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魔王城——

篝火熊熊燃燒。

“楞什麼神啊,走啊。”

有人踢了雷野一腳。

雷野趔趔趄趄地跌倒,跪在泥土裡,他先是下意識地抓了一把泥土,而後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好奇怪...好奇怪...

手裡抓著的,是乾燥的橘黃色泥土。

他抬起頭,看到陰沉黑暗的天空,空氣裡滿是燒灼的味道。

太突兀了,太違和了。

不對。

剛才還在自己的新家,他的身邊是他那剛剛結交的友人,與兩位正初步建立信賴關係的奴隸。

桃色的生活正要徐徐展開。

怎麼一轉眼,一轉眼就來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的焦土呢。

不對。

不是來到,而是回到...

強忍著乾嘔的噁心感,雷野緩緩地回過頭,看到了正在不屑地瞧著他的戰士。

絕兇の猛虎,世界最強戰士。

這個瞬間,當初他死在自己的面前畫面在雷野的腦海之中閃回。

下個瞬間,一記刀光平推過來,正如雷野腦海之中閃回的畫面,把還來不及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戰士一分為二。

大腦猛然產生了極度的不適和眩暈感,這一幕似曾相識宛如過去的幻影,但若說是幻影的話,未免太過清晰了。

就像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重來一次一樣...

不受控制地跪地,雷野捂著胃部狠狠敲打自己的腦袋,他現在還沒能適應那種不適,一瞬間的場景變換讓他產生了暈車般的強烈嘔吐感,極其反胃的同時大腦傳來陣陣疼痛,頭皮發麻。

等一下,如果真的是夢境化作現實,那麼接下來登場的就是。

雷野扭頭看向這處戰場中心的巨大篝火,在飄遙升起的火光之中,浩大的黑霧緩緩降臨,又宛如拉開這盛大戰場的帷幕一般緩緩散開。

那黑屋之中,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

“誒?”

雷野又愣住了。

大腦又有點疼,因為眼前的畫面和記憶裡的畫面不符,那時候出現在這裡的,是魔族之王布亞迪沒有錯,但此刻出現在這裡的,雖然同樣是魔族之王,但是...在雷野的心裡,已經將她更名為布婭笛。

她步履妖嬈,曼妙多姿,卻每向前一步都帶來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那般巨大的角、那般巨大的劍、那般巨大的胸部,那般無與倫比的妖豔與無與倫比的暴力的結合,寬大的紅色披風蓋在她豐滿的身體上,卻蓋不住她眼中猩紅色的戾氣,白色長髮在空中飄遙,她緩緩舉起手中的巨劍。

紅瞳白髮巨乳,那張熟悉的臉與這些特徵讓雷野瞬間確認到她就是一分鐘前還在和自己聊天的那個傢伙。

可是...可是...

“格格力,格格力!!!可惡...蘿妮絲,立刻使用援護魔法!立刻!”

“憋寄吧擱那援護魔法辣,傻孩子們,快跑啊!!!”雷野焦急地大喊。

勇者先是震驚地看著戰士被一分為二的屍體,而後如臨大敵地雙手持劍,對身後的聖女大喊。

兩個人也許聽到了雷野的警告,也許沒有,但是不重要。

因為下一秒,之前見過的那位魔族刺客閃身到聖女蘿妮絲的背後,一記手刀拍飛她手裡的法杖,然後踢在膝彎使其跪地,聖女小姐什麼事情都沒能來得及做,就慘叫著被扯著頭髮拖到小房間裡面去了。

壞壞壞。

就算重來一次,也根本來不及改變什麼。

他眼睜睜看著怒吼著的勇者衝向布婭笛,與她展開了激鬥。

那是一場一面倒的戰鬥。

勇者的攻擊被徹底看破,或者說是被...預測,這是第二次觀測這場戰鬥的雷野才能注意到的事,布婭笛隨意地揮舞著大劍,把勇者的攻擊全部格擋並反制了。

還是那張妖豔的美麗的臉,還是那柔軟健康的肢體,但是她卻不像雷野記憶裡的那般軟弱無力,隨手揮劍,便輕鬆用力量壓制住了勇者的攻擊。

突然雷野注意到了她和記憶裡的形象最大的不一致,在她的頭頂,雷野見到了一對碩大的櫻紅色的角。

角的尺寸,對於魔族而言是力量的象徵。

頓時,雷野心裡咯噔一聲,爬起來就想要跑路。

是啊,這時候還看什麼戲,贏不了的,絕對贏不了的,必須要跑路才行。

但是一隻粗糙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平穩有力地控制住了雷野,讓他無法逃離。

一抬眼,便看到是那位魔族刺客,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後。

雷野嚇得猛然哆嗦了一下,然而刺客小姐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只是控制住了雷野,面無表情。

於是雷野只能無助地看著勇者被單方面地暴打。

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突然之間布婭笛加速衝刺貼近了勇者,用某種雷野完全看不懂的瞬發魔法轟在勇者的胸口,製造出一大片絢爛的藍色雷幕,噼裡啪啦的電弧聲中,勇者身體痙攣著緩緩倒下。

布婭笛走到勇者的身邊,從他衣服的內袋裡扯出一塊藍色的小石頭。

而後隨手丟在地上,一腳踩碎。

丸辣!

至此雷野那混亂的大腦才終於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那句‘quickload’迴響在他的大腦,無數次玩galgame和slg小黃油時見到過的字元一閃而過。

【快速存檔】

一般來講,是雷野想要打純愛結局又想給二弟看看cg的時候會進行的操作,快速存檔之後相當於把進度在此定格,之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反正爽過之後都可以回到設定好的此刻,這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可以沒有發生過。

雷野不由得想到布亞迪拿起性別轉換藥劑的那個瞬間,他完全不在意這東西是什麼直接大口飲了下去,後來被變成布婭笛,也只是吃驚惱火了一陣子就馬上調整好了心態。

原來如此。

如果對於布婭笛所持有的技能的猜測沒有問題的話,那麼她根本就不用擔心任何突發事態,甚至會因為覺得有趣任其發展一段時間。

這個技能未免太超模了。

戰鬥結束了,完敗。

記憶裡的勇者面對布亞迪,就是完全無法還手的狀態,但這一戰更加簡單明瞭,幾乎是三兩下的功夫勇者就徹底宣告敗北,在被電擊的痙攣之中,他的頭顱被布婭笛斬下。

聖劍插在橘紅色的土地上。

一雙健康漂亮的長腿從旁邁過,那是表情愉悅的布婭笛,她大步走到雷野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雷野。

“現在看來,四個人之中果然你還是最看不透的那一個啊。”

雷野沒吱聲,只是哆哆嗦嗦地從儲物袋裡翻出了什麼東西。

【性別修改藥劑.魔】

已經想不起當時的細節了,現在的雷野並沒有就算被當做辛苦奴隸也要活下去的決意,也不覺得這個布婭笛會傻乎乎地把它搶走灌下去,只是下意識地把這瓶藥劑拿了出來,

結果這瓶藥劑被拿出來的瞬間,就被來到身前的布婭笛拍飛了,藥劑的瓶子摔在地上,粉紅色的藥劑在地面流淌。

雷野癱坐在地。

又被布婭笛拎小雞似的拽了起來。

“要是讓你把這個吃了我吃什麼?張嘴,啊...”

嘴巴被布婭笛的舌頭撬開。

大股大股鐵鏽味的液體從喉嚨流進胃裡。

霎時間,雷野被直衝頭頂的劇痛灌得陷入了昏厥。

...

再睜開眼的時候,是在柔軟的被窩裡。

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雷野想要驚恐地坐起來,但是他沒敢發出聲音也沒敢動,只是用反覆的深呼吸來平復自己的情緒。

他急忙在被窩裡摸了摸自己的手腳。

因為先前好像聽布婭笛說了什麼病嬌之類的話...不僅是說說,她整個人都不太正常,雷野真怕她發神經把自己手腳砍下來然後鑽進被窩說什麼‘要永遠當我的好朋友喔’之類的奇怪的話。

...並沒有。

檢查了一下,手腳都還好好的,另外一條腳甚至還變得強壯些許。

為什麼會有她要切自己手腳的這種奇怪想法呢?有點蠢...雷野嘆了口氣,不由得想起布婭笛說的那句看動漫小人兒看的。

難道我真的是二次元?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看那精緻的雕刻和木頭上金絲的紋路,不難想象這是個相當奢華的房間。

被褥相當柔軟,摸起來是某種強力魔物的皮毛。

雷野緩緩地坐了起來,檢查自己的身體。

...真的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變成女孩子,也沒有受傷流血,好像剛剛就只是陷入了片刻睡眠,再醒來已經在這張床上。

這時雷野才注意到這個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她就彎著腰站在床邊,臉貼的很近。

是一位身穿女僕裝,有著漂亮的粉紅色的小角的魅魔小姐,臉頰也染著一點粉紅,她在很近的距離正如酒醉一般暈乎乎地嗅聞著什麼。

被發現之後,她驚叫一聲,馬上一臉難堪地退了兩步。

“噫!雷、雷野大人!歡迎光臨,啊不,歡迎回來,啊啊該怎麼說才好呢...歡、歡迎您成為這裡的新主人,我是您的專屬女僕,菈絲妲...”

她低著頭用稍微有點噁心的姿態低聲嘟囔著。

不是,這奶牛誰。

這什麼情況。

完全搞不懂。

雷野暫時沒有理她,起身,想要出去看看這到底是哪裡,路過房間裡的梳妝檯的時候他頓住腳步,而後停留在那個位置,側過身,一步一步靠向鏡子。

鏡中那個長相潦草的男人是自己沒有錯。

但是這頭上的角是怎麼回事!

對著那紅色的角摸來摸去,猛然間雷野想到了什麼,布婭笛的話語在他心口閃回。

‘你已經被魔鬼盯上啦,我絕對要把你拿下!’

他媽的造孽呀!

梳妝檯邊擺放著聖劍和雷野的儲物袋,看著這些東西雷野反覆深呼吸,強制自己平靜下來。

首先,無法確定但不難看出的是,或許是因為那幾日相處而得到的友誼,布婭笛對自己並沒有敵意。

否則她也不會留自己一命,還把自己好好安置下來,就連傳說中的聖劍都放心地扔在自己這裡。

趁著現在冷靜下來,首先應該分析一下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根據那句‘quickload’大膽猜測,布婭笛一定還有一句‘quicksave’的咒語,在最終決戰之前,保險起見她給自己進行了存檔,以這種完備的狀態與勇者小隊進行對決。

想了想當時那場一面倒的戰鬥,雷野不確定布亞迪是否輸過,並且已經讀檔了好幾次才能那般輕鬆地蹂躪勇者。

因為他並沒有那種記憶,他只有上一次存檔的記憶,再之前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記憶,這更是個問題,勇者小隊的其他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重來一次的戰鬥,為什麼偏偏雷野自己能夠保留著自己的記憶隨布婭笛一起讀檔呢,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

“那,那個,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情嗎?我,我第一次被安排做女僕,非常榮幸但是也,也非常惶恐...我該做些什麼呢?總之如果您有什麼想要我做的事情,請務必告訴我,我什麼都會做的...”

那個名為菈絲妲的魅魔女僕以一個冒昧的距離緊緊跟在雷野的身後,發現雷野一直不搭理她之後,頭垂得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雷野一回頭看她,她就猛然一哆嗦,緊張地兩手互相搓著手指。

一看她那樣子雷野就能看出她是貴族們最喜歡的那種性格軟弱的女僕,膽子小又不擅長講話,就算被性騷擾也不敢反抗,只會一個人在晚上縮排小被子掉小珍珠,但是第二天照樣賣力幹活,然後繼續被性騷擾,幾個月之後拿著不多的補償款回鄉下養胎。

這是雷野從猛虎戰士哥那裡聽來的事,那時候他就想著等以後有錢了也要搞點這種女僕來欺負著玩,時間一長就稍微有點執念,沒想到被好兄弟布婭笛聽到以後直接給安排上了。

像這種慫妹,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應該就可以。

反正暫時應該是安全的,雷野也不慌了,坐在床邊翹起二郎腿,瞧著這個魅魔小孩。

持續用視奸般的粘膩視線盯得對方渾身不適,忍不住顫抖著微微扭動的時候,雷野輕聲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這裡是哪?”

根據雷野玩遊戲的經驗,這種時候最先要搞定的情報當然是‘地圖’。

“這裡...這裡還沒有名字,因為是您的城堡,所以,所以要等您命名它才有名字...”

“我的城堡?”

雷野一愣。

雖然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但是面前這個慫不拉幾的魅魔看起來不像是有騙他的勇氣,也就是說,布婭笛這是直接賞了個城堡給他?

太粗暴了,姐。

雷野意識到自己沒有猜錯,他正在承受著布婭笛的好意,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魔鬼雖然邪惡但是從不說謊,搞不好她真是打算讓自己跟她幹,甚至不惜開門見山地給出了不起的福利。

但是想到這裡雷野又有點惶恐,真如布婭笛所說...有種被魔鬼抓住的感覺,無處可逃。

“我的角是怎麼回事。”第二個問題。

“角?這個...這個啊...咦...?”

菈絲妲嘟嘟囔囔地陷入到了混亂之中,像是對這個問題無法理解。

不像是要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的樣子,感覺她是真的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發問。

也就是說,她不明白自己的身體變化是怎麼一回事,更有可能的是她並不知道自己幾小時前還是一個人類。

畢竟只是個女僕,雷野沒指望著能從她身上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也就沒再追問,只是提出下一個問題。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女僕?你?我的女僕?”

“是,是的...嗚...”

像是扛不住壓力似的,菈絲妲繃不住地流眼淚了,大顆大顆淚珠滾下來。

她一邊用袖子擦拭眼角,一邊哆哆嗦嗦地回應。

“我是被布婭笛大人指名給您專屬的貼身女僕,您為什麼會這樣的問題呢,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能夠讓布婭笛大人露出笑容,您一定是身份相當尊貴的客人吧,我雖然一直很想成為正式女僕,但是之前一直是個不成器的見習女僕來的,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被命令服務您這樣偉大的人物呢,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壓力好大好痛苦(小聲)...如果您對我有什麼不滿的地方請務必告訴我,我都會努力改正的,請您一定手下留情,不要遣返我,求求你了我什麼都會做的...”

啊...是那個是吧,喜歡那種不太靠譜的女僕的事情,買下潔潔的時候好像說了一嘴,也可能沒有,但考慮到布婭笛那窺探人心的能力,她大概是摸清了自己的喜好的。

布婭笛她真是,她真是什麼都記下了。

一瞬間的高興,隨之而來就是惶恐。

雷野終於有點理清發生的事情了。

發動了某種大機率是固有技能的技能之後,時間回到了最終決戰的那一天,這一次布婭笛沒有喝下那瓶藥劑,而是把自己留在了魔王城。

情況很糟糕。

之前他可以和魔王談笑風生,因為她很弱小,甚至比雷野還要弱,兩個弱小的、身份對等的人當然可以成為朋友,但是這個布婭笛不一樣,她拿回了能輕易把自己捏死的力量,她或許是把自己當成了朋友,但也有可能把自己當成了消遣的寵物,誰知道時間長了會發生什麼事。

突然雷野想到了什麼,拿出自己衣服內袋裡的小筆記本。

劃線的部分,新寫下來的部分果然都不見了。

曾經構想的新的主線全部在這個筆記本上消失了,只剩下那個‘拯救世界,然後和洛婭教培’的加粗標記。

草。

媽的,想起來了。

在快速讀檔的前一刻,布婭笛說是要幫他抓姦來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是想幫他重來一次,狠狠給那個男的一拳?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現在說想要離開焦土回到希爾流斯的話,應該不會遭到阻攔吧。

似乎是要驗證他的想法似的,身後,突然傳來了輕飄飄的推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