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說出話,車轅上的張府小廝跳下馬車。

他抹著腦門兒上的汗,捶了捶發軟的雙腿,看著沈念一臉感謝,“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這人一說話,倒讓沈二不好再說教了。

沈念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笑著擺擺手,“順手的事,不用謝。”

張家小廝卻是一臉鄭重的拱了拱手,“對姑娘來說是順手的事,對我來說,卻是救命的大事。

我是張府的採辦張硯,張管家是我親舅,以後要是有什麼事需要小的幫忙,儘管去張府找我。”

舅舅果然慧眼如炬,能弄到大蟲的人確實不同凡響!

沈念眼睛一轉,想到去書院發生的事,說道:“巧了,我剛好有件事問你。”

張硯打起精神,“什麼事?小的知無不言。”

“我家想送我弟弟進學,剛才去書院問詢,那家書院狗眼看人低,我和爹孃擔心弟弟學壞,也不願意送他去那裡,縣裡真就沒有別的書院了嗎?”沈念直言道。

她說話很直白,讓張硯忍俊不禁。

“縣裡確實只有一家書院。”張硯對縣裡很熟,不用多打聽就回答了。

話說完,想到前些日子聽說的訊息,他沉吟片刻,壓低聲音道:“不過啊,我新得了一個訊息,內閣大學士溫老要乞骸骨回鄉,屆時會在我們縣裡開一所書院……”

這訊息是他舅舅聽老爺說的,保真。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決計不會把這事說出去。

“這事還未定,姑娘記得先不要往外說。”張硯小心叮囑。

“噢。”沈念點頭應下。

片刻後,一臉疑惑地問道:“內閣大學士很厲害嗎?”

“……”張硯腦子頓了頓。

溫老那樣的家族,竟還有人不知道?

不,他不允許!

張硯以一種狂熱的崇拜語氣說道:“厲害!特別厲害!溫家是咱大越傳承了近百年的大家族。

溫老更是桃李滿天下,是所有讀書人的楷模,誰人不欽佩……”

接下來的時間,沈念三人‘被迫’聽了溫家的百年發展史,直到……張硯口乾舌燥,主動住嘴。

“我說了這麼多,姑娘明白了吧?”張硯神秘兮兮地衝沈念使眼色。

沈念:“?!”她該明白什麼嗎?

“……溫家很厲害!”她自信地得出結論。

張硯頭上冒出一道黑線。

溫家厲害這誰不知道呀。

索性不再賣關子,而是直白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機會難得,你家弟弟不是想求學嗎,讓他這段時間努努力,要是能進溫家的書院,未來可期吶!”

沈二眼睛驟亮,“小哥說的訊息可是真的?”

張硯拍拍胸口,“真真的,只是縣裡的大戶人家都盯著溫家呢,所以……”

誰能進,誰不能進,這誰也說不準。

畢竟就連他家老爺也不敢保證自家少爺進的去。

沈二明白張硯的未盡之言,感激道:“我懂,謝謝小哥。”

別的不說,這個訊息對他們而言就是無價的。

張硯笑了笑,“應該的,沈姑娘救了我的命,只是個訊息而已,早晚會傳出去。”

說完,去旁邊的點心鋪,買了一盒點心當謝禮,這才駕著馬車離開。

沈念拎著點心,還挺沉的。

朝爹孃晃了晃,唇角勾起,“糕點有了,不用再買了。”

沈二感慨:“不愧是張大善人家的小廝,說話辦事就是周到。”

之後,三人去米鋪買了糧食,又給家裡置辦了些東西,駕車回家。

-

馬車剛到村口。

一個婦女朝車廂中的李秀娘揮手,大聲喊道:“秀娘,你們快回家吧,春娘回來了,我聽說你家滿哥兒都被打破頭了,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沈二聽到這話,臉色一變,“秀娘,念姐兒,坐好。“

話音落下,他草草衝傳話婦人點了下頭,馬車疾馳而去。

李秀娘聽村人說滿哥兒被打破了頭,急得根本坐不住,唇色都變白了。

“娘,滿哥兒不會有事的。”沈念乾巴巴地安慰。

……春娘是誰?

李秀娘胡亂點了點頭,擔心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早知道該把滿哥兒帶去縣裡的。”

滿哥兒昨晚上有些躥稀,今早她煮了碗白米粥讓他吃了,見孩子身體還虛,她便想著讓滿哥兒在家休息,誰知……

春娘是什麼人啊,那是老太太的親閨女,是個黑心的極品,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駕車的沈二也知道大姐的性子,臉色同樣難看。

沒會兒,馬車到了沈家門口。

沒等停穩,李秀娘著急忙慌地跳下去,得虧沈念扶了一手,要不她得趴地上。

沈二嚇了一跳,“娘子小心!”

李秀娘沒心思多理會他,拉著沈念就往家裡衝,沈二苦笑地跟上。

二房院子一陣吵鬧,遠遠就聽見一道尖利刻薄的女高音。

“……不就是摔破皮流了點兒血,用得著這麼矯情嘛,長輩去看他,他還死命攔著,這是在防誰呢,哼,二弟捨不得教滿哥兒,我來教!

小孩兒都是賤皮子,不打不行,你們看我家的賤丫頭,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勤快得不像話……

哪像滿哥兒,大白天的躺床上睡覺,懶漢,沒用的蛆蟲!”

沈春娘肥胖身體坐在凳子上,龐大的腚把凳子蓋的嚴嚴實實,說個話唾沫芯子亂蹦,一臉理直氣壯。

她腳邊放著一個大包袱,包袱裡裝著兔皮、布料、肉條、糕點……

是從二房各個屋子翻出來的。

院子裡,大房的孟氏見沈春娘如此不要臉,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孟氏冷著臉,怒聲道:“大姑子如此理直氣壯,我這個弟妹說什麼你怕也是聽不進去的,這些話大姑子等會兒跟二弟和二弟妹說吧。”

話落,進屋看滿哥兒去了。

沈春娘見孟氏拿她沒辦法,得意地晃晃腦袋。

她娘說了,王氏肚皮出來的都是賤種,是沈家的下人,她想怎麼打罵就怎麼打罵。

下人的媳婦兒和兒子也是下人,她怎麼打罵都不過分!

眼睛掃到腳邊的東西,沈春娘神情憤恨。

這些好東西,沈二一家怎麼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