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可能誤會村長了,他應該不是狗官,他可能是個好人。

因為在聽完我的要求後,他不但沒有發火,反而還被逗笑了,我看著他從兜裡抽出一張十塊錢的票子,然後直接塞到了我手裡。

“我也是服了你這孩子了,這又寫作文又上樹的,就為了要點錢呀?”

他拍拍我的肩膀囑咐道,“我就給你這麼多,我也不問你要錢幹啥,但你得答應我不能亂花,不能幹用不著的,聽懂沒?”

我緊緊握著手裡的十塊錢票子,激動得眼淚汪汪,然後點點頭,非常認真地對村長做保證:“我肯定不亂花!”

從村長家出去,我滿心歡喜地往回走,心裡想著拜師之後的種種好事,比如再也不用害怕羊煞了,比如以後考試次次都能靠白魚眼考前幾名,想著想著,我又不自覺地傻笑了起來。

耳邊的北風呼呼颳著,雪花打在我的臉上,生疼生疼的。

我裹緊身上的棉襖,抬頭朝前望了望。

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我視線裡的景色不但沒有模糊,反而還逐漸鮮豔了起來。

淡淡的顏色好像一層霧氣,籠罩在眼前的各種事物之上。

土是棕色的,植物是綠色的,石頭是褐色的,雪是淡藍色的……

我知道,這是白魚眼在起作用。

昨晚我自己的眼睛不能用,所以只能看到沒有形態的顏色,而現在,我自己的眼睛和白魚眼重合在一起,就出現了這種疊加的效果。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裡,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風聲。

走著走著,我忽然聽見背後傳來幾聲狗叫,聲音挺遠,但我還是嚇得一激靈,我急忙回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見。

我這才想起那條老黃狗,它從村長家跑出去後不會就在這附近吧?

想著它用那雙綠幽幽的眼睛盯著我的模樣,我不禁感覺一陣膽寒。

我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一條正常的狗,保不準就和那羊煞一樣,是個什麼狗煞之類的邪門東西。

想到這裡,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可沒走幾步,我忽然發現我眼前的那些顏色竟開始快速變暗起來,很快就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這讓我心裡一陣發慌,如果不是看見路邊零星還有些別人家的燈光,我都以為我又瞎了。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心裡莫名湧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我繼續加快腳步,最後直接就跑了起來,我想要快點回到羅叔家,有羅叔在,那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農村的路並不複雜,我記得來時的路,出了這條衚衕,右拐,再走一段路就是羅叔家。

可是,我跑了好一會兒,直到再也跑不動了,卻始終沒有看到這條衚衕的出口。

我有點懵,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

但轉念一想,這裡也沒有別的岔道,我連彎都沒拐過,怎麼可能走錯?

是我太緊張了嗎?可能我剛才並沒跑出自己想象那麼遠吧……

正這樣想著,我忽然又聽到了那熟悉的狗叫聲!

“汪!汪汪!”

這次,聲音更近了,好像就在我身後不遠處!

我嚇得心驚膽戰,趕緊回頭去看,然後,我愣住了。

我看到一扇掉了漆的鐵皮大門,門口一左一右兩棵大榆樹,風吹得枯枝來回亂顫,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那是……那是村長家的大門!

我瞬間就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這種情況我實在太熟悉了!

就在幾天前,我放學回家遇到那羊煞的時候,那片怎麼都跑不出去的小樹林一下子就在我腦袋裡浮現了出來!

是那羊煞又來了嗎?

不是,我立馬否定了這個想法。羅叔說過,那羊煞被他打成重傷了,短時間內都不會出來作妖,而且剛才也不是羊的叫聲。

所以,是那條老黃狗搞的鬼?

是,肯定是!

雖然不知道它為啥要針對我,但眼下這種情況也容不得我多想。上一次我丟了眼睛,那沒準是因為羊不吃肉,這一次換成狗,那我還不一定得丟點啥呢。

我慌忙衝到村長家大門前,抬手用力砸門。

“村長!開門啊!開門啊!救命啊!”

可大門“咣咣咣”地響了好一會兒,裡面的人卻像沒聽見似的,絲毫沒有來開門的意思!

身後的狗叫聲再次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見敲門沒用,我索性直接去爬樹,我準備順著樹上牆,然後翻牆跳進院子裡。

然而令我驚訝的是,我先前輕輕鬆鬆就能爬上去的那棵樹,現在卻怎麼都爬不上去了,這樹上就像是塗了層油似的,光不出溜,根本使不上力。

我急得滿頭是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而就在我將要哭出來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肩膀一沉。

好像有什麼東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股涼意瞬間衝上天靈蓋,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汪——汪——”

兩聲緩慢且沉悶的狗叫聲在我耳邊傳來。

我甚至能聽見它的鼻息聲……

我眼珠轉動,脖子也跟了過去,就在這時候,我突然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他媽作死呀!別回頭!”

我身子猛地一顫。

這聲音,就算不看我都知道是誰,我羅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