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變動的二次歸途

這你算是問對人了。

我小雷野可是善用道具宛如青豆腐的男人啊。

就在雷野神情激動，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時候。

“嗨~！我來辣！”

門外忽而傳來很大的喊聲。

這熟悉的聲音讓雷野猛然一哆嗦，就連眼前的格雷蒂也不著痕跡地微微顫抖了一下，兩個人從彼此的視線中交換了‘下次再聊’的資訊。

剛剛那一聽就是布婭笛的聲音。

很奇怪，雷野仍然對這個重生歸來的布婭笛保持著某種對‘溫順大象’的恐懼感，但是他的身體卻快了這種恐懼一步，推門而出。

門外是抱膝蹲著的，比剛才抖得還厲害的菈絲妲。

聽到門開，她像是找到主心骨了似的馬上站起來，而後用顫抖的聲音低語。

“布...布布...布...”

布婭笛嘛，真費勁。

雷野安撫性地拍拍菈絲妲的肩膀，這個動作他已經很習慣了，然後把空調放在她手裡，沿著剛才的路線走回去，他看到布婭笛正站在葛菈緹妮的身邊。

熟悉的臉，不熟悉的巨大的角，另外，這個人身上滿是乾涸了的血跡，看的人心頭一緊。

葛菈緹妮也稍微有些不安的樣子，看到雷野之後，默默往他這邊蹭了蹭腳步。

該怎樣做？

這個人，以未知的手段回溯了時間，這個手段可以再次發動嗎？這樣說來她是不死之身麼？她是以怎樣的目光看待自己的呢？朋友還是消遣？為什麼自己保留了意識而其他人沒有，這是她也知道的事情嗎？

諸如此類的疑問太多太多，積攢在雷野的喉嚨裡，卻不敢吐出來。

他知道自己仍然站在那條溫順的大象的腳下。

“啊，雷野，Ciallo～(∠・ω<)⌒★”她笑嘻嘻地比了個耶。

柚子社的大象應該不會隨便把人踩死吧...

雷野僵硬地笑笑，也比了個耶。

“喔，喔哦！我一直在想再次見面你會是怎樣的反應呢，震驚、憤怒還是恐懼？這麼平淡可真是，唉...”說著布婭笛聳聳肩，露出齜牙的笑，向雷野伸出手來。

“初次見面，我是布婭笛，偉大的魔族之王，布婭笛！”

雷野僵硬的笑凝固了。

初次見面...

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不等他細思其中細節，布婭笛就把視線轉到了雷野身後的葛菈緹妮身上，點了點頭。

“不愧是道德值拉滿的男人啊，小葛明明那麼怕我，結果你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讓她親近你呢。”

“你後面那個女僕怎麼回事，她抖什麼？啊，抖得更厲害了。”

“兄弟，你的角好小啊。”

不對...總感覺哪裡不對。

氛圍中有一種強烈的割裂感，雷野環顧四周，發現站在兩邊的女僕們或多或少都有著些微的表情變化，夾雜著敬畏與恐懼。

就連大罪之一的葛菈緹妮都下意識握住了他的衣角，而菈絲妲更是哆嗦個沒完。

這個興高采烈，渾身是血的少女，被傳聞中那些恐怖的魔族們所恐懼著。

寬敞的待客廳之中，就只有布婭笛一個人那麼高興，明明和雷野記憶裡那個軟弱形態的布婭笛沒什麼差別，卻與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有種詭異的驚悚感。

...

接下來的雷野選擇儘可能地保持沉默。

他隱約確認到一件事，那個莫名其妙的回溯技能，本該只把布婭笛一個人的記憶帶到現在，但是出於某種未知的變動，現在他的記憶也隨之回溯了，而就連布婭笛本人也對此並不知曉。

這件事最好不要暴露出來。

根據觀察，布婭笛的眼睛或許是某種魔眼，雖然能力還不能完全確定，但大膽猜測，有著鑑定與窺探人心的效果。

那個時候不該欣然允許她隨意檢視自己屬性的。

值得慶幸的是布婭笛並沒有馬上動用這個技能，否則他保有記憶這件事馬上就會露餡了，他現在的心緒一定很亂。

能做的，就只有戰戰兢兢地保持著沉默，看著之後的布婭笛做了三件事。

首先，她花費二十枚大金幣，從格雷蒂那裡租來了一隻獅鷲。

一開始的那封信上布婭笛讓雷野帶足金幣，結果來到這裡之後還是幫雷野付了錢，真不愧是好兄弟。

不過雷野很想吐槽一下價位的事情，這是不是比剛才稍微貴了點...看在格雷蒂算是他剛交的朋友份上，雷野決定不吱聲。

然後，第二件事，化妝。

布婭笛讓這座城堡裡的女僕長幫忙，一同去了一趟化妝室，再出來的時候，先前那鮮血淋漓的樣子已經變了，搖身一變成為了天花板級別的美少女，氣勢十足。

她的外貌已經讓雷野驚豔過一次了，經過精心打扮之後顯得更加明豔動人。

最後，就是喊雷野出發。

沒法拒絕，這下不去都不行了...

“充電寶寶要跟我一起去嗎？”雷野看向葛菈緹妮。

這事和葛菈緹妮有什麼關係呢....沒有關係，雷野只是莫名想要葛菈緹妮跟著，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只有這個軟乎乎的小傢伙能讓他稍微感到安定。

看著雷野伸出的手，葛菈緹妮有一點猶豫。

看她那怕怕的表情，可能也在畏懼著這位魔族之王吧。

“跟著我的話，可以吃到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好，魔鬼寶寶要說話算話哦。”

真好騙。

雷野有種把這個小傢伙抱起來搓搓腦袋的衝動，再請她吃塊糖，可是一扭頭，便看到布婭笛正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睛瞧著這邊。

一瞬間雷野汗毛倒立，有種強烈的驚悚感。

那眼中紅芒隱隱亮起。

丸辣！

大腦飛速旋轉，在對方動用魔眼之前，雷野能想到的此刻的最佳的行動，是衝到布婭笛的身邊，然後緊緊握住她的手。

“噫！誒？你這...？”

布婭笛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張大雙眼，但她並沒有拒絕，反而回握住雷野的手，稍微傳遞過去一點力量，緊握住。

露出有些高興的表情來，她偏著頭等待著雷野的發言。

好好好，別用你那紅眼透我就行。

但...情急之下大膽操作了一把，接下來的微操又該如何？

“我...”

雷野張了張嘴，深吸口氣，頭皮發麻。

他將臨時編造的話語在心中反覆斟酌。

“我...謝謝你啊，雖然不太清楚你為什麼放了我一馬，但無論是沒有取走我的性命，還是之後對我這般那般的待遇，我都非常感激，怎麼說呢...感覺你和我想象中的魔王不太一樣。”

總之，就算心裡清楚哪些話說出來能更讓對方高興，比如說包含‘朋友’這種關鍵詞之類的，也不能在這裡說出來，避免露餡。

儘可能表現得像是一無所知，同時隨著時間進展慢慢推進對話的內容，選擇會讓對方高興的臺詞謹慎地發言。

根據現在的情況判斷，在表面上維持兩個人良好的關係是很重要的。

“這樣啊...你喜歡就好，”她看上去更加高興了，但也有些遲疑，“話說回來，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擅自把你變成了下級魔鬼之後，一直在想著如果你鬧脾氣該怎麼辦，沒想到你還蠻適應的...真的沒問題嗎？虧我一直在想該怎麼安撫你的情緒耶。”

“一開始確實不爽，但是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變成魔鬼總比死了強吧，”雷野擺出無奈的姿勢，“而且當魔鬼好爽，力氣變大魔力變多老二變長，住在超級大宅子裡，家裡的女僕也全部很合我的口味，我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是這樣嗎？”布婭笛露出思索的表情，“原來那時候只是嘴硬啊...根本不需要慢慢勸誘，只需要霸王硬上弓就可以了麼...”

“霸王...硬上弓...哈...”

不知道她在思考些什麼，雷野不敢吱聲。

身後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粘膩的笑聲，和布婭笛的低語重疊。

“嘿嘿...合口味...嘿...”

回頭一看，那是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背後的菈絲妲。

雷野衝著菈絲妲擺出趕蒼蠅似的，驅逐的手勢，小聲悄悄話。

“喂喂...我這邊感覺會很麻煩，你等會先自己回玉足堡去吧。”

“不，我要去。”

意料之外地，菈絲妲用力搖搖頭。

從剛才開始她一直在抖，就沒有停過，結果這會兒面對著布婭笛，卻反而像是強撐著似的努力站得優雅。

“我得、得努力成為您可靠的、可靠的貼身女僕才行...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這個不成器的女僕一定是易汗體質，雷野察覺到她的衣襟已經溼透了。

看她這個拼命樣子，雷野心頭的某塊地方莫名軟了一下。

可他這次沒敢伸手去拍拍菈絲妲的肩膀，因為總覺得身後傳來令人汗毛倒立的視線，又一次。

“...布婭笛大人，獅鷲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出發。”

格雷蒂？何時來的？

回過頭，她正站在先前的第一級高臺，恭敬而優雅地向布婭笛行了一禮。

“現在。”

布婭笛說。

同時隨手把什麼東西丟了過去。

那是一隻象牙般巨大的斷角，散發著烏黑的色澤，這角落地的瞬間，雷野注意到葛菈緹妮和格雷蒂同時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這東西也算是頂級材料，扔了怪可惜的，給你了。”

雷野不懂這是什麼東西，只覺得一瞬間周遭的空氣像是凝固了。

格雷蒂乾澀地吞嚥，天鵝般纖細的脖頸動了動。

好一會，她鼓起勇氣輕聲詢問。

“請問，您為何動怒呢？據我所知，安格力他應該沒有做任何事才對...”

“噓，噓...”

她的話語被布婭笛的噓聲強硬地打斷了。

“你不需要問這種事，你只需要記住，現在在你面前的，是唯一無二的魔族之王，就算我不在，就算我死去，你們也要把這件事像是奴隸紋一樣烙印在心臟上，”她的嘴角揚起，到一個危險的弧度，“我才是魔族之王，你們都不是。”

“是...”

又是這樣——雷野注意到，格雷蒂的表情中顯露出這樣的為難。

...

獅鷲。

特級魔物，是S級探索者隊伍才能夠解決的兇暴怪物，但從格雷蒂這裡租來的這一隻相當溫順，即便雷野偷偷從它身上薅了一根毛它也沒有吱聲。

於是雷野又薅了兩根。

另外，它的背相當寬敞，上面有五個人，卻完全不擁擠。

雷野的左邊坐著葛菈緹妮，右邊坐著菈絲妲。

布婭笛站在最前面，把控方向，在她身後默默站著一位魔族刺客，就是曾參與過最終決戰的那一位，她一直沒什麼表情也不說話，就只是默默地站在布婭笛身後不遠處。

不認識，也沒有去認識的念頭，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別靠近我，煩’的氛圍。

順便一提，雷野現在學會了一個新的魔法。

【魔力泡泡】

使用少量的魔力，製造一個柔軟的屏障，可以透過持續注入魔力長時間維持。

據說是魔族必修的魔法之一，雖說防禦的強度並不高，但是可以在飛行的過程之中防住風沙或者鳥屎，在一些特定的環境中，比如說蟲洞，也可以用於維持身體的清潔。

布婭笛教的，雷野一問，她馬上手把手教給了雷野，毫無保留。

雷野怎麼也剋制不住對能輕易碾死自己的她的恐懼，怎麼也剋制不住對她展露出的純粹好意的開心，兩種情緒反覆交織在一起，就連自己都要扭曲了。

可他沒有拒絕也沒有逃離的權力，只能隨波逐流地看著事情發展下去。

側頭看了一眼。

不愧是價值二十枚大金幣的租賃魔物，地面上已經出現了生機盎然的綠色，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可以回到希爾流斯了。

只是不知為何，這一次，他並沒有歸鄉的狂喜。

雷野默默掏出無線電，點選了啟動的按鈕。

（千杯酒已喝下去）

（都不醉！）

（何況風風雨雨！）

——雷野家（舊）——

今夜陰沉沉的。

洛婭看向窗外，還沒到深夜，就有了好幾個喝到醉倒在路邊的探索者。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讓人意外。

四天之前，從王都傳來訊息，勇者小隊已經確認全滅，魔族之王確認存活，這場長達五年的斬首行動以失敗告終，接下來迎接弗雷帝國的，或許會是整個焦土的怒火。

根據歷史上的慣例，弗雷帝國若是被入侵，戰爭一定會從迷宮都市希爾流斯開始，因此，已經有很多探索者準備打包離開這座城市了。

洛婭也不例外。

“唉...”

收拾包裹的時候，她翻到了雷野藏在床底下的儲物袋，睹物思人，恍惚中她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初見時的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很熱，熱得她心慌意亂。

那是在確認情侶關係的一個月後，有個拿著金色大劍的男人找到她，問她可不可以幫忙勸雷野加入他的隊伍，如果願意的話就把他提供的某瓶藥劑偷偷摻在雷野的杯子裡，事成之後還會給她很大一筆錢，足夠買下幾千份雷野炒飯。

很快洛婭意識到這位就是人類中的勇者，而答應這件事可以讓她的普通男朋友變成救世隊伍的男朋友，並立刻改善沒有人類世界貨幣的拮据的生活。

榮光、金錢。

於是缺少心眼的洛婭很高興地答應了，目送雷野在幾天之後垮著張批臉踏上了拯救世界的征程。

有金幣花的洛婭很高興。

但是瘋玩了幾天她就發覺有點沒意思了，倒不是因為錢不夠花，而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她發現自己遇到的其他人類都不如雷野好玩，不像他那樣懂得那麼多簡直像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好玩的事情。

可雷野一下子變得巨幾把忙，每個月只有一兩天的假期，根本沒有時間陪她，就算他把僅有的假期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還有，勇者並沒有把雷野作為勇者隊伍的第四人的事情向外宣揚，所以雷野並沒有像她想象得那樣混出名堂來。

就連她都看得出，雷野是被抓過去當工具人使用...

洛婭不免有點後悔，但是想要去商量著把雷野還回來，只會被那個穿著輕佻衣服的聖女扇著巴掌趕出來。

也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雷野，說出去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何必鬧得不愉快呢。

就這樣過去了五年。

忍耐著孤單生活的洛婭愈發的煩悶，她漸漸熟悉了人類的世界的生活，也理解了為什麼成年的精靈都喜歡跑出森林，這個年代，精靈已經開始開眼看世界，外面確實要比什麼娛樂都沒有的森林好玩得多。

然而在這個渴求著情愛的階段，雷野卻拿不出陪伴她的時間來，她越是享受著其他方面的快樂，深夜孤枕之時便愈發地寂寞。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那樣的一碗麵大概是再也吃不到了。

洛婭默默把儲物袋綁在腰間，想著回頭去黑市找人把魔力鎖拆了說不定還能從裡面爆點金幣出來...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這個時間會是誰呢？

懷著不解，她快步來到門口推開了門。

...陌生的男人。

看身上的鎧甲，應該是公會那邊的探索者，有著乾淨俊秀的一張臉，背在身後的長矛鑲嵌著能夠強化魔力的昂貴寶石，足以證明其各種意義上的實力。

“你好...？”

“你好，我是公會的代表昆萊，請問這是雷野先生的家是嗎？”來者表情肅穆，遞來一個儲物袋，“這是這些年來雷野先生寄存在公會的金幣，以及公會對這些年來雷野先生作為‘無名的第四人’所做出的貢獻的一點心意，雖然這份名義並未被希望您能夠代他收下。”

接過儲物袋的洛婭一愣。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謝謝...”洛婭看向這位初次見面的探索者。

年輕、帥氣...洛婭隱隱看到他的身後彷彿對映出燦爛的光。

那、那是！

（幾多不醉說在你口裡！）

（但也不感觸一句！）

（淚眼已吹乾！）

一輪強勁的音樂響起！由遠及近！從天上！

那是擺出帥氣造型的雷野，一手高舉一手下襬，他大喝一聲從天而降，一拳打在昆萊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