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這會兒身心俱疲,一句話也不想說,閉上眼開始養神。

於是,沈念發現老太太更暴躁了。

見到有個比自己還好奇後話的人,她的心忽然定了下來。

沈柔和沈菁縮著腦袋,都把自己當透明人。

瞧見沈念自在的樣子,羨慕不已。

她們也想這麼淡定啊啊啊。

因著大雪不斷,越來越多的災民從禹州而來。

路上總能遇到倉惶趕路的人。

他們麻木又絕望,行走在雪地裡,就像一個又一個沒感情的木偶。

其中也不乏因走投無路而逐漸喪失人性的人。

沈菁稍微掀開馬車車窗的簾子,正正好對上一雙帶著血紅的瘋狂眼睛。

“啊!”她嚇的小臉一白,下意識放開簾子。

沈老爺子睜開眼。

他還沒說話,老高氏就破口大罵,“喊啥喊?就你長了嘴,在長輩面前大聲喊叫,這就是你的教養。”

沈念捏了下耳垂,語氣幽怨,“奶的嗓門好大,外面的流民都被你驚動了。”

流民?!?!

沈老爺子心裡微驚,掀開簾子往外看。

“哎呦,這些人想幹什麼——?!”老高氏瞧見車外的場景,驚聲道。

“還能幹什麼,擺明了想搶劫唄。”沈念淡定地說。

沈柳花不淡定了,推開邊上的沈柔,看向車窗外。

只見馬車被一群流民圍著。

沈家的男人把女人護在後面,正在跟他們對峙。

沈柳花花容失色,聲音滿是驚恐,“這可是喪心病狂的流民,你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

沈念見怪不怪地看向她,無辜道:“那我該怎麼辦?鬼嚎出來?

唔!我實在嚎不出來。”

沈柳花:“……”誰讓你嚎了。

氣的不想說話,乾脆湊到車窗邊看向外面。

菁姐兒見她如此霸道,不高興地撇撇嘴。

“柳花姐,你往邊上點兒,擋住柔姐姐和菁姐兒了。”沈念嫌棄地說。

沈柳花不敢招惹她,暗自咬牙,往邊上挪了挪。

菁姐兒餘光掃到柳花姐敢怒不敢言,捂嘴偷笑。

沈柔捏了捏她的手,搖搖頭。

再這樣,柳花姐要惱了。

車窗外,沈二等人正與一行眼睛發紅的流民對峙。

“你們想幹什麼?”最先說話的是沈大。

“不想幹什麼,要銀子。”為首之人拿著一把帶血的刀,眼神陰狠。

年少輕狂的沈坤笑了,“誰不想要銀子,你這話真好笑。”

男人眼睛瞥向他,看人時陰嗖嗖的,讓人有種被冷血動物盯上的感覺。

“我勸你們別不識好歹,看到這把刀上的血了嗎,不聽話的人早就被埋進雪裡了。”

沈坤好歹跟著高手學武,哪是流民就能威脅的。

“怕你們啊。”

這群流民逃難許久,早就喪失人性了。

見沈家人如此囉嗦且不識時務,二話不說朝沈家人衝過去。

沈坤率先迎上去,“爹,我來!”

他力氣大,又學了幾個月的功夫,早已不是吳下阿蒙。

棍子輕輕一揮,打倒了衝上來的流民。

這是他頭一次用功夫。

少年心裡興奮極了。

使了一套棍法,流民連靠近沈家人的機會都沒有。

沈二在後面看著高興不已,完全沒有被兒子護著的慚愧,還一臉驕傲地誇讚道:“坤哥兒學成了,真是好樣兒的。”

沈坤神采飛揚,嘴上卻道:“才學了皮毛,還得繼續練。”

此時,沈念下了馬車,看著二哥大發神威,眼睛熠熠生輝,“二哥,小心右邊,打他!”

沈坤躲過流民的鋤頭攻擊,棍子一轉,打的襲擊之人步步退後。

神情很輕鬆!

流民見這夥人不好搶,識時務的扭頭就跑。

沈坤打算去追,被沈二喊住了,“坤哥兒,窮寇莫追。”

沈坤臨時住腳,險些平地摔了跟頭。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今天能搶咱們,明天就能搶別人,怎麼能放虎歸山?”

剛下車的沈老爺子搖著頭說道:“你抓不完的,這流民越來越多,官府都管不過來,咱們這平頭老百姓怎麼管?”

沈坤沉默了。

見孫子眼神黯淡下來,沈老爺子透露了一個‘機密’,“我聽說賑災糧食快到了,不說別的地方,咱這裡的情況會好轉。”

“可是真的?”沈坤眼睛一亮。

他師傅還在發愁呢。

沈老爺子摸了摸鬍子,笑的神秘。

沈坤明白了,嘴角高高揚起。

接下來一路陸陸續續碰到好幾批流民,幸運的是他們有驚無險地回到村子。

圍牆豎起,瞭望臺上時有人巡邏。

一進村,沈家人心頓時安定下來。

“沈姑娘,我有事找你。”大壯忽然上前,攔住了沈念。

沈念停下腳,“怎麼了?”

大壯一猶豫臉上的疤越發猙獰,表情兇厲的能嚇壞小朋友。

看出他好似有些為難,沈念指向一邊,“去那邊說吧。”

兩人走了過去。

“現在可以說了吧?”

大壯很糾結,不知道怎麼開口。

對上沈念那雙澄澈無垢的眼睛,不知怎的想說的話脫口而出。

“我撿到了一個昏迷的老頭……”

“那人身上有藥香味,應該是個大夫,村子不是缺大夫嗎,我覺得他可能合適,姑娘覺得如何?”

大夫……?

沈念想起大哥的師傅還沒著落,眼睛燦若星辰,“人呢?”

大壯是真心實意為村子好,見沈念很感興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從心底湧出高興。

“就在村外。”

沒經過村子同意,他不會帶陌生人進村。

沈念怕那人跑了,急忙道:“還等什麼,快帶我去見人。”

兩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這裡沈念熟,是村裡小孩兒躲貓貓的小洞穴。

洞口被雜草擋著,上面被雪覆蓋,不仔細看,看不出這會是一個小洞穴。

大壯熟練地掀開雜草,亮光透進去,他對上一雙好似千帆過盡的幽深眼睛。

“你醒了。”

洞穴裡躺著一個老人,發白且髒亂,身上襖子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從容。

看人時習慣帶著探究,好像要看進人的心底。

“是你救了我?”

大壯老實道:“不算救,只是把你從雪地裡搬到這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