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他當然知道,那鬼地方得有半年沒調查員涉足了吧,自從上次的五個人被吊死在墓地後。

艾克賽爾鎮離鉑爾茅斯不遠,但屬於沼地,沼地位於王國的東部港灣,不同於鉑爾茅斯的優良港口,那塊地方位於河流的下游,經常遭受洪水的侵襲。

因此,沼地內的城鎮不太密集,生活在裡面的居民少,政府對其的掌控力一直不強。

艾克賽爾到底藏著什麼邪教徒,多少人,祭祀的又是什麼,這些情報在總部內的記載也是模模糊糊。

上次那個“壞脾氣”卡羅爾帶著四個調查員進去,一週後領回來的卻是五個棺材。

據說棺材還沒運回新紐倫特就找了個地方匆匆下葬,因為在路程中棺材內就散發出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古怪惡臭。

讓他一個人去艾克賽爾?確定不是找死去嗎?馬奎特不得不再次審視起了自己新相中的這頭“獅子”。

此時的劉永祿還在那炫炸雞翅呢,蜂蜜醬被他抹的滿手都是。

“老弟……要不你和你的接線員再商量商量,艾克賽爾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算……算了。”劉永祿雞翅塞滿嘴巴含糊不清地繼續道:“我還指著幹完這活兒調級呢,總長說了,幹好了讓我……當隊長。”

“隊長?”

馬奎特算是部內的萬事通,隱約的知道部內有一項秘密的“藍玫瑰計劃”,瑞奇難道也是計劃裡的候選人?

馬奎特不自覺地又把心中的天平調回來了一些,這麼說這次的調查任務確實不能推脫,這算是高風險高回報了。

“那……老弟你小心一些吧,我最近就在鉑爾茅斯待著,希望還能接到給你收尾的工作。”

“擎好吧你就。”劉永祿吃完最後一塊雞翅嗦了嗦手指。

“對了,嫩麼去艾克賽爾?馬車?我準備下午就出發!”

……

電閃雷鳴的雨夜,艾克賽爾修道院的一個房間內,兩個上了年紀的修女正坐在窗邊的桌子旁,一個攪和著麵粉,一個鼓搗著調味料。

沼地的雨狂猛奔放,噼裡啪啦地雨點砸在玻璃上,窗外一片漆黑,夜已經深了,但兩個修女卻還沒有睡覺的意思。

“露西,你說……那個孩子,還會再回來嗎?”

“我不知道,不會了,希望不會了,聖女慈愛。”

叫做露西的老嬤嬤停下手裡攪動的勺子,不安地在胸前點了個十字回頭看了眼聖女的雕像。

一個閃電劈來,聖女的雕像也跟著一亮,轉眼又隱入了暗影之中。

“轟!”雷聲咆哮迴盪,外面的雨下的更急了。

露西顫抖著握緊勺子,努力集中精神不去想那孩子,但不管她怎麼努力,男孩子那張蒼白無神的面孔都會出現在她腦海裡。

“惡魔之子”修道院裡的人這是這麼稱呼他的。

事情發生在幾個月前,修道院的薩曼薩嬤嬤把一個男孩帶進了修道院,說這個五六歲的男孩是在貧民窟被一個信徒發現的。

但露西清晰記得,那孩子穿著得體,一身黑色衣服,沒有一絲臭味和汙垢,和那些平日裡在汙水溝裡玩耍的小孩截然不同。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孩子的左手,他左手有六根手指頭,比普通人多長出來一根大拇指,那拇指靈活有力,不管怎麼看都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彷佛人類就該有六根手指一樣。

修道院後面有一個小小的孤兒院,養著六七個孩子,如果有品行端正的信徒有意領養便可以帶回家去。

薩曼薩嬤嬤的意思很簡單,孩子也許是走丟的,先在孤兒院住下,如果長時間沒人尋來便等著其他信徒收養。

修道院裡的人問他名字,他只是搖頭,大家便給他取了一個,約書亞。

約書亞不喜歡說話,事實上露西修女自己聽他說話的次數也寥寥無幾,只記得他的聲音扁平枯燥,絲毫沒有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活潑尖銳。

平時約書亞不和其他孩童玩耍,他經常自己坐在大樹底下看地上的螞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個脾氣有些古怪的男孩子,這是露西對他的第一印象,四個月過去了,他的家人依舊沒有尋來。

此時,教會里的老古鐵雷斯找到她,說想領養一個孩子,不知怎地就一眼看上了約書亞。

通常,領養過程中孩子都會產生一些牴觸情緒,有的是不願意和其他夥伴分離,有的是對新的領養家庭心存恐懼,反正都會哭鬧一會兒。

約書亞則完全不同,他也沒收拾自己的東西,拉著老古鐵雷斯的手就回了家。

據老古鐵雷斯說,他年輕時曾在新紐倫特操持一些遠洋運輸的生意,四十多歲時船隊的船沉了,貴重的貨物跟著沉入海底,沒辦法他只能變賣家產還清了債,隱居到了艾克賽爾。

他和她妻子一直沒有孩子,因此便收養了約書亞。

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並不是,五天後約書亞便又回到了孤兒院,是被當地的治安官領回來的。

據說昨天晚上,老古鐵雷斯用菜刀活活砍碎了相伴他幾十年的妻子,隨即又一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聽說老古鐵雷斯偶然找到了妻子不貞的證據,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他那時還在海上當海員,妻子就和樓下雜貨鋪的老闆搞到了一起。”

治安官是這麼說的,可憐的小約書亞,他當時就在房裡,目睹了一切,肯定嚇壞了。

露西從治安官手中領過約書亞,他竟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平淡冷漠,亦如他在孤兒院時的樣子一樣,露西感覺他的手異常冰冷,而她自己的手心則沁出了潮溼的汗水。

只是這次,約書亞並沒有在孤兒院裡等太久,五朔節前夕,教會里的麗薩就又把他收養回家,還像上次一樣,麗薩一眼就在孩子中選中了約書亞。

結果呢?三日後,約書亞再次回到了孤兒院。

麗薩是個頗有家資的寡婦,除了約書亞外還收養了四個孩子,治安官說麗薩的死狀異常駭人,她是被家裡其他四個孩子用藥物麻翻後,再用開水活活燙死的。

負責入殮的入殮師中間出去嘔吐了三次,才把她裝進棺材。

“那個麗薩似乎一直在偷偷虐待孩子,在她家裡找到了很多染血的刑具,所以這件事……也不好追究那幾個孩子的責任。”

約書亞回來後,不止是孤兒院裡的孩子,就連修道院裡的修女都不敢再和他說話了。

他倒是還和往常一樣,吃飯,睡覺,去院裡觀察螞蟻。

有一次,露西修女去喊他吃下午點心,繞過約書亞瘦削的肩膀,她看向地面,就見地上的螞蟻竟排列出一個複雜法陣,並且還在快速移動,法陣符號不斷變化,最後變成了一個“666”的古拉休文圖案。

“啊!”露西手裡的托盤摔到了地上,白瓷粉碎,蛋撻點心撒的哪裡都是,那些螞蟻竟卻絲毫未受吸引,它們依舊繼續著自己的祭祀舞蹈,變換著符號形狀。

約書亞轉過頭微笑著看了眼露西,露出了整齊的潔白小牙。

那是露西第一次見約書亞笑,駭的露西趕緊奪路而逃,私下裡還給他起個新名字,“惡魔之子”。

之後的不幸故事,又不知重複了多少次,反正他總會被領養的父母一眼選走,不管修女們如何暗示明示都不管用,那些父母就是堅定地指著約書亞,聲稱自己一定要領養他。

而結果呢?

朗格萊,35歲,葡萄酒商人,兩天後被人發現淹死在了自家的酒桶裡。

溫妮娜,42歲,餐館老闆,四天後被幫工的廚師活活砍死,屍體是在豬圈裡被發現的,內臟已被養的豬啃食了一半。

馬爾默,29歲,劇團經理人,三天後從鎮上最高的鐘樓處跳下,腦袋像西瓜一樣摔的稀爛,他西服的口袋裡還揣著團裡當紅女歌手的畫像。

……

反正只要是領養了約書亞的人都會在六天內離奇死去,他們的死法五花八門,但每次治安官又總能從他們的經歷中找到其招致死亡的蛛絲馬跡。

“轟隆!”雷聲更大了,今天是是約書亞離開的第六天,今天他會再回來嘛?

修道院上最大的座鐘發出咔噠咔噠的沉重聲響,就當時針擺動到12點時,急促的敲門聲響了。

露西修女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嬤嬤,對方顫抖著埋下頭,露西嘆了口氣,只得拿起靠在門旁的雨傘自己去開門。

開啟門,依舊是派斯特治安官那張滿是疲憊和恐懼的老臉。

“露西嬤嬤,那個……曼恩死了,死在了家裡的地窖裡,據說他把自己藏起來的金幣都吞進了肚子,就這麼活活撐死了。”

說完話他一閃身露出身後的約書亞,暴雨下,小男孩裹在不合身的寬大黑膠雨衣中,只露出那張蒼白的小臉。

他依舊面無表情,黑色的瞳孔像與四周黑夜融為一體一般,不斷地向外發散模糊,露西打了個寒顫,硬著頭皮牽過他的左手。

她感覺那根本不應該存在的多餘大拇指,在自己手心中歡快地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