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乞兒巧遇落魄女

詞曰：今古北邙山下路，紅塵老，盡英雄。人生長恨水長東。幽懷誰共語，遠目送歸鴻。蓋世功名喜與悲，從前錯怨天公；浩歌一曲酒千盅，男兒行處是，縱飲論窮通。

江湖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江湖，天下也並非是某一個人之天下，縱時光悠悠，觀英雄王圖，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深秋的風將人們身上的衣服吹得更厚更緊了一些，但凡是生計有望的人們都不願在這樣的天氣下在外多待，這也使得街道上顯得有些冷清，突然，一道尖叫聲刺破了這安靜的氛圍：“該死的小賊，你居然還敢來偷我的饅頭，看我今兒個不打死你！”然而，街上的路人聞言卻也只是不屑地“切”了一聲，一間當鋪門口的小夥計衝著身旁的另一名同伴說道：“呵呵，老張頭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這十多天連續的被一個七八歲的小乞丐給偷了東西，不過說來也怪，那個小崽子也只是偷幾個饅頭，那老張頭故意丟下一些個銀幣想要引那小鬼上當，可是人家卻連看都不看一眼拿了饅頭就跑，嘿嘿，也不知道是他不清楚銀子的用途啊，還是根本就識破了這一層陰謀！”

他的話音才剛落下便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如風一般跑過，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卻已經跑出去了兩三米的距離，再一眨眼，那小身影便已經繞過了前方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在這時，一名略微有些肥胖，身穿圍裙的中年男人舉著跟擀麵杖也追了過來，口中還在不停地大罵。

先前的那名夥計見狀不禁疑惑的道：“咦，今兒個老張頭是怎麼啦，往日裡他不都是追到前面轉角的那個位置就不追了嗎，今兒個卻要不死不休啦！”

另一名夥計笑道：“嘿嘿，想來是被偷得煩了吧，不過也是，這事兒擱誰身上也難受得慌啊，那小崽子不去偷別人就逮著老張頭一個人偷，他要是不發瘋才怪了呢！”

那小乞兒的體力似乎特別的好，被老張頭追了一路卻硬是速度不減，而這一次那老張頭也似乎是發了狠，緊追不捨就連自家的饅頭鋪子也都不管不顧了，小乞兒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心道：“這一次還真的是把這個胖子給惹火了呀，看來只在城裡逃跑是不行啦，哼，小爺還就不信了，你能跟我出城去！”

想到這裡，小丐便朝著城門狂奔而去，似乎城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的事情，這一路上也並沒有人刻意地去阻攔那小丐，很快，他便衝出了城門，朝著東南面的大山飛奔而去，老張頭則是追到了城門口便停了下來，依著城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道：“小···小兔崽子，最···最好不要···不要再被我看見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就你這樣的小雜碎···就算是被打死了也沒人來管！”

然而，旁觀眾人聞言卻都是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其中一人更是笑話道：“哈哈，我說老張頭啊，你就別在這兒說狠話啦，要知道，咱們朝陽城的城主大人可是明令禁止殺人吶，你要是不怕死的話，明兒個就去殺了他，我就承認你是條好漢，可敢！”

老張頭聞言禁不住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哼了一聲轉頭便回去了，這卻又一次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朝陽城東南面是一座叫做老虎森林的大山林，裡面地形錯綜複雜，還有野獸隨時出沒，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處十分危險的地方，小丐一口氣跑到了山林邊上，發現那老張頭沒有追來才停下了腳步，靠在一棵樹上喘息了半天才算是恢復了過來，口中罵罵咧咧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穩住了心緒，然後又輕輕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笑道：“嘿嘿，叫你個老張頭嘴巴不乾淨，小爺我就是要偷你的饅頭，今兒個運氣還真不錯，一下子就抓到了三個，嘻嘻，這一天都不用捱餓啦。”

說完，他又看了看這大森林，猶豫了片刻又自言自語道：“前兩天在破廟裡聽兩個前輩說他們在這老虎森林的外圍撿到了一頭熊還看到了一具傭兵的屍體，那兩個傢伙可是狠狠地發了一筆呢，我要不要也進去碰碰運氣呀！”

小丐拿出了一個饅頭，一邊蹲在樹下慢慢地啃一邊在腦中快速地思考著，他一直都很羨慕那些雄壯的傭兵們身上佩戴的武器，不論是刀槍劍戟還是其他什麼，一想到這些東西，他的心就躁動不已，忍不住就要起身往林子裡鑽，然而，卻又在潛意識裡突然想到了那些野獸龐大的身影，一下子，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重新蹲下啃起了饅頭。

然而，那一口饅頭剛下肚，傭兵們背在身上的各種武器的樣子又漸漸地浮上了心間，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揮動著那些武器將以前侮辱過自己、虐待過自己的人都狠狠地揍了一頓，更多圍觀的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場面，突然，那一副小身子就是一震，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他曾經看到過的最霸氣的一種武器——弓，那一張足足比他自己高出了兩三倍的純黑色大弓！

想到這裡，小傢伙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三口兩口將剩下的饅頭全部吃掉，站起身來一咬牙道：“那些個傭兵都說什麼來著，富貴險中求，對，就是富貴險中求！不冒點險怎麼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嗯，決定了，就進入這森林看看，反正今兒個我的運氣好，一定能有所收穫的！”

話音落下，這個渾身髒兮兮，頭髮亂糟糟的小丐竟然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普通人談之色變的大森林之中，進入其中之後小傢伙發現這裡與人們講述中的樣子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什麼陰森恐怖的場景，相反地，光線很好，頭頂上茂密的樹葉過濾掉了太陽的毒辣，只留下了微微的暖意，讓人有一種懶洋洋想要睡一會兒的衝動，林子裡時不時傳來的各種蟲子吱吱的叫聲給人一種無比心安的感覺，漸漸地，小傢伙放鬆了心中的戒備，突然，他看到了一隻兔子正爬在了前方不遠處啃食著青草，這一下子就勾起了小丐的饞蟲，一時間他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朝著那兔子就衝了過去。

兔子受驚，只是一蹦就竄出去了一兩米，小丐見狀卻是更加的興奮了，不自禁的笑道：“嘻嘻，想不到啊，今兒個還讓小爺我遇到了一隻兔子王，據說吃了你的話就可以大幅度地增強我的體質呢，也不知道是也不是！”

說話間他又朝那兔子撲了過去，然而，兔子卻是無比的靈活，每每都能躲過小丐的撲擊帶著他朝森林的深處跑了去，與此同時，在森林深處的某一處，突然，空間被撕裂開了一個大洞，將附近的一些樹木都絞成了齏粉，還有靠近的動物也都在一瞬間被絞殺成渣，只留下了幾聲哀鳴，一道人影從中掉了出來，重重地砸在了滿是落葉的地上，下一秒，空間又迅速地恢復，彷彿根本就沒有出現過那撕裂的情況一樣，再看地上趴著的那個人，身形婀娜，不過卻是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斑斑的樣子，有些地方還可以看到翻卷的皮肉甚至是晶瑩的骨骼，頭髮蓬亂，一條腿還不規則地扭曲著，顯然是斷掉了，此時她就這麼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丐被那兔子三繞兩繞的就迷失了方向，同時也失去了兔子的蹤影，正自疑惑間便聽到了幾道大型野獸的哀鳴之聲，頓時，小傢伙的眼睛就是一亮，大笑道：“哈哈，沒想到啊，今兒個真是運氣好呢，還真就讓小爺我遇到了傭兵大戰野獸啦，嗯，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一起死掉了呢，不管怎麼樣都得過去看看吶，哈哈。”

小丐一下子就忘掉了兔子的事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速地跑了過去，約莫奔行了一刻鐘的樣子，小傢伙來到了一片光亮的地帶，這裡與四周幽森的環境卻是顯得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那裡的地面被染成了暗紅之色，在那陽光的照耀之下還趴著一個渾身傷痕累累的人！

見此情形，小丐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喃喃自語道：“那，那人應該是死了吧，都已經傷成那個樣子啦看來一定是死了，嗯，肯定已經死了，不過她殺的野獸呢？哎，管他呢，先去檢查一下她的東西才最重要！”

說話間小傢伙已經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人，近距離觀察到了她身上的傷勢，小丐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竟然有些心慌了起來，他試探著用手去推了推那人的肩膀，沒有反應，又學著從傭兵那裡聽來的方法，將手指放到那人的鼻下探了探，卻猛然發現那人還有微弱的呼吸，小傢伙頓時就嚇得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張口喘著大氣，兩隻大眼睛中滿滿的都是驚駭，片刻後他的心緒漸漸地穩定了下來，卻發現那人竟還是一動不動，於是便也大起了膽子，在其全身摸索了起來。

片刻後，小傢伙無比失望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嘀咕道：“這是個什麼人吶，居然這麼窮，身上竟然什麼都沒有，就連一把匕首都沒有，就腰間的一個布袋子卻還打不開，難道她根本就不是傭兵而是迷路的人，剛才不是她殺死了野獸，而是被野獸給攻擊啦？”

又過了片刻，小傢伙仍舊不死心，再次將這人的渾身上下，裡裡外外都搜了一便，卻還是一無所獲，也只能是哀嘆一聲，一邊罵罵咧咧地自認倒黴一邊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這時，那女子無意識地痛哼了一聲，小乞兒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轉身看去卻見她依舊是一動不動，這才緩緩地將心放了下來，轉身邁腿走了幾步，卻又彷彿是想到了什麼，立即反身回來推了推那女子喊道：“喂，你醒醒，喂，喂，醒醒啊，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走了啊，躺在這裡很容易就會被那些野獸給吃掉了喲！”

然而，不管他怎麼叫喊這女子卻都沒有任何的反應，眼看著日頭緩緩偏西，小丐的心中也漸漸地害怕了起來，他站起身朝著先前過來的方向狂奔而去，可是，才跑了十多步卻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那趴著的女子，始終還是不忍心將其丟下，他又跑了回來，費力地將其背了起來，朝著先前的方向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去。

時間飛逝，殘陽西斜，森林中一個髒兮兮的小人兒卻還在揹著一名髒兮兮、不知死活的人四處遊走，突然，一隊傭兵從他們附近經過，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都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為首的一名膀大腰圓的鬍子大漢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二人一眼，然後便興致缺缺地說道：“好啦，咱們還是快走吧，眼看著天兒就要黑了，還留在這森林的深處可就是在給裡面的野獸加餐啦！”

其餘眾大漢也都是哈哈大笑著準備要離去，然而，團隊中的一名長相還算過得去的女子卻是有些不忍，建議道：“老大，他們看起來是迷路了，反正咱們都要出去，要不就帶上他們吧，反正也不費事兒！”

另一名三角眼的男子卻是不屑地開口道：“切，不過是兩個普通人，估計也就是被那些個故事給騙進來的，嘿嘿，既然有膽子進來那就要承擔相應的風險，沒必要管他們，不過就是兩個臭乞丐罷了，晦氣，咱們還是走吧！”

其餘眾人也都不同意帶上二人，那女子也沒有辦法，不過在臨走之前卻是解下了自己腰間的水囊掛在了小丐的腰上輕聲說道：“小乞兒，對不起了，姐姐沒辦法說服他們，這些水就給你吧，一定要小心哦！”

說完也不等小丐說話，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小傢伙認真地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將其面容深深地刻進了腦海之中，然後又背起那名女子朝著這一隊傭兵離去的方向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去，可是才不過走出了一百多米的樣子便失去了那一群人的蹤跡，小傢伙也管不了其他，就這麼直線行進。

天色完全地黑了下來，出乎意料的是，森林中並不是十分的黑暗，一群群的螢火蟲給這片森林染上了一塊塊碧綠色的光斑，也恰好照亮了前進的道路，小丐將那女子放了下來，重重地喘了口氣，解下了水囊喝上一口，喃喃道：“不行啊，現在在森林瞎晃悠那就是必死無疑了，必須要找一個地方過夜才行啊。”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女人嘆了口氣道：“哎，你可一定要活下來呀，要不然我這一波可就虧大了呀。”說完，他又振了振精神，背起那名女子繼續前行，可就在這時，一陣狼嚎聲從遠處傳來，卻又彷彿是從不遠處傳來，小丐被嚇得渾身一抖，心中也恐懼了起來，一時間竟然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了，緊接著，第二聲狼嚎響起，好像距離更近了一些，小丐的嘴唇都開始打顫了，結結巴巴地說道：“狼大爺，你們可千萬不要過來呀，再說了，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又臭又髒，也不好吃呀，你們還是去找別的食物吧！”

然而，越是害怕什麼就越是會來什麼，第三道狼嚎聲幾乎就在距離他百米外響起，完全都能夠聽到狼群奔跑的聲音了，小丐的心中頓時一片冰涼，甚至就連大腦都停止了思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淒厲的慘叫聲給驚醒了過來，這其中有狼也有熊，緊接著，又是一道熊的怒吼聲響聲，下一秒，一道數樹木被拍斷的聲音傳來，還夾雜著一頭狼臨死前的哀嚎聲。

小丐吞了吞口水，他想要快速地逃離，然而這時候他的身體卻完全的不聽使喚，兩條腿除了劇烈地顫抖以外就什麼也做不了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遠處的打鬥終於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只剩下野獸們一聲聲瀕臨死亡的哀嚎。

漸漸地，小丐感覺到自己可以動了，沒有廢話，他邁開腳步就要離開，然而，這時候他卻突然看到正前方百米外是一面高聳的山壁，就在其正對面的地方就是一個巨大的山洞，那漆黑的洞口就彷彿是一張怪獸的巨嘴一般，可是這在小傢伙看來卻是通往天堂的入口！

小丐毫不猶豫地揹著女人走了進去，將其放好後又出來撿了一堆柴火，用偷來的火摺子升起了一個火堆這才算是安下了心來，小傢伙呵呵地傻笑了一聲，拿出了一個饅頭邊啃邊自語道：“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傻呢，這個人明明都快要死了，我卻鬼使神差地要去救她，居然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要是過了今晚我一定把她扔掉，自己走出去，哼，以後絕對不做這樣的蠢事啦！”

卻在這時，那個女人又痛哼了一聲，然後又輕咳了幾下，夢囈般地說道：“水，水！”

小丐聞言立即扔下了手中的饅頭，解下腰間的水囊給那女子餵了一些，女子似乎渴了很久，大口大口地喝了很多水，要不是小傢伙強行地將水囊拿開的話，恐怕她能將剩餘的水全部喝光！片刻後，女子吃力地將眼睛睜開了一道縫隙，似乎看見了面前的這個小丐，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說得出來，然後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小丐重重地吐了口氣，卻又突然一拍自己腦門大叫道：“哎呀，我真傻，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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