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晏回京已有十數日,幾乎一連半月,他日日都會到宮中拜見梁帝,並商討軍情。二十萬軍權之事已然是塵埃落定。那時,他前腳剛走,羅鴻羅鵠後腳也悄悄跟著回了京。宅子裡如今只剩赫連漪主僕,之前兩人一直圍著蕭允晏轉,現在一下子清閒了下來,日子過得百無聊賴。

這天夜裡,兩人剛準備入睡,忽聽院子裡傳來馬蹄聲,赫連漪似乎僅憑馬蹄聲就能判斷出那是蕭允晏的馬。急急忙忙又穿上方才脫下的外袍,飛快地奔向院子。

果然,等她出去,蕭允晏已經在院子裡等著她了。赫連漪奔上前,“怎麼樣?”

“我來的時候,二十萬大軍已經在路上了。”

“真的?”赫連漪激動到忘乎其形。

“當然是真的。”蕭允晏忽然抓起她的手,輕柔地喊了一聲:“漪兒......”

“怎麼了?”

“哦——沒什麼,在京城每日都會想你,只盼著你能在我身邊。”

赫連漪看著蕭允晏,有點疑惑。她覺察出他似乎有滿腹的話要說,但不知為何臨時又變卦。

“殿下想要說什麼?”

蕭允晏笑道:“沒什麼,我要說的也許日後你都會知道,會明白。對了,這次之所以能這麼順利,其中四鴻也出力不少。”

“四鴻?”

“對,四鴻。”

赫連漪皺了皺眉,“對這四人,我略微聽說過他們的一些事,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四人有些怪異。”

“哪兒怪異?”

赫連漪搖頭,道:“我真的說不清,但又總覺得不對勁。”

蕭允晏道:“你的質疑也對,我有時候也看不透這四人,從一開始他們就勸說父皇拖延立太子,到現在也沒變口風。”

“那看來,他們將來既不會站在翊王那邊,也不會站在殿下這一邊?”

“對,目前來看,他們似乎只忠於父皇。所以,我能信的人也只有你和外公。”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是好事。”

蕭允晏隔了好長時間才道:“對了,還有一事,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什麼事?”

“就是我回去那麼一說,父皇隔日就讓司天官合了我和呂姑娘的生辰八字,說是難得一遇的好姻緣……”

赫連漪似乎絲毫沒有想到此事竟會如此演變,“那——我該恭喜殿下嗎?”

“說什麼呢?”蕭允晏作勢瞪了瞪她,“八字是呂姑娘的八字,到時我們來個偷樑換柱,迎娶進門的必定是你。只是這婚期便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這......”赫連漪不覺有些驚慌。

“你放心吧,我無子嗣,又常年在外,到時我在父皇面前求情,讓你先陪在我身邊,諒父皇也能體恤。”

“這,殿下的父皇能答應嗎?”

“不答應怎麼辦,我們千里迢迢相隔,又哪來的子嗣。你不先給我誕下嫡子,其他侍妾也不能先於正妻生孩子。我這一天到晚刀山劍海的,萬一哪天……”

他還沒說完,赫連漪知道他口沒遮攔,趕緊制止他,“殿下——”

“這也是事實,你看上次不就是死裡逃生才逃回來的嗎?”

“殿下福大命大,將來自有後福,以後不要再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

“好好好,聽你的。”蕭允晏又道:“只是,我還想起一件事:父皇讓我送呂姑娘入京,可總不能讓這呂姑娘一直躲著不見人吧?”

“這倒可以放心,憑呂相的才智,此事他定然能夠輕鬆化解,只是少不得要為難呂姑娘深居簡出了。”

蕭允晏點了點頭,又道:“哦,我明日要去臨岐一帶走走,看看大軍駐紮地。”

“臨岐?殿下難道是真的想把兵馬駐紮在臨岐嗎?”

“只有駐紮臨岐,才是最快捷的。我知道你日夜苦心籌謀,我也想讓你早日得償所願。”

“從臨岐作為突破口當然快捷,只是臨岐的地形太過複雜,東邊是烏溜氏國,西邊是唐嘞,又緊挨著郭邑。殿下若駐軍在此,一不小心會成為眾矢之的。”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親自去走一趟,或許能想到對策。”

“我看很難。翊王在邊地那麼長時間,他又豈能看不破。但他當初之所以將大量兵馬駐紮在荊城,不就是為了避開那紛擾之地嗎?”

“六哥向來力求穩紮穩打,我歷來是主張出其不意,難不難的還是先去看了再說。”

“殿下,唐嘞以西還有西桓,殿下若真駐軍在臨岐,只怕周邊各國都會心驚膽戰,難保不會弄巧成拙。我們慢慢來,我真的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我只想讓你這終日緊鎖的眉頭早日疏解開。對了,我明日一早便離去,你就不必起來相送了。”

赫連漪忽然似是想起什麼,眼睛一亮,“殿下既然執意要去,那我也想隨殿下一起去走走看看。”

“你留在這裡,等我的訊息便好,這一路風餐露宿的,我可不願意你這樣跟著我居無定所地東奔西走的。”

“殿下莫要忘了,當初我便是從臨岐一路逃到川州,一路東奔西逃,又有什麼沒經歷過?如今這點又能算什麼?”

“可如今不一樣,你跟在我身邊,我怎麼忍心讓你再受這些苦。”

“跟著殿下一起又能吃什麼苦?”

蕭允晏忽然有些疑惑,望著她,“為何執意要跟著我去臨岐?”

赫連漪被他盯得有些心虛,低下頭不敢對視他的目光。

“為何?告訴我。”

“是——臨岐旁邊就是陽陵,我想去陽陵。”

“陽陵?為何要去陽陵?”

“殿下可曾聽說過公孫治?”

“當然,天下聞名的大儒。怎麼了,難道他在陽陵?”

“是,自從父皇出事,赫連定邦礙於他聲望太高,不敢殺他,只好將他貶到了陽陵。”

“原來如此。”

“和他一起被貶入陽陵的不止有他,還有一個人。”

“誰?”

“苻大勝。”

“苻大勝?!”蕭允晏驚愕莫名,苻大勝是比趙樹還要更德高望重的武將,只是如今他的年歲實在太大。“想不到小小的一個邊陲之地,竟藏了兩尊大佛。公孫治,苻大勝,這一文一武曾是你們大夏朝的國之柱石。”

“陽陵北面環山,南面又被郭邑擋住,赫連定邦將他們安置在那裡,是最為穩妥的。他只盼著他們二人儘快老死於此地,他便能高枕無憂。”

“那麼你想去見他們二人?”

“是,我當初之所以在臨岐出逃,原本是逃往郭邑,再入陽陵,誰知天不從人願。公孫治曾是我的老師,他年事已高,我只怕日後難以再見了。”

蕭允晏見她如此執意,便爽快應允,“那好,我就遂了你這願。小時候學習兵法,我的老師也總是提及苻大勝,如果順利,說不定我也能沾沾你這光,會會這苻大勝。那你今晚先去好好休息,我們明日一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