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雞鳴。

清早的露水順著樹上滑落,滴落在樹下缸中的荷葉上。

芸香早早的便守在門口,沒敢進去。

直到屋裡逐漸有了動靜,她才敢開口道:“先生起了嗎?”

屋裡的陳長生頓了一下,起身前去開門。

見了芸香後便問道:“你什麼時候等在這裡的?”

“芸香也是才到。”芸香說道。

陳長生一猜她就沒說實話,但也沒拆穿她,只是說道:“進來吧。”

芸香卻是說道:“芸香去端水來伺候先生洗漱。”

“不用,陳某洗過了。”陳長生道了一句。

“先生何時……”

芸香頓了一下,但當她抬眼看向先生的時候,先生臉上的確沒有半點不乾淨的地方。

“坐吧。”陳長生道了一句。

芸香見那椅子還在昨夜的位置上,她有些猶豫,不敢坐下。

陳長生看了她一眼,問道:“不敢嗎?”

芸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陳長生看著她道:“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陳某身無分文,學識貧瘠,亦無功名,其實與你並無多大差別,根本上而言,我們都是凡人,誰也不比誰尊貴多少。”

芸香聽後心中微愣,問道:“可是芸香只是下人。”

“下人又怎麼了?”陳長生問道。

芸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聽先生講的東西,她也只聽懂了一半,似懂非懂的。

陳長生說道:“坐下唸書吧。”

芸香聽後猶豫了一下,接著便小心的坐了下來。

陳長生將昨夜那本書再次拿了出來。

“順著昨天的接著往下念。”

“好。”

芸香翻了一下,找到昨夜唸到的地方,繼續往下念去。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及其不測……”

陳長生提醒道:“黿鼉蛟龍魚鱉生焉。”

芸香看著那兩個字,暗暗記了下來。

她開口道:“先生莫非將這整本書都記下了?”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沒記過。”

“那先生怎麼……”

陳長生玩笑道:“我多長了一隻眼睛,能看見書上的字。”

芸香聽後笑了一下,說道:“先生說笑了。”

芸香覺得這位先生真是厲害,從最開始的時候,但凡是她不知道怎麼唸的地方,先生都能接上。

恐怕先生早就把這本書背下來了。

唸了大概半個時辰。

忽的有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來。

“陳先生!”

唐明鏡從門外走了進來,見芸香正坐著給先生唸書,他不禁愣了一下。

芸香忽的有些無措,連忙放下書,站起身來。

她低下頭,喚了一聲,“見過少爺。”

唐明鏡看了一眼芸香,心中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陳長生問道:“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哦。”唐明鏡回過神來,說道:“明鏡來請先生去前堂用膳。”

“是到吃飯的時候了……”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你就在這繼續看書吧,等我回來再繼續念。”

“是,先生。”芸香答應了一聲。

唐明鏡也沒多說什麼,接著便招呼西先生道:“先生這邊請。”

唐明鏡領著先生前往了前堂。

走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一眼屋裡的芸香,也不知道打了個什麼主意。

到了前堂之後,見那桌上擺著的菜品琳琅滿目,僅是早膳便非同尋常。

不愧是商賈之家,的確奢侈。

“陳先生請坐。”唐世傑招呼著先生坐了下來。

唐府父子再加上陳長生,除此之外,這桌上便再沒其他人了。

“有勞唐老爺弄這麼大桌子菜。”陳長生道了一句。

“一切簡食,不值一提。”

落座之後,幾個人便慢慢的吃了起來。

吃了大概有個四五分飽的時候,便開始聊了起來。

“聽說陳先生此行是去上京?”

“就是隨便走走,或許最後還要走的遠些。”

“先生莫不是要雲遊天下?”

“也不算吧。”陳長生說道:“也走不了這麼多地方。”

唐世傑點了點頭,說道:“之前先生賜言,救了我兒一命,唐某還未曾感謝,先生如今到了衍縣,唐某自當儘儘地主之誼,先生若不著急著走,不妨多留幾日?”

陳長生聽後抱歉道:“多謝唐老爺,不過陳某此次出來有事在身,恐怕不能多在此地停留,若有下次,定當多留幾日。”

“這樣嗎……”唐世傑輕嘆一聲,說道:“那還真是有些可惜。”

幾句寒暄之後,陳長生便說起了正事來。

“說起來,陳某昨日聽令郎說起玉佩之事,陳某著實有些好奇這玉佩的來歷,不知道唐老爺可否知曉?”

“昨日明鏡還問過我,此事怕是得去問他阿爺才行。”

於是乎吃完早膳之後,便由唐明鏡帶著他去尋阿爺去了。

唐府雖大,但裡面也只有父子兩代人,原因是分了家,雖說唐世傑也想將阿爺接過來一起住,但阿爺卻不樂意,說是免得自己礙事。

所以這麼多年來,都是分開住的。

唐明鏡他阿爺住在坊外,阿爺以往是靠著挖藕掙錢養活的一家人,如今年老下不了塘了,便在這荷塘邊上修了一處宅子住著,過的也算清閒。

“阿爺!”

唐明鏡喊了一聲。

“來了。”

宅子裡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咯吱。”

門從裡面開啟,入眼便見到一位穿著樸素的老者,身形傴僂著,頭髮花白,在他胸前的衣衫上還繡著一塊荷花刺繡。

唐山看向陳長生,說道:“這位是……”

唐明鏡說道:“阿爺,這位是陳先生,於我有救命之恩,來找阿爺是想問問玉佩的事情。”

陳長生拱手道:“陳某冒昧登門,還望沒有打擾到老人家。”

唐山擺手道:“沒有的事,進來吧。”

幾人走進了門。

唐山慢慢走著,問道:“明鏡,你說的玉佩是哪塊玉佩?”

唐明鏡將玉佩取出,給阿爺看了一眼。

誰料唐山看了之後心中一頓,他的目光看向了陳長生。

但卻半晌都沒有開口。

陳長生問道:“老人家為何看著陳某?”

唐山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

“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