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街坊鄰居叫做花姑的女子關緊院門後便開始生火淘米洗菜做飯,將做好的飯菜端到院中的矮桌上,獨自一個人默默地吃飯。

吃過飯後,洗乾淨碗筷,又從屋子裡取出針線、剪子、繡架做起了女紅。

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花姑收起針線回到屋中,過不多時屋子裡就響起輕微均勻的鼾聲。

從進入小院開始一直到入睡,花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孤獨而安靜。

若非昨晚榮非一路追蹤而來親眼確認,根本就無法將這個尋常普通的女子與金風細雨樓前的女刺客聯絡起來。

茶樓不是酒樓,這個時間客人已經三三倆倆的散去。榮非也不好繼續待下去,找店小二要來一張油紙,將剩餘的糕點蜜餞打包踹入懷中,茶壺裡泡的已經沒了滋味的半壺茶水一飲而盡,打著水咯施施然的走出茶樓。

沿著長街走出一段距離,左右觀望確認沒人注意到自己後拐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

小巷四通八達,七扭八拐的兜了一圈回到花姑居住的衚衕,攀上一堵圍牆,弓著身子悄***的跑到花姑小院隔壁人家的屋脊側面,將自己藏在了陰影中。

在這種月光不甚明亮的夜晚,深灰色的衣衫其實比純黑色的夜行衣更容易隱藏。

隔垣洞見的靈聽神通雖然不耗費靈力,可對耳膜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雖然剛剛從慕容滄海那裡又搞來了幾顆玄冰造化丸,但這東西對於榮非來說屬於是持續性的消耗品,能省則省。

所以只能在屋脊上委屈一下了。

好在此時的夜晚還不算特別冷,經過靈氣改造過的身體也找比普通人強壯一些,即便是在外面呆一夜也不會感染風寒一類的疾病。

榮非藏在屋脊的陰影中,豎起耳朵,傾聽著花姑房間裡的聲響。

模糊的鼾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小院子裡偶有老鼠爬過時發出的淅淅索索聲。

當初行刺範離人的那批黑衣死士給榮非留下了極深的影響,所以在沒有確認這個叫做花姑的女子是否也是死士前,榮非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躲在暗中觀察。

雖然還不清楚花姑是受何人指使行刺自己,但榮非隱隱有一種預感,多半與正在調查的人口失蹤案有關。

盯梢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特別是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要活動一下痠麻的腿腳都需要格外的小心,生怕發出聲響驚動了目標。

有這樣一種說法,人在窮極無聊的時候往往會萌發出異樣的靈感。

榮非此時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每次施展靈聽神通都會因為接收到太多的雜音,而對耳膜造成極大的傷害。如果能夠控制接收雜音的範圍或是摒除一部分無用的雜音,那麼不就可以降低或是減免耳膜收到的損傷,讓靈聽神通能夠堅持的更久一些了嗎。

試問那個男人能夠拒絕持久呢!

餘慶之曾說過,領悟神通就好比是多長出來一隻手或是一隻腳,初時有些不習慣,但只要長久堅持訓練,便能如同原本的手腳一樣靈活。

但是這樣就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

多長出一隻手或是腳的話,可以透過相連的骨骼、神經和肌肉進行控制並逐漸使用純熟。

神通卻是無形無質的,要如何訓練?

榮非領悟的三種神通中,隔垣洞見目前提供的幫助最大,也最急於提升。但如何提升卻是困擾了他許久的一個難題。

榮非想到了前世戴藍芽耳機聽音樂,可以透過手機控制音量的大小。

那麼只要給靈聽神通安裝上一個可以控制音量大小的音量鍵不就可以了嗎。

至於如何安裝音量鍵,這倒是難不倒榮非。

榮非將右手攤開貼住大腿外側,食指微微屈起前後滑動,想象手指此時正在滑動手機螢幕上的音量鍵。

「往前劃是增加音量,往後劃是減少音量。」

榮非在心中不停的嘀咕道,同時施展隔垣洞見靈聽神通。

一瞬間由蟲鳴、鼠爬、打鼾、放屁、磨牙、風嘯,還有各種不可描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匯聚成音浪洪流湧入耳腔,耳膜劇烈的震盪,一陣陣撕裂劇痛傳入大腦,讓榮非忍不住悶哼一聲,面目也變得猙獰。

將早已準備好搓成小球的玄冰造化丸塞入耳道,劇痛得到緩解,冰涼舒爽的感覺瀰漫開來。

可即便如此,榮非仍是覺得很不舒服。

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匱乏,城中心區域雖然也有青樓、酒樓、賭坊等娛樂休閒場所,但顯然不是居住在這邊的平民百姓有資格踏足的地方。

多數人勞作了一天,疲累之下已經酣然入睡。但總有一些精力比較旺盛的,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睡不著,又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那就只好跟自家婆娘深入交流了。

破舊的床榻吱嘎作響,女人壓抑的呻吟聲、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隔壁孩童的嬉笑和老人的訓斥、院子裡面的大黃狗不明所以跟著一起狂吠…

這些聲音讓正值十八氣血方剛年紀的榮非有些吃不消。

「我可是一直不曾鎖門的,只是某些人沒膽子罷了。」

腦海裡不由得閃過紀柔兒說這句話時那副任君採頡的嬌羞模樣。

要不…今晚…

榮非不由得有些浮想聯翩,小腹之下變得有些火熱。

混蛋!

動搖之際,榮非用在大腿外側滑動的手指狠狠的摳了自己一下。

紀柔兒比榮非大一歲,今年才十九。按照現在的標準,十九歲還沒嫁人就已經算是老姑娘了。可在接受過現代化教育的榮非看來,十九歲仍然還是小姑娘。

雖然榮非也才十八歲,可他的心理年齡卻是已經四十多了。

十年來,榮非親眼見證紀柔兒從一個黃毛丫頭漸漸長成現如今如花似玉的模樣,這種感覺就像是父親養育女兒…呸呸呸,太邪惡了。

榮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使勁晃了晃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危險畫面全都甩了出去。

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才對。

穩定住心神,榮非重新開始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嘗試用特定的動作形成可以控制靈聽範圍和頻率的條件反射。

城西漆黑的街道上,一點昏黃的光亮從遠處搖搖晃晃著駛來。

昏黃的光亮越來越近,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一架馬車在一扇窄小破舊的木門前停下。

車伕掀開車簾,兩個披著連身斗篷將面孔都隱藏在陰影中的人從車廂裡走出來,走到破舊木門前,抬手輕輕敲了三下。

嘩啦啦一陣鎖鏈碰撞聲後,木門開啟了一條縫隙,一隻眼睛透過縫隙謹慎的打量二人。

其中一人從斗篷下取出一封信封塞給門縫裡的人,過了片刻後鎖鏈碰撞聲再次響起,木門開啟,披著斗篷的兩人默不作聲的邁步走了進去。

木門重新關閉,鎖鏈碰撞聲嘩嘩作響,從裡面將門鎖死。

門外的車伕在馬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馬蹄噠噠聲中,馬車漸漸遠去隱於黑暗之中。

馬車駛離後不久,穿著夜行衣的慕容秋水和榮蘭從一處小巷拐角裡弓著身形,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看那姓竇的畜生鬼祟的模樣,這裡肯定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慕容秋水低聲道。.z.br>

蘭豎起耳朵認真聽了片刻後奇怪的說道。

「明明剛進去兩個大活人,可裡面卻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好奇怪啊。」

「奇不奇怪的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容秋水不耐煩道。

「嗯,聽姐姐的。不過在沒搞清楚竇齊到底要如何對付柔兒妹妹並且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榮蘭知曉慕容秋水的行事風格,只能再次叮囑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真是麻煩。若是放在以前,在酒樓裡的時候姑奶奶我直接就一巴掌打死那個畜生,那還需要什麼狗屁證據。」

「嘻嘻嘻,沒辦法啊。誰讓現在京都城裡有個榮非榮大捕頭呢。」

低聲抱怨幾句後,二女悄***的翻過院牆,進入到小院裡面。

「院門又矮又小,院牆卻這般高大,這裡面跟定有鬼。」

慕容秋水一邊眯起眼睛朝四處搜尋,一邊嘀咕道。

正如慕容秋水所說,從外面來看這座院子的院門矮小破舊,院牆卻是高大的離譜,似乎就是防止被外人窺視。

而院子裡面也是別有洞天,雖然今夜無月,但藉助微弱星光仍能隱約看得出這座小院之中的佈置相當的雅緻。

有假山、有竹林、有涼亭。

卻是沒有半點光亮和人影。

一陣夜風拂過,吹動著竹林搖晃,竹葉摩挲沙沙作響,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

榮蘭抽動著挺翹精緻的小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後,忍不住鼻子裡面的瘙癢,連忙將面孔埋進慕容秋水的懷中打了個噴嚏。

「你幹嗎?」

慕容秋水怒道。

「嘻嘻,擔心被人聽到嘛,有兩團肉包裹著聲音會變小很多哦。」

榮蘭伸出手指捅了捅慕容秋水左邊的高峰嘻嘻笑道。

「小妖精,等出去再跟你算賬。聞到姓竇的畜生在哪裡了嗎?」

「這個院子裡的氣味好奇怪,明明沒有花圃,卻有許許多多的花香,但是又太過於濃郁了,弄的奴家鼻子裡面都癢癢的。奴家留在竇齊身上的花粉氣味被遮蓋干擾了許多,有些不太確定。應該…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榮蘭指著院子西南角的一個月亮門說道。

慕容秋水完全沒有聽出榮蘭語氣中的不確定,貓著身子朝月亮門而去。

二女穿過月亮門後,左右張望一番,發現月亮門的兩側各有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通往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

「走哪邊?」

慕容秋水問道。

榮蘭又抽動鼻子聞了聞,表情有些遲疑。

「奇怪的花香越來越濃,奴家都有些問不出來花粉的氣味了。該是哪邊呢?」

正當榮蘭因為嗅不到留在竇齊身上的花粉氣味時,一股比先前濃郁數倍的古怪花香被夜風吹來。

「啊秋!」

這次榮蘭沒能忍住,直接打了個噴嚏出來。

「什麼人?」

黑暗中突然有人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