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二話不說,轉身出了錢莊。

綠奴看她走得快,以為是自己惹她不悅,一時有些不敢跟隨,待追出去時,謝絕已騎馬遠去。

他急忙想跟上,怎料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將他的去路攔住。

“留步。”沈一鳴自裡間出來便一直暗自打量著他,此時與他對視了一眼,才發現他瞳色異樣,並非本國人,細看之下,似乎在哪裡見過。

暫且忍下一腹疑問,沈一鳴好言勸道:“她現下只怕正在氣頭上,你若跟去了,這事只會鬧得更大。”

綠奴聽不懂,只是撲扇著濃密的羽睫,流下兩行清淚。

沈一鳴撇了撇嘴,暗自罵了謝絕幾句,心想她倒是怪有眼光,這世間什麼樣的絕色都能被她給籠絡來。

瞧這美人落淚的悽慘可憐樣,看得連他都有些忍不住想憐香惜玉了。

“進去等吧,等她卸了火氣,自然會回來領你。”沈一鳴拍了拍綠奴的肩。

綠奴睜著淚眼朦朧的眼睛,有些意味不明的看著他。

沈一鳴笑道:“果真是個聽不懂話的,你與她連句話都說不了,又到底,看上她什麼呢?”

這話像是在問綠奴,卻也像是在問自己。

綠奴沒有回答,只是見他沒有惡意,便跟著他一道回了裡間。

因為沈一鳴讓人把他回去的馬給牽走了。

兩人在錢莊裡間等到午時將過。

仍舊不見謝絕回來。

一時都有些慌了,沈一鳴一貫只認得常時跟在謝絕身邊的江右,便給了小廝一錠銀子,讓人去將軍府傳口信。

江右一接到口信,嚇得臉色慘白,一轉頭偏又碰見正從外頭回來的謝紅。

“出什麼事了?”謝紅深知江右的脾性,一見他神色慌亂,便已料到和謝絕有關。

江右只得和盤托出,“聽人說是廷尉府的王二小姐當街要搶綠……搶小姐身邊的僕役,僕役不從,便被王二小姐當街調戲了一番,還賞了幾個耳光。”

謝紅一聽,揚眉問:“就這麼點小事?”

“二小姐,二小姐氣不過,這會兒獨自一人上廷尉府出氣去了……”

謝紅當即嚇得虎軀一震,“還不快派人去將她拖回來!”

“是是是,小人這就帶人去。”江右說話間連忙喚了人來,見只來了七八個護衛,心中還暗自有些虛,又招手多叫了幾人。

一行十五人,浩浩蕩蕩衝向廷尉府。

可等去了廷尉府才知道——

王二小姐一從營中回來就被太女傳進了宮,江右剛想鬆一口氣,卻突然想起這一路上都沒見著自家小姐的身影,又懸著心多問了一句,“那你們可見著我家小姐,謝二娘子?”

廷尉府的管事聞聲,板著臉道:“何止見著,你瞧瞧我家府門上這個腳印,可曾熟悉?”

江右一眾人偏頭看去。

只見廷尉府敞開的大門上,豁然印著兩個不算小巧的腳印。

內心忍不住哀嚎:小祖宗啊!你踹一腳解解氣不就好了,怎麼還踹了兩腳呢!這下可完了!

江右又問:“那我家小姐現下……是在你們府中?”

管事哼了一聲,指著去往宮裡的方向。

“謝二孃一聽我家二小姐進宮了,上馬就往宮裡追去了!幸得我家主君還不知道這事,你還是趕緊去把人追回來吧!這事要是鬧到了宮裡,只怕……”

沒等那人把話說完,江右已拍馬而去,口中有些憤憤的罵道:“呸!人不在你跟我說這麼多!盡耽誤事!”

誰不知道,將軍府與廷尉府一向水火不容。

只因多年前,女皇初初登基之時,如今的廷尉大人王珍曾暗中多次爭搶將軍一職,最終名落謝申,她便心有不甘,指名要與謝申比試,二人在雪地裡比了三場。

騎術,射術,武術。

三場均是落敗,王珍自慚形穢,決心斷髮出家,卻被女皇百般阻攔,最終愛惜其才華,特聘請為正二品廷尉,遵照皇帝旨意修訂法律,負責詔獄一事。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慘敗之事雖無人提及,但只要有謝申在朝一日,王珍便從不與之比肩而立,此事一傳出去,當年之事便也被深挖了出來。

是以,王謝兩家,算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江右一直是知道王謝兩家淵源的,只是待他趕到宮門外時,宮廷守衛皆遺憾道:“你要是早些來便好了,謝二小姐於午時就入宮了。”

午時……江右頓感天塌地陷。

……

東宮。

這是謝絕第二次來這個地方。

她一身怒氣,不顧任何人的阻攔,赤手空拳的獨自闖到這兒。

卻不曾想,獨孤曦微也在。

種滿了月季的小花園足有謝家府邸兩倍大,鮮花怒放,美不勝收。

只見一襲白衣的獨孤曦微語笑嫣然地伴在風清嵐身側,二人比肩而立,一同跨過池上的拱橋,才女佳人,好不般配。

謝絕緩了呼吸,目光穿越她二人,看向身後。

田棋只感覺一道凌厲地目光忽然射來,下意識地拔劍看去。

她身旁立著張曉與一名身材瘦小的官服女子。

謝絕眯了眯眼,突然記起她便是那日清歡宮外,讓自己學狗叫,討鳳清呈歡心的人。

也是那個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後恨不得打落她牙齒的人。

原來,她就是王凜月。

田棋看到了謝絕,隨即上前對著太女耳語了一番,末了,太女不動聲色地抬起頭瞥了一眼。

很快便又低下頭溫柔道:“聽說你病了,本宮特地喚了御醫來為你診治。”

“殿下實不該為了曦微如此費心。”

“當心。”

獨孤曦微忙著謝恩行禮,一時竟沒有注意腳下。

風清嵐穩穩地握住了他冰涼如玉的手心,又扶了他的側腰一把。

獨孤曦微站穩後連忙後撤避開,臉上凝了些霜色,“殿下,時候已不早了,我也該回……”

話音還未落下。

謝絕已邁步來到了他二人面前。

“怎麼我剛來,就聽到獨孤公子要走了?”

聽到她的聲音,獨孤曦微眉心微微一蹙,卻維持著原有的姿態,沒有抬起頭來看她。

謝絕目光一涼,很快便移開了注視他的目光。

“太女殿下,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殿下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