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還沒來得及去東宮,林寶便帶著他去了御書房。

此間是寧王處理奏章,以及寧國朝堂大小事務的地方,顯然今後秦箏大部分的時間,都要在這裡。

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奏摺,秦箏便覺得一陣頭疼,但她知曉,開工便沒有回頭箭,如何困難,也只能咬牙堅持,一步一步挺過去。

“殿下,王上說讓您先熟悉看奏摺,然後學著批閱,下午他回來看!”林寶臉上堆著笑容,他知道從今日起,秦政的位置,誰也沒法撼動。

寧王也是講情面的人,讓他來伺候秦政,自然也是給了他未來。

林寶正是知道寧王用心良苦,他伺候秦箏,自然也很認真,不敢有絲毫怠慢。

秦箏看了一眼林寶,這是跟隨他父王寧王的人,當初寧王於趙國回來,沒有任何基礎,憑著他和餘不為,便在寧國立足,成為寧國最了不起的王之一,而餘不為,也成為聞名天下的丞相。

二人一君一臣,聞名天下,寧國能有今日這般強大,這般地位,不論是秦箏父王,還是餘不為,都功不可沒。

而今她秦箏不是一個人,有寧王打好基礎,有謝雲蕭這天下最厲害的謀略者出謀劃策,她若是還做不好這個寧國的王,那她也太沒用了。

“女兒身又如何?自古女王便有那麼幾位,她們在歷史上雖然沒留下多少濃墨重彩,但我秦箏並非開先河之人,既然要開先河,那便要做一統九州天下的女王!”

秦箏心中思緒翻轉,眼睛逐漸明亮起來,站一旁的林寶,感知到秦箏身上氣息的變化,眼中泛起欣慰之色,臉上的笑容,也比之前明亮了許多。

一家歡喜一家愁,有人高興,自然就有人憤怒。

下朝之後,二王子秦蛟沒有出宮,而是來到王后喬雨這邊。

在朝堂之上,他尚且能保持幾分冷靜,但是現在,這位城府極深的二王子,已經徹底失去理智,臉上滿是猙獰之色。

“為什麼會是這樣?”秦蛟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為了能夠成為儲君,他不惜冒險前去人族祖地,九死一生,終於得到九州鼎,得到人族皇道傳承人皇經。

本以為回來之後,儲君之位,便是他的。

但是誰曾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憤怒嗎?憤怒只會讓你失去理智!”喬雨的聲音響起,不鹹不淡。

秦蛟呼吸甚是急促,他慢慢穩住心神,說道:“母后說的沒錯,他秦政是儲君,但還不是寧國的王,就算是寧國的王,那又如何?”

喬雨聞言,臉上泛起欣慰笑容。

在這時候,簾子後面發出一陣清脆的掌聲,卻是臨陽公主從後面走來。

“如果你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我自然也只能看著這大好山河,拱手讓給他人,而今,阿姐自然竭盡全力,幫你奪回你的一切!”臨陽公主說道。

秦蛟知道,臨陽公主繼承了白家的一切,殺道傳承不說,她手上還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

若是她願意幫助自己,這寧國江山是誰的,的確還不好說。

“姐姐,那您打算如何做?”

這許多年以來,也只有今天這聲“姐姐”,他叫得最是真誠。

臨陽公主眼中泛起森寒光芒,幽幽說道:“自然是暫且潛伏,等待時機!”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秦蛟問道。

臨陽公主道:“不會太久的!”

“你是說?”秦蛟目光微微閃爍。

臨陽公主神色忽然冷漠下來,“他的壽命已然無多,自然不需要等太久,只是我們也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秦蛟一臉疑惑之色。

臨陽公主點頭,“是的!”

秦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等,但此時他也只能等,不知道為何,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走到如今這般境況,竟然只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臨陽公主這裡。

憤怒的可不單單只是秦蛟一人,甘夫人又開始在自己的宮裡面砸東西,伺候她的宮女嬤嬤,全部站在院子裡面,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聲音發出。

直到屋子裡面沒有聲音傳出,她們才敢抬頭往裡面看去。

自從趙玉進宮以來,寧王的心,便全都放在趙玉那邊,曾經寵冠後宮的甘夫人,至此便沒有了往日風光。

於甘夫人來說,這也還能勉強忍下來,畢竟歷朝歷代,也沒有誰能永遠得寵,另外,她也還有一個兒子秦升。

甘夫人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秦升的身上,只希望有朝一日,秦升能夠成為儲君,繼承寧國大統,如此,她便可母憑子貴,成為寧國女子第一人。

但誰能想到,今日寧王竟然讓秦政成為儲君,那些希望和寄託,如今已然是夢幻破滅,付諸東流,如此,她本就是暴脾氣,又怎麼可能不生氣?

“來人,去告訴三王子,就說我讓他進宮!”甘夫人的聲音從屋子裡面傳出,宮女上前,拿著的她的信物,急匆匆出了宮門。

三王子秦升與二王子不同,他下朝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府宅。

沒有例外,他再次來到後院,來到那處堆滿落葉的院子。

每一次他來的時候,屋子裡面的人都在彈琴。

琴聲悠悠,將院子平添幾分冷寂。

屋門開啟,秦升走了進去,隔著簾子,依舊可以看到人影。

秦升如同以往一般,沒有過去掀開那道簾子,但今日他也沒有站在那道簾子前面,而是坐在圓桌旁邊。

圓桌上面有茶壺,有茶碗。

秦升拿起茶壺,往茶碗裡面倒滾燙的茶水,白色的水汽繚繞,籠罩四周。

“你經常來,但似乎對我煮的茶從來不感興趣!”簾子後面的人說道。

秦升飲下一碗,說道:“我現在也不感興趣,這茶水淡出個鳥來,如何能喜歡?”

“既然不喜歡,為何要喝?”簾子後面的人說道。

秦升目光微微閃爍,沉吟片刻說道:“只是現在需要而已!”

“是的,就好比現在的朝堂上,秦政成了儲君一般,你雖然不喜歡,但還是隻能接受這個事實!”簾子後面的人道。

秦升聞言,沒有說話,此時他一雙眼睛,就像是兩道深不見底的寒潭,泛著難以形容的凌厲之光。

過去好一會,秦升忽然發出笑聲,他的笑聲是無奈的,是冷漠的,是複雜的······

“繼續彈你的琴!”秦升出來後院,還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宮裡面的人便到了。

秦升來到宮中,看到滿屋子被摔碎的東西,他臉上並沒有多少神色。

“升兒,你來了!”甘夫人眼圈紅著,面色甚是蒼白。

秦升點頭微微一笑,“來了,母親您這是?”

“就是看屋子裡面的東西不順眼!”甘夫人道。

秦升道:“我們看不順眼的東西太多,但有些是能立刻砸碎的,可有些是一時間沒法子砸碎的!”

“母親今日讓你進宮,就是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想法?”甘夫人目光頓然間變得凌厲起來,她心裡面卻是在害怕。

如果秦升說,他對眼下的這個結果就此認了,她他該如何是好?

秦升輕笑一聲,“母親放心,該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誰也拿不走,曾經的那些東西,也不會變!”

甘夫人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背後是甘家,在咸陽,甘家之強大,甘夫人是極為自信的。

甘塵瀾下朝之後,也來到了餘不為的丞相府。

丞相府甚是非凡,但甘塵瀾卻可以在此間來去自如,走入餘不為的後院。

“我想知道今日之言,是出自你肺腑的嗎?”甘塵瀾問。

如果不是餘不為,今日承天殿上,何至於此?

“不是我的肺腑之言,但卻是王上的肺腑之言,你不明白嗎?”餘不為看了甘塵瀾一眼。

甘塵瀾聞言,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做出選擇,我也不知道你要如何選擇,但若是秦政成了寧王,於你來說,絕對沒什麼好處!”

餘不為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並沒有回答甘塵瀾。

甘塵瀾沒有繼續留在丞相府,回到甘家,這才坐下來,卻見自家長子走了進來。

“父親今日,恐怕有些失態了!”甘棠走過去坐下。

甘塵瀾聞言,苦笑一聲,“而今局勢已經失控!”

“甘家的存在與強大,從來就不是一個王能決定的,若是一個王能決定,那甘家傳承不到現在!”甘棠淡然說道。

甘塵瀾聞言,不由一愣,“你是說為父這些年來經營的都是錯的?”

“很多事情,都不是簡單地以對錯來說明白的,父親希望三王子能坐上王位,我也沒有反對,而且還竭盡全力相助,只是如今看來,父親的策劃是不可能成功的,我覺得父親應該放手了,如此,甘家才會有未來!”甘棠說道。

甘塵瀾徹底愣住,他沒有想到此時甘棠會有這樣的話語。

“棠兒,你可是認真的?”甘塵瀾問道,此時他也拿不定主意,眼下秦政已經成為儲君,這是不爭的事實,有些事情若是繼續下去,那需要拿甘家作為賭注。

甘棠道:“這次前往人族祖地,我也算是對秦蛟有一定了解,此人城府倒是很深,但估計沒什麼做大事的本領,如果讓他來做寧王,還不如三王子,但是如今大王子才是儲君,大王子人中龍鳳,如果父親真是在為甘家考慮的話,有些東西,恐怕得改一改了!”

甘塵瀾道:“可是······”

“你是說,如果我們放棄三王子,會讓姑母處在尷尬之地?”甘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