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當真不知道該回應厲子安這個疑問。

說什麼,說她借屍還魂?

那厲子安估計要因為她中邪了。

沈天舒沉默片刻,終於道:“因為我會姜家金針。”

“你果然……”厲子安早在沈天舒讓他幫忙做金針的時候就有所懷疑,但是一直不敢確定。

畢竟姜家金針靠的是施針的技法,而不是單單看針的長短和外形。

而金針乃是姜家的祖傳秘技,是姜濉唯一沒有對外公開分享的。

這門手藝,只傳姜家人。

“你如何證明你會姜家金針,而不是又在矇騙於我?”

“章沐秋就是看到我施針的手法,才堅持要離開來安縣,跟著我回湖廣的,世子爺若是不信,可以回去問她。”

厲子安這回終於又相信了幾分,心下甚至湧起一些竊喜,父親的病終於有救了。

“你又不是姜家人,怎麼可能會姜家金針?”厲子安此事依舊沒有疑心盡去,還在不斷地反問,“你明明連姜家出事都不知道,那你又是什麼年紀跟著高陽郡主學的金針?”

“世子爺派人調查我,應該也查到了,我外家在醫術上也頗有造詣,祖父曾入宮為官,我母親也自幼跟著學醫,在閨中也稍有名氣,所以我從小就跟著母親接觸這些,勉強算是有些天賦。

“小時候陰錯陽差,承蒙得到了高陽郡主的指點,我當時不懂事,見她一手金針用得好,便自己偷偷跟著學,還在自己手上亂扎,後來被高陽郡主及時發現,非但沒有責罵我,還將金針的技法教授給我。

“那次見面之後,我們便只剩下書信往來了,多年不見,漸漸也就淡了。我一直以為是她得封郡主之後越來越忙,所以沒有時間再理會我這個小丫頭了,萬沒想到竟是……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衝動之下所為,與沈家和我身邊的人都毫無關係,他們都是無辜的。世子爺如果還是不相信我,就殺了我好了,但是希望不要再將其他無辜的人扯進來了。

“姜家一個血案,死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

沈天舒說到最後,身體都在控制不住地輕顫。

一句謊言,似乎必須要用百句千句才能繼續圓下去。

如果厲子安執意不信,一個謀害皇室宗親的罪名,說不定真的會讓沈家給她陪葬。

好在厲子安對這個解釋倒是還頗為相信,這些天在來安縣,沈天舒讓人將所有與姜家金針相關的醫書和病案全都謄抄了一遍。

原來就是她空會技法,沒學過其它的緣故。

其他方面不懂,在厲子安看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兒,大不了他找個大夫,將姜家金針的相關醫理看明白後教給沈天舒都不成問題。

但是姜家金針,技法是最重要的。

因為姜家人已經都不在人世了,沈天舒如今應該是唯一一個會姜家針法的人。

父親的病,看來也只能著落在她身上。

沈天舒為了給自己圓謊圓得精疲力盡,終於勉強挽回了厲子安的一絲信任,至少不再掐著她的脖子,恨不得直接將她弄死在當場要好多了。

“好了,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咱們就走吧。”厲子安說著轉身,“不過我勸你回去之後安分一些,免得為沈家招來禍事!”

聽到厲子安這樣說,沈天舒終於鬆了口氣,無論如何,眼下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她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向另外一邊的竹籬,真的很想過去看一看,當年自己跟祖父種下的草藥,都已經長成什麼樣子了。

不料卻聽厲子安輕蔑一笑道:“這裡根本沒有姜家藥田,我隨口一說,你還真信?”

沈天舒驟然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厲子安,藥田什麼的,難道只是厲子安用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從自己口中詐出真話的伎倆麼?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又撒了多少謊,做了多少錯事,還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

只是原本的滿心期待突然落空,讓她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厲子安在她這樣目光的注視下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轉身大步朝山坳外走去。

“跟上,該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二人一個騎馬,一個坐車,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一路無言。

第二天中午,才重新追上範昱如帶領的大部隊。

沈天舒悄悄換回自己平時坐的馬車,剛一取下帷帽,就聽明卉在旁邊發出一聲驚叫。

“啊——姑娘,您的脖子怎麼了?”明卉看著沈天舒白皙脖頸上的幾個黑紫色指痕,嚇得打翻了手裡的茶壺。

明卉顧不得撒得到處都是的水壺,湊上前細看沈天舒的傷勢,聲音中都帶了哭腔道:“姑娘,您不是跟世子爺出去的麼,這、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事。”沈天舒抬手攏了攏衣領,但其實無濟於事,衣領絲毫遮不住厲子安掐出來的指痕,“只是個意外,你去弄個涼帕子來給我敷一敷,不要聲張。”

明卉這才趕緊收拾了車廂內的一片狼藉,幫沈天舒換了衣裳,弄來涼帕子給她敷在淤青上。

“若是被楊嬤嬤和明玉姐姐看到,怕是得心疼死了。”忙完這一切,明卉坐在沈天舒旁邊無事可做,便開始嘮叨起來,“都怪奴婢沒照顧好姑娘,那天我若是堅持跟著姑娘一起去,興許就……”

“好了。”沈天舒抬手拍拍明卉的手背,“不是你的錯,而且這點小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上點藥很快就好了。”

沈天舒話音未落,車廂外就響起幾聲輕叩。

“誰啊?”明卉過去將車廂門開啟一條小縫。

只見來人是厲子安身邊的小廝,手裡捧著一個瓷瓶,笑著說:“明卉姐姐,這是世子爺叫小的送來的傷藥,說是讓給潼娘子的。”

明卉聞言簡直想翻白眼,但是厲子安畢竟是世子爺,最後還是勉強接過藥瓶,關上車門後就一把摔在坐墊上,氣得小臉兒鼓鼓的道:“這算什麼,是世子爺就能任意妄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