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擊之地,距離紀緣所在山崖,極目眺望隱約可見,然而從地上走,要一路攀崖過嶺,還有不知多遠哩。

用蟲豸探索近路之下,走了整整一天,到天色黑暗下來,卻依舊離得尚遠。

“就算走近路,不繞道,也至少還得走三天。”紀緣爬上一株古樹枝丫上,離地約莫一丈高,朝遠處眺望。

他準備休息一夜。

山高林密,又一直下雨,晚上沒有月亮,肯定是不能趕路的,以免不辨方向南轅北轍。

至於兩三天後,那異獸以及從空中飛過疑似‘煉氣士’的神秘流光,還在不在雷擊中心處,紀緣也不能確定。

但只要有一絲希望,總得去尋不是。

何況還正好可順道試圖找找‘千年靈參’。

……

十里亭。

站在屋簷下,望著遠處黑暗之中,猶如巨獸般恐怖的連綿青山,秦月茹心頭不安。

“二娃從沒進山這麼久過。”

白天那雷亟之象,獸吟之聲,千里可見,距離臥龍嶺咫尺的青塘鄉民和秦月茹自然也都看見了。

鄉人們都十分驚懼,甚至夜裡都奢侈的點上了油燈,不敢熄燈歇息。

秦月茹則是十分擔憂自清晨時分進山後,一直沒有回來的紀緣。

往常紀緣進山,少則個把時辰,多則半日,最晚也在太陽落山前回來。

而今,天色依然徹底昏暗下來,外面還有淅淅瀝瀝的雨滴,不斷落下。

秦月茹再門前倚了許久,直到夜深,卻還是沒有望見紀緣的身影。

又想起白日間,那天雷滾滾和震撼雲霄的巨大嘶吼聲。

她心頭愈發不安起來。

覺得紀緣是不是在山中遇上了危險。

“不行,我沒有二娃那般異能,夜裡貿然進山,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二娃的累贅。”走到門前,秦月茹又有些喪氣的丟下菜刀。

臥龍嶺毒蟲猛獸甚多,紀緣憑藉蟲豸護身,不懼一般豺狼虎豹。她區區一個婦人,體著柄菜刀趕過去,又能起什麼用呢?

“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獨自進山裡去了。”秦月茹癱坐在門檻。

轉眼,兩天時間過去,天空依舊下著淅瀝瀝小雨。

秦月茹撐著雨傘,睜著佈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前面空蕩蕩的分叉小路。

那是紀緣回家時,每次必走的一條路徑。

整整兩天,沒見紀緣蹤跡。

秦月茹兩天沒有休息,只粗略喝了點米湯,便來路口守著,等著紀緣回家。

她只覺心裡空落落的,根本吃不下一點東西,更睡不著覺。

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襲向秦月茹心頭。

比之前伍大貴的威逼強娶,還要更為無力。

至少那時候,她還能選擇犧牲自己,保護好二娃子。

而現在,二娃子整整兩天沒有絲毫蹤影,她卻只能選擇坐以待斃,沒有絲毫辦法,更沒有選擇。

她很清楚,如果二娃子真的是遇上危險,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反而是累贅。

但二娃子終究是她拉扯大的,她愈想,心頭愈發的心急如焚。

“要是,要是我也能有那般超凡的力量就好了…”

“我一定可以幫上二娃,可以保護二娃…”

對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湧上她的心頭。

這時,數百步外密林邊緣的岔路口,隱約似有灰褐色衣角閃過。

“二娃!”秦月茹心頭一喜。

急忙衝上前去一看,卻不禁失望至極。

那草叢後面磨盤大的青石上,盤坐著一位老嫗。

看不清年齡,但觀其滿臉皺紋,兩條白眉,髮絲雪白,只怕不下耄耋之年;身穿褐衣,握著蟠龍杖的手指卻極為青蔥細膩,猶如二八少女。

“小丫頭,這兒可沒什麼二娃三娃的,只有你家老祖奶奶。”老嫗聲音沙啞,笑聲詭異陰冷。

……

臥龍嶺深處,雷亟之地,是一片寬達數里,霧氣繚繞的山谷。

但此時谷中樹木、花草已被雷火煉得漆黑一片。

四處皆是草木飛灰。

一頭高七八丈,身形碩大猶如小山峰般的板角青牛,氣息奄奄的臥在谷中。

巨大青牛渾身皮毛焦黑爛熟,傷痕累累,甚至隱約有絲絲電弧劃過周身,使青牛身軀動彈不得絲毫。

縷縷玄妙氣息運轉周身,那焦黑潰爛面板,竟在不斷生出新的皮肉筋骨,使傷口飛速癒合。

但下一刻,又有絲絲縷縷殘留的電弧閃過,重新將傷口繚燎得潰爛焦黑一片。

巨大青牛顯得虛弱至極,但銅鐘般的雙目,緊緊盯著山谷之外,眼神之中,泛起濃郁殺機。

山谷數十里外的懸崖巔上。

玉簪束髮,青衣大袖的乾瘦長鬚道人,手中拎起一柄明晃晃法劍,臉上止不住的露出喜色:“哈哈哈,青兕老妖,你竟敢在域中紅塵,強渡雷災,當真是天助我也。”

“螻蟻!你找死!”青牛竟然口吐人聲,聲音厚重,好似滄桑中年。

“呵呵,此一時可彼一時了,縱然你有千年法力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身受重創,連站起身來都做不到了吧?你拿什麼跟我鬥?”

“少廢話,乖乖將‘寒魄玉髓’和內丹交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否則休怪貧道將你萬劍穿心,抽魂煉魄…”

話是這麼說,長鬚道人卻極為謹慎,並沒有貿然上前,而是試圖言語恐嚇。

他很清楚,這種千年以上道行大妖的恐怖之處。

更何況,這青兕老妖神力無窮,有擔山趕月之力,可化千百丈之身,水火難傷,神通匪淺,橫行域中。

放在平常,憑他的區區百年的法力道行,再借給他一百個膽兒,他也不敢來捋這老妖的虎鬚。

但而今青兕老妖遭了雷災,重傷奄奄,實力百不存一,卻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青兕老妖聞言,眼神之中殺機消隱,轉為卑微笑意。

“你想要‘寒魄玉髓’?哈哈哈,早說嘛,幸好本座還沒來得及煉化它,只要你放我一回,此物便是給你又何妨?”

說著,一團冷幽幽白光,自青兕老妖口中飛出。

那冷幽幽,白茫茫光氣中,一團臉盆大小,圓融如羊脂玉的白色圓珠。

長鬚道人一見此物,雙目泛起貪婪之光,急不可耐的拂袖一招,無形氣勁席捲。

將數里外的那團【寒魄玉髓】,憑空攝入手中。

長鬚道人滿臉欣喜,這寒魄玉髓是渡三災奇珍之一,煉化之後,不僅善能修復肉身根基,還能平滅一絲雷災留下的天威之氣。

“至於內丹,我現在被萬絲雷屑打得筋骨酥軟,提不起力氣,動彈不得分毫,只能靠你自己來取了。”

“哼!算你識相。”長鬚道人眼中心頭殺機閃爍,縱身一躍,憑虛御風,向青兕老妖飛去。

此時最好就是直接祭起法劍,隔空數十里,斬了這個老妖首級。

但他已經確定,這青兕老妖已毫無反抗之力了。

如若不然,豈肯輕易交出【寒魄玉髓】這般的奇珍靈藥。

只要取了內丹,到時這青兕老妖還不任他拿捏。

甚至可以籍此拷問出那化身千百丈的大神通法門。

一想到此,長鬚道人心頭就火熱至極。

然而,正當長鬚道人滿心火熱,飛掠至青兕百丈之上時。

虛弱伏臥的青兕老妖眼中突然殺機迸射,胸口起伏,張開獠牙闊口。

“不好!”長鬚道人面色大變,急忙掐訣唸咒,手中法劍化作一線寒光,嗖得飛旋向前斬去。

“哞吼!!!”青兕一聲巨吼,霎時間,空氣竟有層層波紋音浪席捲,數十丈內,刺破雲霄。

僅憑巨吼,甚至震得數十丈內砂石崩碎,草木化作齏粉。

“噗!”長鬚道人如遭重擊,噴出大口鮮血,身軀倒飛十數丈撞在崖壁上,又跌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連那柄法劍,也在這風捲狂吼之下,直接崩成數截。

“跟我鬥,你還嫩了點,哈哈哈。”青兕狂笑。

但這一擊過後,它的氣息,卻愈發虛弱起來。

甚至連頭也抬不起來了。

驀然,青兕狂笑戛然而止。

“暗中那個弄蟲子的藏頭露尾之輩,滾出來!”青兕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