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親隊伍吹吹打打的來到了河陽村口。薛玉山已經在大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了,當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薛景梅進入他的視線後,薛玉山用力一揮手,嗩吶聲立即奏響了河陽街,一串串鞭炮隨之炸響,震耳欲聾地飄散出陣陣嗆人的濃煙,河陽街頓時顯得熱鬧非凡。人們在驚詫中紛紛起身,各家門檻外的石條上也都站滿了人,一個個兩眼發直的觀望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孩子們歡天喜地的在人群中四處奔跑,撿起地上未燃的鞭炮,下人們在不絕於耳的鞭炮聲中往來穿梭擺放酒菜,喜慶的氣氛一度達到高潮。

隨著送親隊伍的源源湧入,滿臉堆笑的薛玉山突然笑不出來了。他萬分驚訝劉家竟然在沒有告訴自己的情況下組織瞭如此龐大的送親隊伍,其嫁妝之罕見令見多識廣的他也瞠目結舌。薛玉山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準備的這一百二十桌酒席根本坐不下這麼些人,連忙安排管家薛三趕緊想辦法擴大酒席,一定要快,然後回到正堂正襟危坐等候兒子和媳婦的拜見。

薛景梅進了家門下馬,將蒙著蓋頭的劉亞蘭扶出花轎,在管事的安排下挽著她的手走進正堂,倆人雙雙給薛玉山跪下行大禮。

薛玉山清了清嗓子,剛想說話,突然,南邊村口薛家陵方向傳來了激烈地槍聲,熱鬧的場面頓時大亂,人們驚慌失措地叫喊著四散奔逃,眨眼間整條河陽街便空無一人。擺滿菜餚的桌子被碰翻了不少,整條街道杯盤狼藉。薛家大院內的人也都慌得四處找地方藏身,薛家的家丁們慌忙抄起漢陽造和鳥銃登上院前院後的兩座崗樓上架起了槍。

薛景熙帶人跑過去關上大門,搬起沉重的門閂插上。隨後,從腰裡拔出C96盒子炮,吆喝隨身的幾個手下保護好薛玉山三兄弟,隨後快步跑到崗樓頂上觀看敵情。

薛家一幫下人和家丁保護著薛玉山等人往內室走,小翠也被裹挾在人群裡,急得她四處張望,大聲呼喊著劉亞蘭。

劉亞蘭一把拉下蓋頭,正不知如何是好,薛景梅從後面走來拉住她的手。劉亞蘭猛一回頭看著薛景梅,倆人對視一眼,竟然都感到了內心深處的戰慄。薛景梅望著明眸皓齒,端莊秀麗的劉亞蘭,竟然看得痴了。他曾經一度不甚滿意這門親事,又不願意違背爹的心願,心裡一直感到很矛盾很委屈,覺得自己一個堂堂的黃埔軍校畢業生竟然用這種古老而又可笑的方式娶一個大字不識的土財主家的女兒,實在是憋屈萬分,要不是知道劉亞蘭讀過幾年書,打死他也得反抗這門親事。可是現在,他痴情的望著劉亞蘭,全然忘記了遠處不斷傳來的槍聲,忘記了隨時會存在的危險,他心裡突然對爹充滿了感激。

劉亞蘭也被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軍官迷住了。她從小跟隨大哥劉亞龍,在天津和北平受過良好的教育。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大戰,大哥不顧她的哭鬧,強行將她送回了家鄉。她知道大哥的苦心,可在內心,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再回到偏僻的沂蒙山區。她一直固執地認為,回到這裡就意味著這輩子不可能遇到書上描寫的那種浪漫的愛情了,這對於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子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呀!她看不起包辦婚姻,嚮往自由而又浪漫的愛情,當爹孃為她訂下這門親事後,她哭過鬧過無數次,甚至痛恨當初強行派人把她送回家鄉的大哥,還認為是大嫂不喜歡自己,並且多次無理取鬧,向爹孃告大哥的狀。大哥好幾次來信解釋她都不聽。儘管心裡也很想大哥,也覺得大哥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感情上總是轉不過這個彎。對於一個嚮往美好愛情年紀的女子來說,還有什麼比扼殺了她理想中的愛情模式還叫人難過的事情呢。可是現在,她突然好想見到大哥,希望大哥趕緊來到自己的婚禮上,她要好好謝謝大哥。

兩人深情地凝望著,薛景梅打破了僵局。

“亞蘭,哦,媳婦,我……”

薛景梅想說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深山出鳳凰。但隨即又感到這句話似乎有些輕浮,便不再說什麼,雙手攬住了劉亞蘭的肩膀。

“景梅……”劉亞蘭凝眸一笑,羞澀地低下頭,順勢靠近了薛景梅。

薛景梅擁抱著劉亞蘭,不斷嗅著她的髮香。薛景熙喊叫著跑進來,薛景梅才回到現實,意識到正身處險境。他趕緊將劉亞蘭帶進洞房裡,抓過掛在牆上的手槍走出去,和薛景熙來到院子裡檢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