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看見他們母子倆站在角落嘟嘟囔囔半天,邁步走過來。

“說什麼呢?看你們說好一會兒了。”

他一打岔,倏地截斷了孟氏和沈頡的談話。

孟氏只得先放下心中疑惑,笑著說:“沒什麼,隨便聊聊。”

沈大眼中閃過深思,沒再多問。

院子裡。

朱琰抬手理了理身上的學子服,徑自走向柳國公。

行了個標準的學子禮,恭敬道:“學生朱琰見過柳伯父,柳公子。”

柳晟不輕不重地瞥他一眼,不客氣地吐出兩個字:“你誰?”

“學生是念姐兒的姐夫,區區一介秀才,讓柳公子見笑了。”朱琰笑著說。

柳家父子是沈念親父兄的事,在竹溪村是公開的秘密。

礙於柳國公氣勢驚人,看起來很不好惹,村裡的人最多私下說兩句,都沒敢往出傳。

朱琰暫且不知道柳家和沈念之間的關係,還妄想話說一半留一半,與柳國公和柳晟交好。

“念姐兒也是你叫的?”柳晟臉一沉,說變臉就變臉,絲毫徵兆都沒有。

掃視眼前的人,長得一般般不說,眼裡的算計和野心都快溢位來了。

這樣的傢伙,也配叫他妹妹的名字?

朱琰一顆心瞬間沉下去,訕訕地說:“……聽賤內叫慣了,一時沒注意,請公子多擔待。”

話回的極快,心裡卻不以為然,甚至覺得柳晟大驚小怪,不過一個名字罷了。

這位柳公子這麼介意,難道……

一張相貌嫽俏、花顏月貌的臉浮現在腦海,朱琰又覺得不奇怪了。

沈念那張明豔動人的臉,怕是很難讓人不喜歡。

所以,這位柳公子是想納她為妾?

朱琰心裡的猜測,柳晟不知道,否則定然當場踩扁他的頭。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朱琰,神態譏諷,“你說你是念姐兒的姐夫,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她還沒有嫁出去的姐姐呢,你算她哪門子姐夫?”

什麼阿貓阿狗也想佔他妹妹的便宜!

朱琰反應很快,面上流露出苦笑,解釋:“賤內從小被抱錯,和沈姑娘一起長在沈家,多年姐妹相稱,眼下雖各自歸位,賤內時常感念沈家大恩,日日提起,我也……”

他欲言又止,好像真不是有意以姐夫自詡一樣。

柳晟嗤笑,“既然都知道各自歸位了,你還來幹什麼,怕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有本公子在,你的任何陰謀都休想得逞,不想看到我發怒,奉勸你立刻滾!”

說罷,目光警告地看朱琰一眼。

那一眼,月冷霜凝,黑眸深不可測,讓人望之生畏。

朱琰心尖顫慄,意識到自己竟被一個眼神嚇到了,臉色奇差。

忙低頭遮去眼中的恨意,心中發狠。

最好別給他爬起來的機會,不然這些人都要死!

朱老婆子一直注意著兒子這邊的情況,見他神色不對勁,打發走幾個向她取經的人,忙走過來,喊了朱琰一聲。

她這一聲剛剛好,緩了朱琰尷尬。

朱琰鬆了一口氣,淡定地向柳家父子拱手,朝自己親孃走去。

柳晟望著他的背影,“臉皮倒是厚!”

對此,一直沉默的柳國公表示贊同,不過……

“這種人,給他機會,定然能有所成。”

能屈能伸。

只可惜,為人似乎有些欠缺。

柳晟眉頭不著痕跡的一蹙,“他想騙我們,您還誇他!芝芝可是很討厭這個人,要是讓她知道爹對他另眼相待,肯定會生氣的。”

是的,在他心裡,妹妹就是這樣的小氣記仇。

柳國公覷著兒子,“我何時誇他了,又何時對他另眼相待了?”

一看父親眼神染上冷意,柳晟瞬間老實了,“沒有,是兒子看錯了!”

柳國公淡淡:“還說人家臉皮厚,我看你也不遑多讓。”

柳晟:“……”

他好歹不會在外人面前卑躬屈膝,完全不同好吧。

角落,蕭執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自己和自己對弈。

他呆的地方很隱蔽,能看清院子的全貌,卻沒人能看到他的身影。

見到朱琰那張臉,憑著超絕的記性,世子霍然想起這人似曾想撬自己牆角。

當即,清雋臉上的笑意散去,嗓音低沉透著冷意,“若是本世子沒記錯,那人來提過親?”

流風心想世子到底還是想起來了,心裡嘆氣,老老實實地說道:“……是,不過被姑娘嫌棄了,然後他又向當時還是姑娘堂姐的柳花姑娘提了親。”

他是個話多的,開啟一個話題,非要說完才罷休,碎碎念著:“姑娘當時還勸過她,誰知道那位沈姑娘跟被豬油蒙了心一樣,還覺得姑娘惦記她的如意郎君,真是可笑!

姑娘眼光多好啊,只能看上世子您這樣的,那位朱什麼的,姑娘嫌棄的不要不要的……”

說到這裡,流風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索性院中的人都在說話,沒人注意到他一聲。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流風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世子您一定想不到姑娘是怎麼評價那人的。”

流風雖然愛玩愛鬧,話多又喜作死,可要不是十分讓他驚訝的事,不會有膽量在主子面前賣關子。

蕭執心情尚可,很是縱著他,慢悠悠地落下一顆黑子,語氣平淡:“怎麼評價的?”

世子的縱容流風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小人捏著帕子大哭。

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有世子妃在身側的世子脾氣太好了,他都少受了很多罰呢……

世子萬歲,世子妃萬歲!!

心裡戲是多,流風也沒忘正事。

學著沈念當時的樣子,他一臉嫌棄又不理解地說:“開什麼玩笑呢?請別哄抬豬價謝謝。”

活靈活現,放到哪裡都是相當炸裂的模仿。

蕭執眉心輕挑,一度想把他這戲精屬下發派到邊關去。

可瞧著他賣力演出的樣子,又覺得回中都的漫漫路上有流風在身邊,應該能讓念念少些無聊,於是剛萌生出的想法被世子壓了回去。

嫌棄完,轉而想到說這番話時沈唸的神情和語氣,蕭執嘴角勾起,冷峻的眉眼添了三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