷似乎意識到什麼,詢問道:“可是你那孫子,身體不好?”

老者苦笑:“只有佛祖能救他。”

忘懷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

如果是尋常人,他或許還會勸說兩句,如果孩子身體不好,就趕緊送到醫院,千萬不要將希望寄託在佛祖身上。

在問心寺這麼多年,像這樣的事情,忘懷可沒少見,很多老人,家裡孩子生病,就想著上香拜佛,反而錯過了治療時間,簡直就是人間悲劇。

可面前的老者並不是人,而是妖。

這樣的說法,自然也就不會套在對方身上了。

猶豫片刻後,忘懷還是實話實說道:“問心寺的異象,和佛祖顯靈並無關係。”

聽到這樣的話,老者的眼神突然暗淡下來。

但是很快,他又笑了起來。

“這樣啊……那也好。”

“嗯?”忘懷有些意外。

“其實,我也想到,不能是佛祖顯靈,如果真的有辦法……”老者說到這,停了下來,心裡則在想著。

如果真的有佛祖顯靈,有救自家孫子的辦法,鎮妖司的人肯定是先知道,又怎麼可能不告訴自己呢?

決定來問心寺的時候,老者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比誰都知道這希望有多麼渺茫,就算來了也是白來一趟,可這世界就是如此,便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有緊密的邏輯,更多的是用情感作為支撐。

只有來了,才是心安。

“既然如此,那小師父,我就不打擾了。”老者站起身,兩隻手背在身後,準備下山。

忘懷看著他,突然想到什麼。

“您先等等。”

老者轉身看向忘懷,眼神中捎帶疑惑。

忘懷從自己的僧衣中,拿出一枚疊成三角形的平安符,上面還掛著一根紅繩子,交到了老者手中。

“這是問心寺的平安符,希望您孫子健健康康,平安成長。”忘懷輕聲說道。

老者望著他,突然有些哽咽,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可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緊緊攥著平安符,拉著忘懷的手重重點了點頭,這才沿著山道往下走。

忘懷佇立許久,嘆了口氣,那平安符唯一能夠起到的作用,恐怕也就是給老人求個心理安慰了。

……

走在下山的路上,老者的腳步快了許多。

上山時,他需要頂著問心寺的威壓,如逆風而行。

下山時,自然就輕快許多。

入冬的星城要冷了許多,特別是行走于山道上,吹進脖子裡的風都是刺骨的冷,如果是年輕時候,身為妖族的他根本不會在意,可隨著年紀的增長,擁有C級實力的老魂妖各方面都下滑的厲害。

年輕時敢拿來下酒的料峭寒風此時像是能要了半條老命的刀子,不過作為一個妖族,他對此並沒有任何不滿,相比較於普通人,他的壽命已經足夠漫長了。

以前的他很怕死,特別是晚上入睡前,總擔心這眼睛一閉上就再也睜不開了,年幼的孫子沒人照顧,哭嚎時拼命搖晃著自己的手臂,然後獨自面對家中的冰鍋冷灶。

嘶……

想想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也許絕大多數怕死的人,並不是真的怕死,而是在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牽掛。

可就在此時。

老者似乎察覺到什麼。

他抬起頭,目光順著山道的臺階向下延伸,看到了一群人。

那是一群穿著怪異的人,老者從來沒有見過,但是他們的身上,卻有一種聖潔的氣機。

這種氣機,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

沒有絲毫猶豫,老者慢悠悠離開了山道,走進山林間,想要避開對方。

作為一個妖族,想要徹底融入人類世界,能做的,就是儘可能避免遇到太多的人,更不要去惹麻煩,這麼多年來,他都是如此,就連住的地方,都儘可能偏僻一些。

山道上。

凌鴻博還在碎碎念。

“亞歷山大神父,我已經和問心寺的人溝透過了,他們還是閉寺,咱們就算來了,也是進不去的。”

亞歷山大不以為然道:“無妨,我只是在周圍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呢?不進去,不就行了?”

看亞歷山大這麼執著,凌鴻博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嗯……

就在外面轉轉,不進去。

理論上來說,還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凌鴻博才從亞歷山大這裡得到了聖水,並且提升了自身,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更不會與對方唱反調,更何況還是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上。

反正聖主教廷的人也沒哭著鬧著非得現在就進入問心寺,只是在坐禪山上轉轉,就算是鎮妖司的人來了也挑不出個理來吧?

突然,亞歷山大像是察覺到什麼,突然扭過臉,朝著右前方看去,腳步停了下來。

凌鴻博都走了幾步,停下來後,轉過臉好奇地看著亞歷山大。

“神父,怎麼了?”

“那邊,好像有邪祟。”

“邪祟?”凌鴻博有些驚訝。

亞歷山大對此似乎很感興趣,同樣離開山道。

“走,去看看那是什麼邪祟。”

跟在後面的凌鴻博突然有些明白了。

亞歷山大說的邪祟,其實是在這裡發現了妖魔。

可讓凌鴻博感到驚訝的是,這裡可是坐禪山,山上還有問心寺,到底是什麼樣的妖魔,竟然敢來這裡轉悠?

這不是找死嗎!

更讓凌鴻博感到疑惑的是,這“邪祟”都已經到了坐禪山,問心寺的那些僧人,都毫無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