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三年,夏五月,柳城。

窗外細雨霏霏。

書房中,檀香嫋嫋。

沈雲瑤穿著一身玉白色的雲紗夏裙,手捧一本遊記,正看得津津有味。

門外忽然響起歡呼聲。

沒多時,腳步聲清晰入耳。

小丫鬟翠羽嘴裡喊著“小姐”,人已經推門而入。

沈雲瑤放下手裡的遊記,瞅著被雨絲打溼了衣裳的翠羽,秀眉微蹙,道:“怎麼不撐傘?”

“小姐,大喜!”

“姑爺高中狀元,報喜的已經去了鄭家!”

翠羽連說帶比劃,那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聞聽這話,沈雲瑤卻是依舊蹙著眉。

鄭斯闋高中了啊!

作為跟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沈雲瑤卻不覺得這是什麼喜事。

沈鄭兩家,自祖輩便有來往。

但近些年,鄭家敗落,不復當年。

關於沈雲瑤跟鄭斯闋的婚事,沈家早有人想要退了,畢竟鄭家落魄了。

但這事兒,沈家老太太李氏始終堅持,說是沈老太爺當初跟鄭家老爺子定下的親事,老太爺一輩子言而有信,不能因為這事兒壞了名聲。

對李氏而言,一個孫女的婚事,比不得她老頭子的名聲。

偏沈家許多人喜歡在沈雲瑤的耳邊唸叨,說著那鄭斯闋的壞話,生生將一個不諳世事的大家小姐給弄了個憂思傷神,最終香消玉殞。

沈雲瑤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還魂而生。

沒有前身小姐的記憶,沈雲瑤還是旁敲側擊,才弄清楚了情況。

這讓她一度很鬱悶。

因為,她成了書裡的人物。

確切地說,她是個炮灰女配。

當然,在原劇情中,她是作為亡人出現的。

但現在,因為沈雲瑤的穿越,劇情開始了,而她還活著。

那麼,鄭斯闋的人生會因此改變嗎?

原劇情中,鄭斯闋是當朝太師的東床快婿,然後擺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樣子,狠狠地回報了曾經瞧他不起的沈家。

“我未亡,婚約猶在!”

“鄭家那位潑辣的主母,會怎麼做?”

劇情中,鄭斯闋是被榜下捉婿,結果被太師的小女兒遇上,於是救了下來,便一見鍾情。

在這個過程中,沈雲瑤是死是活,都無法插手。

所以,當鄭斯闋高中狀元的喜報傳到柳城時,他應該已經跟那位謝家大小姐情定三生了吧!

“小姐……?”

翠羽眼見沈雲瑤半晌沒有回應,表情呆呆的,下意識地伸手在沈雲瑤的面前晃了晃。

“我無事!”

沈雲瑤回神,望了翠羽一眼,淡淡開口。

“小姐,姑爺中了狀元,您怎麼不高興呢?”

翠羽不明白。

沈雲瑤幽幽一嘆:“翠羽,從現在開始,別再喊‘姑爺’了!”

齊大非偶!

曾經是沈家瞧不上鄭家,沈家人也瞧不上鄭斯闋。

但如今,攻守易形了!

這些話,沈雲瑤沒有跟翠羽多說的必要。

人啊,貴在自知。

……

聞喜堂。

是沈家老太太李氏的居所。

當下人將鄭斯闋高中的訊息傳來,這老太太高興地合不攏嘴,讓人給全府下人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銀。

美其名曰:同喜。

然而,李氏這邊沒開心多久,她的面上便籠上了一層陰雲。

沈家的當家人,沈雲瑤的大伯,沈慎前往鄭家道喜,卻被鄭家人給擋在了門外。

“母親,鄭家此舉,分明是不打算再認這門婚約!”

“那鄭斯闋,說不得已經在京城攀了高枝。”

“當初,我就說把婚事退了,您非不!”

“現在可好!”

沈慎氣鼓鼓地開口。

作為李氏的長子,沈慎自小就沒受過任何的委屈。成了沈家之主後,更是在這柳城威望日著。

但今日,他實實在在丟了一個大臉。

“你怪我?”

李氏板起臉,“若不是你們捧高踩低,看鄭家落敗,便想著斷絕婚約,何來今日之辱?”

“母親,當初為什麼要退婚,我就不說了。不管怎麼說,事已至此,您給出個主意,拿個章程吧!”

沈慎坐在那裡,時不時地用拳頭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扶手,顯然是在強忍著心裡的火氣。

“罷了,既然鄭家變了卦,上趕著不是買賣,這門親事,便退了吧!”

李氏沉吟許久,緩緩開口。

“母親,您是不是老糊塗了?”

“這門親事,不能退!”

沈慎怒聲開口。

退親?

不可能的!

“你若覺得為娘老糊塗了,那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罷!”

“我乏了!”

李氏直接揮手,不想再說。

沈慎見狀,也不多言,起身便走。

……

“挺好!”

當翠羽將沈慎被鄭家擋在門外的訊息告知沈雲瑤,沈雲瑤整個人都鬆快了。

這門親事,大機率是不成了。

當然,肯定是要鬧一場的。

而這麼一鬧,她大概是要愁嫁了。

若是換了別的姑娘,說不得要尋死覓活。

可對沈雲瑤來講,這是好事兒!

穿越這書裡的世界,沈雲瑤是絕望的。

倒不是因為少了那些現代化的高科技,純純是因為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

女人,要三從四德,要相夫教子,要舉案齊眉。

然而,沈雲瑤想說,臣妾做不到。

她受到的教育,不允許她看著自己的男人左擁右抱。

甭說什麼入鄉隨俗。

在沈雲瑤這裡,若是入鄉隨俗就是看著自己的男人左擁右抱,那麼,她寧可一輩子不嫁人。

或者,乾脆嫁個普普通通的男人。

以他沈家女的身份,嫁妝,好吧,如果不是聯姻,以她大伯沈慎的算計,怎麼可能允許她有太多的嫁妝?

至於她那個親孃?

滿門心思都在她兩個弟弟的身上,盼著他們能學有所成,光宗耀祖,給她掙個誥命回來。

“小姐,姑,呃,鄭家郎君是不是要悔婚?”

“或許吧!”

沈雲瑤笑笑,抬手在翠羽的鼻子上輕輕一刮,“別想太多,這些事情,從來都不是咱們能做主的!”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遇到那疼惜兒女的爹孃,或者還會詢問一下兒女的想法。

而沈雲瑤在這裡的父母?

爹雖然不渣,但卻是一個只知道吟詩作對的風流才子,於功名上毫無建樹。

而那親孃呢?

她的眼裡,從來沒有沈雲瑤這個終究要潑出門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