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女是來了,可沒想到——

薛快雪拒絕醫女的醫治,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快雪,快雪,你別這樣,別這樣。”司馬沅想要抱住薛快雪,可惜他的個頭小,兩隻手還抱不團個頭頗大的薛快雪,兩人看起來尤為滑稽。

薛快雪一手緊緊捂住衣襟,一手憋足了力氣,攘開司馬沅,“不,我不要她治,我不要她治。”

明月輝在車外,有些無語,他們已經因薛快雪完全耽誤了行程。

此地到潁川不過三日,現在拖了這麼長時間,還要全賴眼前的這位。

“殿下,薛快雪是不讓人看她的身體的,從來如此。”涼真在明月輝耳畔輕語,以前在宮中的時候,每每陳涼真要為她探衣診治,她總是態度強硬地拒絕。

“你將那醫女叫過來,本宮有幾句話,想與她說叨說叨。”明月輝小聲吩咐。

醫女唯唯諾諾而來,聽明月輝耳語幾句,眼睛忽而亮了起來,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隨後進了馬車,居然將司馬沅趕了下來,順利說服了薛快雪。

司馬沅跳下來之時,眼睛對上了明月輝,此時他臉上的髒汙與血色已經擦了乾淨,額頭上的傷口以白色綁帶固定好。

他褪下了那身褐色的破衣襤褸,換上一套淺灰色的常服,襟口淡淡繡紋,四擺寬大,頗有些清神秀骨的味道。

這樣看上去,辣眼睛的程度降低了些許。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過來,低著腦袋,神清裡帶著少見的不自在,“多謝你。”

“嗯?”明月輝歪了歪腦袋。

“多謝你,對快雪任性的包容。”他比她矮一個頭,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其實他的兄弟們在他這個年齡,很多都處政理事,甚至已經有孩子了。

“這是我欠你的,我會還,我一定會還!”他說得有點急切,像不通世事一般,有著一股通透的純粹。

明月輝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若是你那邊好了,便遣人喚一聲沈忌,咱們加快腳程。”

她頓了頓,“那……那女郎的病也拖不得。”

【那女郎】三個字像一根根小小的針,刺進司馬沅的太陽穴,他被刺得倏忽抬起了腦袋,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寫滿了掙扎,“袁芳塵,你不恨我嗎?”

明明是他的獻計讓雲帝將她抓了過來,囚禁於宮室之中,嫁與形容廢物的他;也明明是洛陽陷落之時他的拋棄,令她倉皇逃跑,遭遇種種飄搖淪落至今。

從頭到尾,他都不把她列入考慮範圍之內,他的心中從來也只會有薛快雪的喜怒哀樂。袁曲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一個符號,或者一個能夠救命的工具。

明月輝苦笑,她不知道袁皇后恨不恨,甚至她連一丁點袁皇后的記憶也讀不到,就好像她繼承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一般。

可是她卻不能恨,他是這個遊戲的主角,而她是玩家粑粑,一開始就註定了。

畢竟只有透過主角把遊戲通關,才能重回自己銀行裡四捨五入兩個億的懷抱,她還能跟錢對著幹還是咋樣?

所以還能怎麼辦,還不是像個粑粑把你原諒!

“事到如今,還談什麼恨不恨。司馬沅,我只期你記我之恩,允我之諾。”明月輝一字字道,從頭到尾她做的,只求他的信任。

她不是想做他的妻子,而是想做他的心腹與謀士,這樣,他才能按照她的期望,一步步走到最後。

司馬沅望著她,眼睛裡閃過迷惑的光,旋即握緊了拳頭,帶著些決然地點了點腦袋。在明月輝沒有看到的地方,他耳根子背面,熟得有點過了。

……

明月輝囑咐醫女的話很簡單,就是去詢問薛快雪,問她自己到底哪裡能看,哪裡不能看。明月輝就不信了,薛快雪還能一門心思想死,這種人一定是有什麼秘密不願被觸碰,只要醫女不碰便沒事了。

薛快雪的病症查了出來,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嚴重,她不僅在逃難途中染上了瘧疾,還患上了嚴重的背癰,脊椎一片發紅發紫地高高腫起,僅僅觸碰邊緣,她便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事實上她在這個年代,背癰極難醫治,許多條件尚好的人紛紛痛苦而死,何況在條件艱苦的逃難路上。

醫女利用現下南羽軍車隊裡找得到的藥材開了方藥,只能勉強抑制住瘧疾,而不能根除。而那難纏的背癰,還得早日到達潁川才能覓得好的藥材與良醫。

司馬沅聽聞後,趕緊去煮藥,那藥方一煮好,便催促沈忌趕快趕路。不多時,明月輝他們已經在路上了。

明月輝坐在行走的馬車上,對面則是薛快雪的馬車。由於沈忌的私心,兩輛馬車的規格差距甚大。

比如薛快雪的馬車是沒有車簾的,不知道沈忌出於什麼心態,不給一個病人的馬車安車簾。不過反正也不是她的娃,他熊歸他熊,都是清河王多年以來沒有續絃惹出來的事。

不過這個角度,明月輝可以偷偷捻起簾子,觀察另一輛馬車的情形。

司馬沅小心翼翼捧著藥碗,一口一口地喂薛快雪喝藥,他的神情安靜而專注,時不時會對病女郎捻唇而笑。

他唇角有小小的酒窩,笑起來若妝頭明月、湖頭煙雨,整個人的色彩都亮了,“快雪,別擔心別擔心,會好的。”

“怎會好,患了背癰的人就沒治好的。”沈忌盤腿坐在明月輝旁邊,背上墊了個斑絲隱囊,小聲嘟囔。

明月輝白了他一眼,這人真是——瞎說什麼大實話。

原遊戲裡,即便是司馬沅當了皇帝,用盡全天下最精貴的藥材,薛快雪的病都始終沒有根治。好幾次命懸一線,都是全靠明月輝大幅度氪金,才勉強續命。

為了儘早到達潁川,他們幾乎是日以繼夜地趕路。

而程家的隊伍似乎與他們較上勁兒一般,總在他們差不離的地方。他們趕路,程家也趕;他們歇腳,程家也歇。

路上遇到了茶歇鋪子,程家的人也早早擺足架勢,高價購完了整個茶鋪備用的乾糧。

這眥睚必報的性格,明月輝倒覺得程念韞倒比遊戲裡更加真實可愛。

明月輝腦子裡一直想著之前程念韞那狂跳不止的負好感,心中察覺出一絲絲的不對,之前她似乎忽略了一個無比重要的資訊。

程念韞如今對司馬沅的惡感,應是當時沈忌捉弄程念韞引起的,而程便把這個罪過都算在了偷饅頭的司馬沅的身上。

如今程念韞對司馬沅的好感度為-8,-8是什麼概念,就已經是交惡了。你走路人家你走路上跌一跤,人家可以落井下石再往你身上吐口水的那種程度。

想到這裡,明月輝趕緊開啟了美人收集圖鑑,迅速地點開了薛快雪的好感度頁面。

薛快雪現在對主角的好感度:-55

明月輝手都有點抖,她記得之前看的時候還是-50,怎麼過了幾天,還在司馬沅為了她的病,低聲下氣奔波忙碌,幾乎得罪沈忌的情況下,居然還負了5點。

-55,這完全到了滅門之仇的程度了啊。

這不僅僅是落井下石的問題了,這是見到對方要忍好幾個回合,才能忍下把對方砍死的衝動的程度啊!明月輝猜想,怕不是薛快雪天天對著猶如殺父仇人一般的司馬沅,才抑鬱成疾的吧……

但是,怎麼會這樣?

“涼真!”明月輝趕緊拉過陳涼真,又回過頭去,“稚兒,你迴避一下。”

沈忌點了點頭,掀開簾子坐到了馬車頭,與車伕並行。

“涼真,你之前說,薛快雪接濟了晉王多年,甚至為他遭受吞碳之苦,可是真的?”明月輝悄然問道。

陳涼真低著腦袋,注意到明月輝牽著她的那隻手——

“涼真?”明月輝歪著頭又喊了一句。

“是,是,千真萬確!”陳涼真反應過來,有些驚慌地答道。

她瞄了明月輝一眼,怕自己的答案不能令她滿意,“在涼真認識快雪之前,大約是晉王六歲起,快雪便開始接濟於他,算算年頭,已經整整九年了。”

司馬沅五歲死了娘,而後遭雲帝扔入了冷宮,那時也是六歲。

也就是說,在司馬沅剛入後宮開始,薛快雪已經在接濟他了。這真的太奇怪了,她為什麼要去接濟一個自己恨之入骨的孩子,還持之以恆了整整十年,甚至為他遭受了吞碳之刑。

這太違背常理了,除非……除非……明月輝想起了薛快雪好感度最高的那個關卡條件——

【好感度80的條件——知曉一切真相後,愛她如初】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