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煎熬

沈彬打好飯，一個人默默地來到一處牆角，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表面是在吃飯，但心裡還是想著假球的事。

是不是自己做錯了，自己就應該勇敢地站出來，去揭發他們，順著這種想法想下去，假如自己真的揭發他們會怎樣。

就是俱樂部相信自己，也得出自己想要的結論，別人會不會質疑他跳出來揭發這事的動機，“分贓不均”的評判是肯定跑不掉的，這也肯定會斷送他的前程至少踢球的事是別想了。

像自己這樣的小螞蚱，俱樂部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叫自己捲鋪蓋滾蛋，自己就沒可能再在這空調房間裡多呆一個晚上……

以後哪傢俱樂部也不會收留他這個有前科的人。

所以他認為揭發他們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

他不斷地陷入悔恨和僥倖的怪圈中，頭腦中千頭萬緒，紛擾得就像一團亂麻。

“臉色這麼差？是身體不舒服？”沈彬抬起頭，看到大熱天還西裝革履的球隊助理教練高海洋把手裡端著的餐盤放在自己餐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沈彬急忙起身，有點手足無措，“高指導好！”

是不是打假球的事？

戴召他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嚴謹？

要不高指導怎麼單獨找上自己，自己來到隊裡就幾天，自己和對方又不熟悉，只是在隊內準備會上才第一次見面，由於自己是新入隊的，當時領隊萬安龍單獨把自己介紹給對方。

高海洋手往下壓了壓，“坐下！坐下！我只是看到大家都湊在一起，邊吃邊聊，有說有笑的，就你一個人躲在這裡，所以就過來看看。”

沈彬慌亂的坐下，不小心把筷子碰掉了地上，尷尬地彎腰把筷子撿起來，用餐廳紙把筷子擦乾淨，才回答高海洋的問題，“我只是中午睡覺做夢被驚醒，沒有什麼事，過一會就好。”

“讓夢驚著了，做完噩夢，醒來洗把臉就好，吃完飯要不要叫隊醫給你看看？”

“沒事的，高指導，我吃完了，你要是沒有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說完也不等高海洋回應，站起來，收拾好餐具，就離開了餐廳。

高海洋看著沈彬的一系列反應，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房間，洗罷冷水臉，坐在床邊，這才稍微冷靜一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有人在敲門。

聲音不大，還很有節奏，可這敲門聲就像在沈彬耳邊敲響了一面銅鑼，沈彬警惕地開啟門，看到是高海洋，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來。

高海洋推門走進來，並且仔細地檢視著他的臉色，擔憂地說了句什麼。

看他要去泡茶，高海洋攔住他，說：“別倒水了，我就是路過進來看看的。”

等高海洋在沙發上坐好，沈彬就陪著高海洋聊天。

他一時鬧不清楚高海洋來找自己做什麼，如果是發現比賽有什麼端倪，那就是領隊或者郭江平教練來找自己談話了，不可能是這個球隊的邊緣人。

“沒有什麼事，我看你情緒和臉色都不對頭，所以就過來看看。

是不是上次比賽自己創作的機會沒能轉化成成果，心裡不舒服？其實在你們這個年紀，成績固然重要，但提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自己能力上去了，就不會沒有踢球的地方，你被佳佳隊辭退了，還不是被郭指導看中，來到我們隊裡。

球隊成績不好，隊員們的情緒也很低落，還有兩場比賽，只要你被換上場，一樣得好好踢，踢好了，自己出路才更廣闊……”

說了會閒話，看出來高海洋不是為收黑錢的事來套自己的話，沈彬心裡那顆高懸著的石頭這才漸漸放下來，也就慢慢放得開了。

在高海洋的詢問下，沈彬就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和自己的踢球經歷向高海洋說了一遍。

在沈彬敘述的時候，高海洋不時插話，問一些細節，他的這番經歷，聽得高海洋好一陣唏噓。

看著快到球員午間休息的時候了，高海洋就站起來告辭，沈彬把他送到門口時，他回過身來囑咐道：“明天的比賽我會建議郭指導多給你一些上場時間，你在場上，不要管別人怎麼踢，儘量展示你的能力和技術，記住要自私一點，比賽，首先是為你自己踢的……”

安靜的走廊裡就只有他的話音在嫋嫋迴盪。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沈彬愣了半天。直到躺在床上時，他都在琢磨著高指導這句話裡的滋味。他似乎明白了一點東西，卻又像什麼都不明白。迷迷糊糊中，他慢慢地墜入夢鄉。

從這個時候起，沈彬再也沒有為那個該死的收黑錢、打假球經受折磨……

高海洋也沒有再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來到301參加第二場比賽之前的教練組準備會。

在會上，他就提出這麼一個建議：“就打長傳衝吊，快速透過中場，讓前面兩三個個人能力強的前鋒去尋找機會。後面的半場緊逼防守，爭取不給對手機會……”

“都說說看，下場比賽怎麼踢，是堅持以前的打法，還是做出調整，都發表下自己的意見。”郭江平眉頭鄒的像田野上梨出的深溝，手中的香菸已經自然地燃燒快要到煙替，只剩下淡長的白灰。

其他人都沉默著，高海洋張嘴還是繼續堅持自己的意見，“咱們的球員磨合時間短，相互間根本就說不上配合，更談不上默契，比賽中幾次失誤下來就難免要推諉責任指責對方，這既不利於團結也不利於比賽。

在這種情況下，隊員根本不可能執行什麼戰術。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比賽簡單化。”

其實他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除了對足球外行的王安龍咂摸不出這話裡的味道，在場的兩個助理教練都沒有搭腔，郭江平更是黑了臉不說話。

其實助理教練都明白高海洋的建議全都說到點子上，可他又不能站出來態度鮮明地支援高海洋，因為他們都知道主教練郭江平和這個喝過洋墨水的年輕人很不對付。

事情起因還要從兩年前說起，那時候高海洋剛從英格蘭回國，他是國際足聯在英國舉辦的第十八期高階教練培訓班結業回國的。

正好足協在京舉行足協工作會議，國內所有甲級隊教練，助理教練，梯隊教練都參加了研討會。

在教練員聯席會議上，有人提出每年的昆明海埂春訓搞體能測試是不是合理，有沒有必要再搞下去的問題。

從而引發出是體能優於技術，還是技術優於體能的大討論，雙方爭論不休，當時體能派佔了絕對的上風，以鄭雪盟，蘇順暢，曾志陽等一大批老一輩教練是不折不扣體能派，其中就包括郭江平教練。

而反對他們的教練只佔總人數的不到30%，在會上和這些老教練爭論最激烈的就是眼前這位了。

後來不知怎麼搞的，高海洋卻意外地被足協派到了遼省天倫實習，去年高海洋在一線隊裡混了一年，今年又自己申請來到了U17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