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不會死了吧?”

“城外的三里坡,那裡的野草長勢不好,好多地方荒蕪,他要是死了,屍體扔到那邊,還能充當肥料。”

“我們不會有事吧?”

“他能拿出一百文錢,報名田記藥鋪的藥童考核,卻連二十文的人丁稅、十文錢的房屋稅、十文錢的入城滯留稅,合計四十文錢都拿不出來,這種眼高手低,賭上全部家財,想出人頭地的人,死了就死了。”

黑暗中。

張淵又捱了兩腳,火辣辣的疼痛,刺激著神經,讓他慢慢恢復了意識。

“我們走,三天後再過來。”

“還來做什麼?”

“他要是死了,他的房子賣了交稅後,我們還能賺一筆,他要是還活著,再逼他交稅。”

“現在不行?”

“你傻啊!三天後是交稅的最後期限,按照律法,拿不出錢來,我們就能賣他房子,他要是敢抵抗,直接殺了,哪還像現在這樣麻煩?”

周圍安靜下來。

張淵的意識全部恢復,睜開眼睛,眼前是土牆小院,破舊老式,三間正屋,一間廚房。

眼神迷茫,這是哪裡?

他記得很清楚,今天休息,便想去釣魚,長久的高強度工作,神經一直繃的很緊,打算放鬆一下。

到了玄武湖,剛找個好位置,釣魚還不到十分鐘,就有一名年輕女子落水。

自己距離她很近,想也沒想跳下去救人。

他高估自己的體能了,長久的工作,讓他的體能惡化嚴重,已經沒有年輕時的強健,又長時間沒下河洗澡,游泳的技術也倒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人救上來,卻因為體力耗盡,在上岸的時候不小心摔進湖裡,只聽耳邊傳來著急的“快救他”的聲音,便人事不知。

腦中這時傳來一股記憶,還有一股疼痛。

下意識的捂著腦袋,輕微的揉著想要減輕疼痛。

等到疼痛散去,這股記憶也被消化。

他穿越了!

這具身體的主人和他同名同姓,是個讀書人,想考取功名做大官,過上好日子。

但死讀書,卻忽略最重要一點。

周朝奸臣當道,世家門閥崛起把持地方,讓朝廷的政令出不了中慪,百姓淪為他們斂財的工具,科舉早已經淪為形式。

如今想要活著,你得交稅,交各種各樣的稅收,才能艱難的活著。

前身可能明白了這個道理,知道科舉改變不了現在的處境。

恰逢田記藥鋪招收藥童,前提要識字,還不能超過十六歲,他的年齡正好卡著上限,便想搏一把,變賣文房四寶,還有珍藏的詩經,才湊足一百文錢交了報名費,領到一門《藥物大全》。

藥物大全記載著常見的藥材,還有它們的藥效,種類很多,足足有三百六十種。

田記藥鋪的管事說了,他們這次只招收一名藥童,七日之內,誰背下的藥材最多最全,誰就是田記藥鋪的藥童。

田記藥鋪的背景很大,它不僅在外城擁有很大的勢力,在內城也有,據傳比外城還要龐大,還有謠言說它是魚龍縣四大家族之一田家的產業。

田家在魚龍縣是龐然大物,站在金字塔頂端,除了田記藥鋪,還涉獵諸多的產業。

這次想要傍上田家大腿的人很多,哪怕有兩個限制很大的前置條件,依舊高達兩百多人報名,這些人都想成為田記藥鋪的藥童。

有了這層身份,田記藥鋪就會護著,街上的潑皮混混不敢得罪,還能庇佑家人,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在田記藥鋪做工,他們管飯,每個月還能領到工錢。

如果有天賦,運氣再好點。

進了上面大人物的眼,或許就會被培養成醫師、煉丹師。

這兩個職業,都是田記藥鋪的頂樑柱,是他們重點保護的人,身份地位很高,除了固有的工錢,看病和煉丹還拿提成,放眼魚龍縣也是上層人物,一般的人不敢招惹。

正是這些好處,哪怕成為藥童的希望渺茫,眾人還是想爭取。

他報名田記藥鋪藥童考核的事,不知道怎麼讓方虎知道了。

這邊剛回到家裡,對方後腳帶著一個跟班趕來。

方虎是這一片的混混頭,糾集一幫人,欺下媚上,作惡多端,後來靠著將姐姐送給一名捕快,搭上官府這條線。

又在姐夫的打理下,淪為官府在這裡的代言人,負責幫忙收取稅收。

剛過來,就讓張淵交錢,但他手裡身無分文,便想讓方虎等三天,等到了稅收最後一天,再湊足錢交上去。

方虎破口大罵,你有錢報名田記藥鋪藥童考核,卻沒錢交稅?便將他往死裡面打。

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張淵心裡苦澀,被迫接受這個事實。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兩腿和手臂上面傳來,頭部輕些,剛才被他用手護著。

擼起衣袖望了一眼,紅腫青紫,有些地方鼓起一大塊。

手裡的錢用完了,無法去藥鋪看傷,只能靠身體的恢復力自行康復。

剛要進屋躺著,減少不必要的疼痛,再背藥物大全,準備應對七日過後的藥童考核。

飢餓傳來,身體無力,頭也開始暈眩。

“屋漏偏逢連夜雨,人背喝涼水也塞牙。”

進屋找了一圈,米缸已經空了,裡面沒有一粒粟米,家裡也沒有其它吃的。

拿著茶壺倒了一碗井水,它是涼的,開水喝不起,柴禾很貴,一捆十文錢。

一碗井水入腹,飢餓沒有解決一點,反而變的更餓。

“家裡沒有東西可賣,只能借糧了。”

想了一遍,沒有親戚朋友,只剩下街坊鄰居,這些人裡面就屬李伯和自己關係最好,他的兒子和兒媳出城打魚時被流民殘害,與孫女丫丫相依為命。

丫丫喜歡讀書,但李伯請不起先生,時常拿一些食物作為報酬,讓自己教她讀書認字。

有這層關係,借一些糧食應該能成吧?

兩家緊靠在一起,出了門,右邊的小院就是李家。

張淵敲著院門:“李伯!”

等了一會,院門開啟,開門的是一名少女,今年十二,個子很高,穿著一件青色長裙,衣服上面佈滿皺痕,扎著兩個高挑的馬尾辮。

看見他,明亮的眼睛中多了一些驚喜。

“淵哥快進來,爺爺打魚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