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冷笑道:“我是聽李渝說的,他一直在盯李淮,他告訴我,李淮的繼父宇文輝,現在出任范陽軍倉曹參軍事,倉曹主管錢糧,一般只有心腹才能出任,宇文輝居然出任這個要職,說明宇文家族投靠了安祿山。”

宇文家族投靠安祿山,李鄴倒是能理解,在朝廷沒有希望,他們自然會另投明主,李鄴遲疑一下道:“你說李渝一直在盯李淮是什麼意思?”

“一月底發生的事情,賢弟不知道?”

李鄴搖搖頭道:“我一無所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父親丁憂一年就復職了,這件事被李淮挑撥,李岫和幾個嫡子以及長輩大怒,上門來討伐你父親,李林浩對你母親出言不遜,被你母親狠狠揍了,為這件事,李渝和他父親大吵了一場,他找到我訴苦,他懷疑李淮是宇文家族派來李家臥底,他要尋找證據,這幾個月一直暗中盯著李淮,卻意外發現李淮的繼父居然成了安祿山的參軍。”

李鄴點點頭,“想不到祖父的嫡長孫倒是很清醒,顧全大局,知道以家族利益為重,也不枉我在郃陽救他一場。”

李洵嘆口氣道:“現在朝廷局勢很混亂,說是五大勢力,其實不止,像幾個皇子,棣王李琰、榮王李琬、永王李璘,這三人秘密結派對抗太子,手下養了不少武士,沒有天子暗中支援,怎麼可能辦得到?還有哥舒翰,傳聞他支援李琬,他可是自詡對天子忠心耿耿啊!”

李鄴沉思片刻,“什麼時候有時間,帶李渝來見我,我想和他聊一聊。”

李鄴回到家裡,卻意外發現父親回來了。

“娘,爹爹怎麼回來了?”

裴三娘搖搖頭,憂慮道:“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心情很不好,趕路一夜未睡,回來倒頭就睡了,下午還要去朝廷。”

“鄴兒回來了?”院子裡傳來李岱疲憊的聲音。

李鄴走出內堂,見父親神情疲憊,眼睛熬得通紅,他連忙上前問道:“父親,出了什麼事?”

“去我書房說吧!”

父子二人來到書房,李岱疲憊坐下,擺擺手,讓李鄴也坐下。

“鄴兒,你有錢沒有?”

“父親要多少,幾萬、幾十萬都有。”

李岱苦笑道:“哪裡需要這麼多,我只要一千貫,我一個手下官員含冤死了,我去晚了一步,他家境不好,上有老,下有小,就靠他一個人養家,他一死,一家子怎麼辦,我們幾個湊了十幾貫錢才給他買了口薄皮棺材收殮了。”

“行!”

李鄴一口答應,“父親把地址給我,我讓手下去一趟陳倉縣,一千貫稍微少了點,給兩千貫比較好。”

李岱寫了一個地址紙條,又寫一封簡訊,嘆息道:“兩千貫當然更好,哎!曹敬堯是因為我才死,我心痛啊!”

“他為什麼會死?”

“他一時疏忽,把去年的政事堂批文看成今年了,因為格式內容都完全一樣,就下面日期不一樣,去年明經科錄取三十五人,今年錄取三十二人,進士科人數都是十五人,所以他編制錄取大綱給了審卷院。

主考官是張垍,他就錄了三十五人,禮部批准透過,政事堂批准透過,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最後吏部發現出錯了,我追查下來,發現是員外郎曹敬堯拿錯成去年的批文。

本來是一件小事,卻被張均不依不饒,非要說是科舉舞弊,舞弊什麼?他兄弟負責錄取的進士,要舞弊也是他兄弟舞弊。”

李岱氣得胸膛起伏,李鄴平靜問道:“然後呢?”

“然後他就在天子面前胡說八道一通,天子受他蠱惑,批了一個‘一查到底’,他就親自坐鎮禮部查案,一個個過審,從四月份折騰到六月初,禮部什麼事情都停掉了,曹敬堯被大理寺抓起來,前幾天被送回老家,回家不久就死了,我聽說他在獄中被毒打折磨,但他始終說是自己的責任,沒有把責任推給我。”

李鄴冷冷道:“這件事父親太被動了,聽我的,明天一早就向政事堂遞交辭職信。”

“我辭職豈不正中他的下懷,太便宜他了。”

“父親,這是以退為進,禮部侍郎辭職,會到高力士手上,他不會同意的,天子也不會同意。”

“他們會把我調走,太子殿下的禮部就丟了。”

李鄴冷笑了起來,“就算父親不辭職,他們也會借這件事把父親調走,一旦父親辭職,把事情鬧大了,這件事才能按照父親的意願解決。”

李岱一咬牙:“你說得對,越怕事,他們就越猖狂,我明天一早就辭職,太子那邊我自會去解釋。”

李鄴想了想道:“父親不要出面,太子那邊,我去給廣平王解釋。”

李鄴隨即讓兩名手下帶著兩千枚金幣趕往陳倉縣.

時間還早,李鄴隨即來到了高力士的府宅,他不是來找高力士,而是來找高力士的養子馮勸農。

李鄴當然不能直接去找廣平王,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外藩,李鄴自己清楚得很,在京城發發威,殺個把人,坐實地藏魔的綽號,天子不會睬這種小事,但如果去私下拜訪廣平王,那比殺幾百人的麻煩還要大,觸犯了天子的底線,天子絕不會容忍。

就比如宇文嗣武,在京城無惡不作,殘害百姓,民怨沸騰,可天子李隆基根本就沒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還要提拔他的祖父宇文靖當相國,可宇文家族私藏兵器,暗練莊兵,立刻觸犯了李隆基的底線,把宇文靖逼死,將宇文家族一貶到底。

看透這一點,李鄴便知道自己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但李鄴知道有個辦法見到廣平王,那就是透過高力士,之前他們都為高力士的天鵬馬球隊打過球。

馮勸農很熱情,把李鄴請進府內,笑眯眯問道:“李都督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下午剛回來!”

“難怪我父親不知道你回來,昨天還說到你,既然婚期都定了,那就該回來了。”

“我昨天就應該來拜訪高翁,但家裡事情太多,我父親遇到點小麻煩,科舉的事情,馮叔知道吧!”

馮勸農點點頭,“聽說了,應該問題不大吧!和你父親沒有什麼關係。”

李鄴冷笑一聲道:“鈍刀子割肉,張相國無休止折騰,我父親身體都快垮掉了。”

“我父親也說那個人沒事找事,李都督有什麼事,儘管說,我能幫則幫!”

李鄴低聲道:“馮叔,我想見一見廣平王殿下!”

馮勸農想了想道:“行!你就在這裡待著,哪裡也別走,我去請他來商議馬球之事,你們在我這裡見一見。”

馮勸農隨即乘坐馬車前往廣平王府,越半個時辰後,馮勸農帶著廣平王李俶回來了。

一進內堂,李俶笑嚷道:“那個臭小子在哪裡?怎麼還不來見我!”

李鄴連忙走出來行禮,“參見殿下!”

李俶給李鄴肩頭一拳,笑道:“神神秘秘的,把我哄到這裡來見面,你要見我就直接到我府上去嘛!”

“我是外藩,不方便吧!”

“現在是不方便,但我可以奏請皇祖父,請你教我兒子射箭,你可以光明正大來我府上了。”

李鄴點點頭,“那還得等幾天,但我今天有急事。”

“什麼事?”李俶也不再笑了。

李鄴一擺手,“我們進堂再說!”

兩人走進內堂坐下,李鄴道:“我父親遇到了科舉麻煩,殿下知道吧!”

“當然知道,我父王也很生氣,罵張均卑鄙無恥,你父親這兩個月忍辱負重,令人讚賞。”

李鄴淡淡道:“但是我回來了,我讓父親反擊,明天一早辭職!”

李俶愕然,“為什麼?”

李鄴緩緩道:“這叫以退為進吧!只有這樣,才保得住禮部。”

李俶眉頭一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那個員外郎被送回家,他到家不久就死了。”

“他一死,事情不就結束了嗎?”

“殿下,如果張均沒有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會放人回家?我聽父親說,那個曹敬堯在獄中熬不過拷打,便承認是自己科舉舞弊,但他死活不承認是我父親指使,被打得不行了,大理寺就把他送回陳倉老家,結果回家不久就死了。”

李俶狠狠一拍桌子,鐵青著臉罵道:“大理寺那幫王八蛋!”

他又沉聲道:“你意思是說,張均拿到口供,準備對你父親動手?”

李鄴點點頭,“下屬徇私舞弊,主官也難逃其責,他們就算無法為我父親定罪,也有充足的理由把他調離禮部,給個閒職養老去。”

李俶緩緩點頭,“我明白了,所以令尊辭職,反客為主,把事情鬧大。”

“正是如此,我父親會以受相國迫害為由辭職,把事情鬧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