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錦走出會議室時,賀斌還在領著大家分析案情。

劫後餘生般的經歷,讓夜安錦心有餘悸。

正如賀斌所說,鄭吉英可能臨死前都在算計。

能考進這所法醫學院的學生,智力都很好。

可把聰明用錯了地方,簡直害人害己……

夜安錦腳步沉重地往前走,回想事件始末,反省自己不該疏忽大意。

其實,從程原告訴她鄭吉英在解剖室自焚燒樓時,她就該警醒。

那時,她應該報警,而不是隻顧考慮鄭吉英的安危,馬上跟著程原跑去實驗樓找她。

可是,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識破鄭吉英是裝病啊!

她當時只想著,鄭吉英有抑鬱症,如果真的自焚燒樓怎麼辦?

她必須趕緊去制止,否則時間就來不及了……

呵,鄭吉英一定預料她(夜安錦)是這麼想的,知道她會很快趕到解剖室。

所以,她和程原一到,鄭吉英就開始了她的表演。

鄭吉英萬萬沒想到,她之前成功地騙過了她(夜安錦),這次畫蛇添足了。

結果,沒得抑鬱症的鄭吉英也跳樓。

唉……

不好玩啊。

夜安錦長嘆一聲,突然有點兒後悔。

她明明能輕鬆賺錢,偏要身兼三職吃苦受累,圖個啥?

圖履行社會責任感。

圖預防、協助和打擊像謝辰飛、程越柳似的壞人為所欲為!

夜安錦及時制止了自己的負面情緒,給自己以積極的回答和肯定。

她沒有坐電梯,順著步梯層層往下走。

付餘生去周路凱辦公室聊天了,估計還沒出來,此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

她想走走散散心,理順一下紛亂的思緒。

案情至此成了半吊子。

說沒破吧,李思思和鄭吉英殺人事實證據確鑿,周欣瑩的案子一目瞭然。

馮剛和喬新在周欣瑩樓下找到了清掃後遺留的血液殘留。

經檢測,殘留的血漬是周欣瑩的。

這證明周欣瑩樓下是第一案發現場。

樓下租房的客戶提供了自己不在場的證據,當晚他在距離威華市千里之外的城市,嫌疑排除。

陳怡彤挑唆殺人罪事實成立,被立案起訴。

說案子沒破,是還存在諸多疑點。

根據現有證據,李思思和鄭吉英殺害周欣瑩之後,鄭吉英出於畏罪心理,事隔三天後又借刀殺人,毒殺了李思思。

但到底是借刀殺人,還是鄭吉英親自動的手,到底有沒有那個幫兇?

不得而知。

就連夜安錦也無法確實,殺害李思思的到底是鄭吉英的幫兇,還是鄭吉英本人。

畢竟偵查員們走訪排查了這麼多天,那個張玉斌音訊全無。

這個人更像是鄭吉英和李思思編造杜撰出來的。

否則,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銷聲匿跡?

再有,雖然周欣瑩和李思思臨死前都有過性行為。

但沒有在現場發現精液、唾液等異性遺留物。

這就無法證實兩個女生是自慰還是和異性發生關係。

雖然自慰的可能性很小。

可凡事講證據。

證據呢?

而毒牛奶的提供者,鄭吉英也有重大嫌疑,因為李思思的那枚鑽戒最終在鄭吉英身上。

馮剛就認為,鄭吉英說有幫兇是為了減輕罪責,最終難以自圓其說,只能自我了結。

不是沒可能。

還有個疑點,就是那枚鑽戒。

它到底是誰給李思思的?

為什麼最後跑到鄭吉英身上了?

難道,真的根本沒有幫兇,而是鄭吉英殺了李思思?

夜安錦覺得自己被鄭吉英耍得團團轉。

這個女生說謊連草稿都不用打,真真假假令人防不勝防、難以分辨。

就連她死前口口聲聲說愛那個“幫兇”,現在也無法證實真假。

不過,夜安錦認為,那個幫兇是真實存在的。

不然,就憑鄭吉英和李思思,怎麼拋屍荒野?

還有,鄭吉英和李思思的電腦水平不太好,她們沒那個本事潛入周欣瑩公寓樓所在的物業系統刪除監控。

除非,鄭吉英深藏不露……

總之,這三起案子是繼續偵查,還是草草結案,暫時是個未知數。

夜安錦無精打采地往前走。

折騰了這麼久,最後整成這個熊樣兒,夜安錦很挫敗。

想起賀斌說還有幾起懸案,他壓力山大,夜安錦心裡沉甸甸的。

她知道,犯罪嫌疑人自殺心理很普遍,並非個例,但真正敢於付諸行動的,大都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計。

鄭吉英早在犯罪之初就做好了兩手準備。

如果她能矇混過關,成功嫁禍他人,她就脅迫陳怡彤把那個保研名額給她,否則就舉報陳怡彤教唆殺人,最終她就會逍遙法外、心想事成。

如果她罪行敗露,她就自殺,逃避罪責,隱瞞案情。

而且,鄭吉英當著她的面跳樓,說不定還抱有一定的報復心理。

她(夜安錦)拆穿了她(鄭吉英)的陰謀,她(鄭吉英)就用自己的死讓她(夜安錦)不得安寧,甚至承受刑責,悔不當初……

正如賀斌所說,如果她沒有音訊作證,會很麻煩。

在她之前接觸的案例中,也有犯罪嫌疑人不認為自己有罪。

他們往往認為是社會或他人的行為造成自己犯罪的結果,不應該由他承擔責任。

他們用自殺來逃脫罪責的同時,報復公安機關對自己犯罪行為的追究。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生命是寶貴的,哪怕是戴罪之身。

但,如果這戴罪之身自始至終都心懷惡意,自知殺人償命,無力迴天,到死都要拖別人下地獄,又該如何看待?

直麵人性的黑暗,是對善良靈魂的荼毒和凌遲。

但,只有清醒地知道,這世上,茫茫人海之中,有的人心懷光明,善良美好,像天使一樣親和友愛;也有人心懷怨懟,陰險狡詐,像魔鬼一樣殘忍惡毒,才能懷有防人之心警醒處世,安然度日。

夜安錦感慨萬千,逐級下樓,來到一樓大廳。

付餘生和周路凱站在門口說話,顯然是在等她。

逆光之下,付餘生挺拔的身影被秋日暖陽渡著一圈光暈,有安心定神的特效。

夜安錦繁亂的心緒瞬間靜若平湖。

“諸事小心。”

周路凱拍了拍付餘生的肩膀,叮囑了一句。

付餘生點點頭,轉頭看到夜安錦,眼睛一亮,衝她伸長手臂。

夜安錦走過來。

他自然而然地搭著她的肩膀,衝周路凱擺擺手,“老周,走了。”

周路凱點點頭,又看了夜安錦,似是欲言又止。

夜安錦一愣,他卻已經轉身往樓上走了。

看著周路凱的挺直的背影,夜安錦怎麼都覺得有幾分蕭瑟。

她猛地想起鄭吉英之前在解剖室裡說過,周路凱的妻子,也就劉副部長有外遇,而且被周欣瑩和李思思碰了個正著。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周欣瑩不願意回家。

咦?

剛才在會議室裡聽錄音,好像沒有這段內容……

是真沒有,還是自己心不在焉沒聽見?

夜安錦有點兒迷糊。

“別看他,看我。”

付餘生把她的腦袋轉過來,“老男人了,有什麼好看的,看得那麼入神。”

夜安錦哭笑不得,跟他五指相扣去停車場。

“你和周局長什麼時候這麼熟了?他老婆有外遇,他知不知道?”

車子開出公安局大院,夜安錦問。

“知道。”沒想到,付餘生說,“不止一個,你說的是哪個?”

“啊?”

夜安錦驚掉了下巴,“不會吧,威震一方的公安局局長竟然被人綠了,還、還群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