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是一位貴公子出錢建的,做工的人招夠了,應該不會再招人了。”沈柳花半真半假地回道。

孟家小舅舅失望不已,眼皮耷拉下來,再提不起精神。

不要人了啊……

也是,就算還要人,也只會要竹溪村的人,跟他這外村人也沒關係。

想罷,恢復平時的吊兒郎當,溜出家門找狐朋狗友去了。

好不容易擺脫孟家人的各種追問,沈柳花拿了個紙包,朝山上走去。

她一路小心,刻意避開孟家村的人,來到山腳一棵木棉樹下。

樹下,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搖頭晃腦念著詩。

“幡幡瓠葉,採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

聲音時高時低,抑揚頓挫,很能唬人。

沈柳花看著這人俊俏的側臉,臉上露出一抹嬌羞,眼含傾慕。

“琰哥哥……”

朱琰眼神一閃,放下書,施了個君子禮,“沈姑娘。”

他沒系統學過君子禮,這一禮著實有些古怪。

可在沒見過世面的沈柳花眼裡卻是特別與眾不同,覺得她的琰哥哥有名士風骨,是狀元之才。

“琰哥哥,你讀書辛苦了,我給你帶了些桂花糕。”

這世道,但凡有讀書人的農家,日子都不富裕。

朱家就是如此。

看著那散發著甜膩香味的桂花糕,朱琰嚥了下口水,喉結可疑地滾了滾。

“不可。”他板著臉,嚴詞拒絕,“君子不受嗟來之食,這桂花糕沈姑娘自己留著吧,朱某不能收。”

沈柳花聞言,越發覺得朱琰不一般,嗔了他一眼,說道:“琰哥哥怎麼這樣客氣,咱們打小的情分,我不許你拒絕。”

沈家的姑娘長得都不錯。

沈柳花也是被嬌養著的,面板白皙,跟村裡常年幹活的姑娘相比,好看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這麼一嗔一惱,有種別樣的嬌俏。

朱琰有些看直了眼。

沈柳花眼底閃過得意。

不枉她穿了最漂亮的衣服來見琰哥哥。

看吧,他果然喜歡的不得了。

娘還說她再不改性子就找不到好夫家,怎麼可能?

眼前不就一個嗎。

琰哥哥聰慧好學,早晚能中舉人,更甚至當狀元都有可能。

她要是嫁到朱家,以後就是狀元夫人了。

想象著沈念被她壓下的一幕,沈柳花笑容得意。

一件破披風算什麼,等她成了狀元夫人,她給自己置辦一屋子的披風……各種顏色都得有。

朱琰覺得她笑容略顯古怪,開口道:“沈妹妹,你沒事吧?”

沈柳花忙斂起笑意,溫溫柔柔地說:“……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罷了。”

“哦?”朱琰刻意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柔意,“可是在想竹溪村桐油作坊的事?”

沈柳花雖然心高氣傲但也是個單純的姑娘,聽著青年刻意壓低的聲音,招架不住的紅了臉,心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是。”她迷迷糊糊地回答。

朱琰眼裡閃過精光,“那桐油真能掙錢?”

“能。”沈柳花點頭。

還真能掙錢,朱琰腦子各種念頭閃現。

“作坊是誰在管?”

聽到這話,沈柳花清醒了些,眼裡閃過暗恨。

她想說自己的爹在管,可這事根本瞞不住,只能說了實話。

“……我二叔在管。”

說著,撇撇嘴道:“我二叔善鑽營,一個人長了八個心眼兒,精明過頭了。

我爹只知退讓,什麼也不爭,守著那一畝三分地不知道變通,好處都讓二房得去了。”

這麼說著,心裡對沈大生出一絲絲怨念。

爹全然不為自家想,好處都讓出去了,真讓人惱恨。

朱琰打探到訊息,藉口要溫習課業,向沈柳花告辭。

話落,他轉身往村子走,走的特別慢,似乎在等著什麼。

幾息後,身後傳出腳步聲,一個紙包被人塞到手心。

“琰哥哥,桂花糕給你,我既然帶出來就不會拿回去了。”

一句話說完,沈柳花越過青年,朝村子跑去。

朱琰看了眼手裡的桂花糕,嘴角輕勾。

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朱氏見到兒子回來了,忙迎上去,“琰兒,可打聽清楚了?”

朱琰:“自是打聽清楚了。”

把打聽到的事說與家人聽。

朱氏眼珠子一轉,“那作坊是沈家二房在管啊。”

有些麻煩了。

他問兒子,“琰兒,你對柳花什麼心思?”

“娘什麼意思?”朱琰微微一笑,笑容深的讓人看不出他什麼意思。

朱氏急了,瞪著兒子,“我還能是什麼意思,你想娶她嗎?”

這些日子那沈柳花見天的在琰兒身側晃悠,那模樣分明是看上她兒子了。

她本來想著沈家條件好,兒子娶了沈柳花也就娶了。

可是,現在擺明有了更好的選擇。

那就得另做打算了。

朱琰無視邊上流口水的侄子侄女,一口一口吃下桂花糕,然後吐出兩個字,“不想。”

他要娶的女子,一定要對他的科舉有用。

比如錢,比如權……

朱氏明白兒子的意思了,笑著說:“好,娘再找媒人打聽打聽。”

朱琰拿帕子擦手,頓了頓,說道:“沈家二房的可以打聽一下。”

“我兒放心,娘等會兒就託人問。”

竹溪村一招暴富,周圍村子生出各種心思的不算好。

沈家二房唯一的姑娘沈念也進入他們的視線裡。

對此沈念暫時一無所知。

此時,沈家。

高月紅齜牙咧嘴地進了門,老高氏看到她這副醜得不行的樣子,移開眼。

“你這是怎麼了?”

“踢到腳趾了。”

老高氏:“……”

無語地瞥向高月紅,她問:“你找我有啥事?”

高月紅想到正事,連腳上的疼痛都忘了。

眼珠子一轉,說道:“娘,柔姐兒的庚帖都給出去一陣兒了,那員外家咋還沒有訊息,不會出了啥變故吧?”

老高氏也很鬱悶。

算算時間,照理說早該有訊息了。

“再等等,可能在路上了。”

庚帖都給了,要是出差錯,她饒不了那媒人。

當天下午。

媒婆終於登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