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承諾

玉清殿距離葉城居住的採仙居頗遠。

山林之中，因為地勢落差，看似近在咫尺，可路線卻變得曲折蜿蜒。

葉城在於貞道姑和大師姐的陪同下，前往玉清殿。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重陽觀的道人。

無一例外，這些道人都將目光落到了葉城身上。

葉城的體型太大了，遠超同類。

雖然站直只有一米七左右，在人類中也就是中等偏下的身高。

可他是白猿啊。

每天練劍練猿擊術，比普通白猿強壯多了。

完全可以用前世那些大猩猩作為參考。

雖然沒有到那種離譜的程度。

可於貞道姑跟大師姐站在葉城面前，就顯得很嬌小了。

而且，於貞道姑的那些師兄弟們，在重陽觀內有意無意的宣傳，使得葉城的名氣不小。

一頭白猿能識字看書，本身就有點稀罕。

半個多小時後，兩人一猿終於抵達了玉清殿之外。

看著眼前這座道韻十足的古樸宮殿式建築，葉城心中莫名緊張起來。

畢竟他就快要見到玉陽真人了。

在殿外，站著一個黑袍男子，揹著寬大長劍。

他一見到兩人一猿，連忙迎了上來。

腳下一瘸一拐得非常明顯。

“雲.....瓏....師妹，於貞...師....妹，這...就...是小...白...吧？”

地缺道師滿臉微笑得說著，只是說話斷斷續續結結巴巴的，讓人聽起來很難受。

來之前，於貞道姑就跟葉城說過玉陽真人的三大弟子。

葉城頓時明白，眼前這個應該就是地缺道師。

雙腳有點瘸。

還口吃很嚴重。

僅從外表來看，這地缺道師身材高大，五官硬朗，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很直爽乾脆之人。

可惜就是身體有點缺陷。

“地缺師兄，這就是小白，麻煩您了。”

於貞道姑連忙說道。

說著她看向葉城，準備再次叮囑葉城一番。

由於是小白學腹語，她跟大師姐就沒辦法跟著進去了。

嗷！

葉城忽然朝著地缺道師叫了一聲，然後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道禮。

看多了，他也就學會了。

既然要跟著玉陽真人學腹語，他必須表現得更通人性一點。

於貞道姑和大師姐都愣了一下。

她們沒有教過小白行道禮的？

這道禮本是重陽觀內道人之間最常見的見面禮節。

黑袍男子地缺道師就更是驚詫萬分。

這頭白猿，果然不一般啊。

當即他微微一笑，也朝著葉城回禮。

彷彿將葉城當成了同門道友一般。

地缺道師這一番舉動，立馬讓葉城好感大增。

能向一頭白猿回道禮，這位地缺道師的人品肯定不會太差的。

“兩....位....師妹....放....心，你....們....可...以按.....時...來....接...小....白，如果....放....心的.....話，也....可....以讓...它...這.....段...時間留.....在....玉...清殿。”

地缺道師說道。

“地缺師兄，我還是每天按時接送小白吧。”

於貞道姑說道。

要是小白不在身邊，她還真有點捨不得。

之前在外做守道任務，她就挺想念的。

而且，她知道小白謹慎膽小，要是自己沒在它身邊，說不定會出什麼問題。

“那....行....”

地缺道師點點頭，然後對葉城說道：“小，小白，你.....跟....我.....來....”

“小白，記得一定要聽地缺師兄的話，我傍晚就來接你回家。”

於貞道姑安撫說道。

葉城嗷嗷叫了幾聲，點了點頭，然後就跟著地缺道師進了玉清殿。

為了表現得更像一頭白猿，他自然是一步三回頭。

於貞道姑看到這一幕，心中有點擔心，真想陪在小白身邊。

大師姐看出於貞師妹的心思，說道：“師妹，不必擔心，小白很聰明的。”

“我知道，只是小白很少單獨跟不相識的人接觸的...”

於貞道姑點點頭，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跟大師姐離開了。

......

玉清殿內。

隨著於貞道姑跟大師姐徹底消失在葉城的視野中，葉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東張西望了起來。

建築內部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兩邊的裝飾是以各種兵器雕塑為主。

多多少少給人一種蕭殺壓抑之感。

沿著長長的廊道走了下去，只有一人一猿的腳步聲，顯得空曠而幽寂。

難怪說玉清殿是重陽觀道人們最不喜歡來的地方。

因為被請進了這裡，說明是觸犯了觀規門法。

透過幾道宮門，左拐右轉，終於來到了一處偏殿之外。

續玉殿。

這是牌匾上的名字。

“師.....尊，小....白帶.....來...了。”

進了殿內，地缺道師朝著殿內深處，一個盤坐在雲床上的身影行禮後說道。

“嗯，你出去吧。”

一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響起。

這明顯不是用口說出來，有著很強烈的空腔震動感，使得整個殿內的空氣都震盪起來，環繞在葉城左右，猶如形成了一種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音。

“小....白，不.....用....怕，我....師....尊.....很慈....祥的....”

地缺道師離開的時候，不忘安撫葉城。

葉城只想翻白眼，還慈祥？

就這陰森環境，恐怖聲音，就給人一種壓抑窒息感。

特別是隱藏在昏暗中的模糊身影，給他帶來的無形壓迫感是非常強烈。

等到地缺道師離開之後，殿內再次變得安靜了起來。

忽然，一陣很有節奏感的腳步聲響起。

緊跟著一個略顯老氣的灰袍男子從昏暗之中走了出來。

葉城心中一緊，不敢跟這灰袍老年男子對視。

雖然對方的眼神並不凌厲，可那種無形的森然氣場，讓他很難受。

不用說此人必定是玉陽真人了。

“果然不是凡種。”

玉陽真人輕輕點頭，“不僅練了重陽劍法，似乎還衍生出了內氣，如此通人性，難怪能識字看書了。”

葉城聽到玉陽真人的評價，心中更加緊張了。

大師姐能看出他練過劍，卻看不出他有內氣。

可見這玉陽真人比大師姐眼力要厲害許多。

“以白猿之身練武，倒也是相得益彰，就是不知道未來成就有多高。”

玉陽真人又點評了幾句，才語鋒一轉，“你叫小白吧，既然要學腹語，那就必須有足夠的認知，接下來，我就要測試一下你的理解力，跟我來吧。”

然後他就轉身朝著旁邊的側門走去。

葉城暗鬆一口氣，於是他老老實實的跟了上去。

從這玉陽真人的語氣來看，雖然神情略顯嚴肅，氣場強了一點，可似乎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可怕。

當然，也許是自己剛剛見到而已。

一人一猿進了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書房，各種書籍，文房四寶等等齊全。

接下來，玉陽真人就對葉城的理解力進行了測試。

不過，葉城謹慎得很，在表現出的理解力上留了一手。

畢竟他現在是一頭白猿。

並不是真正的人類。

如果自己表現得跟人類沒兩樣，這玉陽真人會不會心生懷疑？

他在最信任的於貞道姑面前，都不會顯露一切，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玉陽真人，那就更要隱藏自己了。

人心難測。

出門在外，要學會保護自己。

許久之後，玉陽真人完成了對葉城的理解力測試。

他點頭說道：“小白，雖然跟真正的人類比起來，你的理解力還是有點差距，學習腹語難度會更大一點，不過，我最喜歡的就是挑戰難度，如果能教會你腹語，也是一種很有成就的事情。”

他的腹語沉悶而怪異，卻又吐詞很清晰。

他的人生何等艱難，卻能夠走到今日，靠的不就是持之以恆的努力。

在他看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他有信心教會一頭白猿腹語的。

一頭能說話，通人性，識字看書的白猿，甚至還練了武....他想想都有點期待起來。

嗷嗷...

葉城連忙叫了幾聲，比劃了幾下之後，彷彿很興奮激動一般，然後就朝著玉陽真人行了一個道禮。

玉陽真人見到這白猿高興的樣子，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容。

在其他人面前，他從來都是保持著嚴肅。

不過現在在一頭白猿面前，那就沒必要了。

動物再聰明，再通人性，卻單純得很，絕對不會像人類那般勾心鬥角。

他在白猿面前，完全不要掩飾偽裝什麼。

葉城看到玉陽真人竟然笑了，也很是意外。

原來這位玉陽真人也有和善的一面啊。

總不至於在他這白猿面前還裝模作樣吧？

“小白，你先坐下來，接下來，我詳細地跟你說一下腹語之術的原理，如果有什麼不理解的，你可以提問。”

玉陽真人溫和的說道。

葉城連忙老實得坐了下來，彷彿回到前世的課堂，聽著老師教課，無比認真，根本不敢有任何分心。

玉陽真人開始講解起來。

他顧慮到葉城是一頭白猿，理解力不夠，所以講得很直白簡單，在講解的過程中，還會詢問葉城有沒有聽懂。

這種教學法，完全有點教剛剛上學的小學生的感覺。

良久之後，葉城終於對玉陽真人自創的腹語有了直觀的瞭解。

這門腹語跟他所理解的還是不太一樣。

並不是單純的從腹部發聲，而是集合了腹部發聲，聲帶調整，外部空氣震盪....而其中最至關重要的就是內氣在整個腹語過程中的運用。

按照玉陽真人的說法，如果葉城沒有內氣，想要學會腹語，難度會大，就算是學會了，說話也不會太清晰的。

將腹語的原理了解過後，葉城感慨萬分，這難度還真不小啊。

如果讓他自創，怕是沒有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成的。

最後，玉陽真人教葉城一個腹部發音技巧，涉及到內氣運用，需要反覆練習。

如果有什麼問題，他還是在旁邊指點。

就這樣，足足兩三個小時，葉城才算是勉強掌握了。

“小白，你回去之後，要堅持練習，明天來的話，我會教你新的。”

玉陽真人說道。

葉城點點頭，然後進來的地缺道師帶著他離開了玉清殿。

殿外，於貞道姑早已經在等候了。

“地缺師兄，麻煩你了。”

她看到葉城出來，似乎沒什麼變化，當即暗鬆一口氣，連忙跟地缺道師打招呼。

“於....貞....師妹，麻....煩....什麼，明....天將.....小....白.....送....過來.....就行了。”

地缺道師儘量放緩速度，不至於說話太吞吞吐吐。

“地缺師兄，那我們就先走了。”

於貞道姑說完之後，就帶著葉城轉身而去。

走在路上，於貞道姑詢問葉城一些情況。

葉城透過手勢積極回應。

“小白，那你可要認真學習哦。”

於貞道姑看懂了小白的手勢，心中很是高興，看來玉陽真人是真的在用心教小白腹語。

葉城連連點頭。

在回到採仙居所在的山嶺區域，葉城忽然停了下來，前方是一大片茂密樹林，長滿了各種大樹。

平時他就在這一片樹林中修煉猿擊術。

他今天只是上午練了一遍猿擊術。

下午來玉清殿學習腹語，就沒有時間了。

估計以後一段時間，都會如此了。

此刻，他心癢癢的，很想在樹林中暢快攀爬飛躍一番。

如果走路的話，就要繞一個大圈。

可直接穿過樹林的話，路程就縮短了很多，另一邊就是採仙居了。

“小白，怎麼啦？”

於貞道姑看到葉城停下來，好奇問道。

“嗷嗷嗷...”

葉城叫了幾聲，然後指著樹林，又比劃了一番。

“你想直接穿過樹林啊？那行吧，反正也可以回家。”

於貞道姑笑了笑道。

可葉城又比劃起來。

於貞道姑看懂了，小白是要跟她比試，誰第一個回到家裡。

“好啊。”

於貞道姑輕笑一聲，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忽然，葉城嗷嗷叫了一聲，朝著樹林裡飛速竄去。

“小白，你這小滑頭，我就算是讓你先跑，也肯定比你快的。”

於貞道姑笑了一聲，連忙飛速追了上去。

在平地上，她修為更高，以遊虛步的輕巧身法，要追上小白，還是很簡單的。

可進了樹林就不一樣了。

當她幾乎跟小白同時衝入樹林之時，葉城猛然騰跳而起，踩著樹幹，在一顆顆樹木間飛躍，左閃右挪，靈活到極限，如履平地，速度快得驚人。

完美地避開了各種障礙。

在地面飛掠的於貞道姑，雖然也能夠靈活地繞開各種障礙，卻還是降低了移動速度。

幾分鐘後，於貞道姑眼前光線一亮，她已經衝出了樹林。

可她卻發現小白早已經爬上了十幾米外採仙居門口的那顆迎客大松樹上。

“小白，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於貞道姑驚訝萬分。

按理說，從地面和樹上透過的距離應該不會相差太大的，同樣都有各種障礙物的。

可偏偏小白比她更快，甚至快不少。

這放在戰鬥中，那優勢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嗖！

葉城咧嘴一笑，從松樹上跳了下來，落到於貞道姑面前，然後一人一猿走入了採仙居之中。

夜幕降臨。

吃完晚飯，葉城就在院子裡，反覆練習著那個腹部發音的技巧。

許久之後，葉城就感覺內氣消耗頗大，難以為繼了。

他嘗試過不用內氣，根本沒辦法完成。

“小白，別練了，趕緊睡覺吧。”

洗完澡的於貞道姑穿著睡衣走了出來，對葉城說道。

大晚上葉城練習腹語，發出的聲音很古怪的。

要是讓人聽到了，還以為採仙居里出了怪事呢。

嗷...

葉城叫了一聲，當即結束了練習。

第二天早上，葉城先是練習了腹語發音，然後練劍練猿擊術，最後在水潭邊上修行養神術，時間安排得很緊湊。

再也沒有以往那麼多空閒時間了。

主要是他下午還要去學腹語，就不能浪費時間了。

而且，他修煉養神術的時候，特意延長了時間。

畢竟下午沒辦法練了，總不能晚上來吧。

那裡偏僻得很，大晚上烏漆嘛黑的他可不敢過來。

下午，他在於貞道姑的陪同下，再次來到了玉清殿。

“很不錯，小白，看來你回去之後，用心苦練了。”

玉陽真人檢查了葉城的腹語發音情況，當即露出滿意之色。

像白猿這類動物，是非常頑皮的，他也沒打算小白回去之後會練習的。

可沒想到這小白還真是不一般，回去之後竟然還真的練習了。

他覺得這小白學會腹語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接下來，我教你第二個腹部發音....”

玉陽真人繼續說道。

葉城連忙豎起了耳朵，就跟乖乖學生一般，認真聽了起來。

在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裡，葉城每天都會準時去玉清殿，跟著玉陽真人學習腹語。

從一個個腹部發音技巧開始，然後到聲帶調整，最後是外部空氣震盪。

其中聲帶是最麻煩的。

這涉及到喉部的聲帶，必須要利用內氣進行刺激。

由於葉城是猿類，跟人類的聲帶是不一樣的。

玉陽真人親自動用內氣來摸清葉城的聲帶狀態，制定了一套內氣刺激方案。

葉城每天苦練，日夜不輟。

重陽劍法（改），猿擊術，養神術，他也一刻沒有落下來。

雖然每天忙碌得很，日子卻充實得很。

這一天早上。

東方晨曦升起。

群山之下，白霧繚繞。

葉城正在跟於貞道姑對練劍法。

一人一猿，快速交織。

葉城所化的白影，在於貞道姑周圍環繞，只不過於貞道姑劍法高明，結成劍網，防守得滴水不漏。

從這種情況就能夠看出，於貞道姑已經沒辦法壓制葉城了。

反而被葉城利用高明的猿擊術，逼到只能全力防守了。

陡然間，正在高速移動的葉城，彷彿福靈心至一般，內氣勃發，手中長劍陡然加速，一連十幾擊，竟然在於貞道姑結成的劍網之中，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刷！

於貞道姑防守不濟，只感覺手腕震動，竟然難以握住劍，被一股巨力擊飛了出去。

哐當！

長劍掉落在地上。

而葉城手中的無妄劍，險之又險得從於貞道姑的手臂一側劃過。

就算如此，無形劍鋒也在割開了袖子，在面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葉城連忙收回了劍，看著受傷的於貞道姑，不由得吃驚。

他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劍法突破，下意識得全部動用了出來。

葉城連忙把無妄劍丟掉，跑到於貞道姑身邊，想要去看她的手臂。

“不礙事，只是擦破點皮而已。”

於貞道姑卻不以為然，然後驚訝得說道：“小白，你剛才是不是劍法突破了，完成了連擊？”

劍法小成，就能夠形成連擊效果。

這種連擊可以一次性釋放出幾次十幾次乃至幾十次的爆發攻擊。

剛才她就是被這種連擊爆發，導致防守不住。

“嗷嗷....”

葉城叫了一聲，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興奮之意。

他確實是突破到了劍法小成。

那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彷彿自己跟劍融為了一體，導致劍法爆發的負擔降大大低了。

不過，一連十幾次爆發攻擊，對他的內氣消耗也是極大。

現在他的內氣已經差不多虧空了個七七八八。

葉城心中感慨萬分，本以為內氣修為會更快突破了。

畢竟內氣修為的提升更為直觀，能從內氣的雄厚程度來衡量。

可劍法境界有點玄乎，完全靠感覺了。

誰想到他先突破的竟然是劍法。

“小白，以後我是打不過你了。”

於貞道姑嘆了口氣說道。

她親眼見證了小白的成長，從修煉劍法，到衍生內氣，再到劍法精通，小成....一步步走過來，也就不到兩年的時間。

“嘰裡呱啦....”

葉城拿起劍，嘗試著以腹語發出奇怪的聲音，又用手比劃了一番。

於貞道姑笑著說道：“小白，你是說以後要保護我嗎？”

葉城連連點頭，眼神堅定。

於貞道姑不僅僅是他的恩人，更算是他心目中這個世界最親近的親人了。

以前於貞道姑從猛獸之口救下了他，更是收留他，庇護他，給了他安全穩定的生活環境。

以後，他也要以手中之劍，保護於貞道姑。

這是他內心默默許下的承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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