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黃樓這一覺睡到了天黑。

今日的飯菜還是王三娘給做的,特意給他留了一些。

湊合著熱了熱便吃了兩口。

但到底也沒能吃完。

陳長生便道:“吃不下東西?”

燕黃樓點頭道:“是。”

他舒了口氣,說道:“我這是真要死了,先前那邊有一家姓劉的人家,他家長輩六十七歲去的,也是像我這樣,吃不下飯,整日都沒有精神,沒幾天就嚥氣了。”

陳長生道:“你下面又沒個兒子,到時候去了,也不知道誰給你下葬。”

燕黃樓笑道:“你要幫我嗎?”

“你還沒到時候,就別想了。”陳長生道。

“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

“嘿。”

燕黃樓也不跟他計較,而是說道:“管什麼時候死呢,反正早晚都得死,到時候提早的我就挖好坑,自己躺進去,你就幫我蓋點土就好,我這無親無故的,也沒個人祭拜,就不立碑了。”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瞧你現在也不像是挺不下去的樣子啊。”

“那是,明個我還得去擺攤呢。”

“還去?”

“當然。”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問道:“這茶攤有什麼好的,你這都快到底死了,還去守著。”

燕黃樓道:“我這半輩子都是靠著這個茶攤,我哪裡捨得。”

說著,他嘆了口氣。

那個小小的茶攤,便是他的全部。

陳長生聽此也不再多說什麼,他起身道:“你若是困了就去睡,陳某出去走走。”

“這麼晚你上哪去走去?”燕黃樓問道。

陳長生沒有解釋,邁步走出了院子,再將那門給關上。

燕黃樓搖頭嘀咕了一聲,便獨自一人坐在這院中發起呆來,瞧著有些孤單。

他經常都是這樣,其實早已習慣了。

……

陳長生出了青山城。

去了一座山上。

那座山叫做振龍山。

沒記錯的話,今日便是玄地的忌日了。

他原本想著白日裡來的,只是平安和如意要有人看著才行,便耽擱了。

當他再次來到那山下的時候,陳長生卻是忽的一愣。

“這……”

轉眼三年,這振龍山卻是變了模樣。

原本滿是樹木的振龍山上如今竟是矗立著好幾座殿宇,氣派非凡。

而在那山上,則有一條徑直通往山上殿宇的石板路。

山門之處還立有石碑。

其上有寫“青山仙府”四字。

陳長生邁步朝那山上走去,他想去瞧瞧這山上是哪家道觀。

如今天色漆黑如墨,但那山上的殿宇之中還有燈火,越往上走便隱約間能夠聽到誦經之聲。

在那觀門之處有兩位小道長看守著。

當他們見到有人上山時也是不禁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人來。

小道長道:“居士,這會已經閉觀了,若是上香得等明日再來。”

陳長生抬手看去,正見三字——青仙觀。

“見過小道長。”

陳長生道:“陳某原本出城辦事,誰料時辰耽擱了便滯留在了城外,這荒郊野嶺蛇蟲出沒,陳某也不敢留宿荒野,上山來是想問問可否在觀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便走。”

兩位小道長聽後對視了一眼,隨即便道:“此事我二人做不得主,還請居士等上片刻,小道去通報一聲。”

“理應如此。”陳長生點頭道。

待其中一個小道士進了道觀後,陳長生便與另一人聊了起來。

“小道長,陳某記得往年時此山並無道觀,為何如今……”

“居士久居城中,想來是不知。”

小道長嘆息一聲,說道:“說來話長,當年淵川之中道觀眾多,但從義軍進城過後我道門便受了打壓,各處道觀皆被清掃,後來是天師去城中求了那位大人,才得准許,可允一觀正統,各山觀主不願道統沒落,便合為一脈,在這振龍山上修築道觀,留下正統。”

“原來如此。”陳長生明白了過來。

他問道:“不知如今觀主如何稱呼?”

“天師號止玄真人。”

陳長生點頭以示知曉,隨即便不再多問。

過了一會後前去通報的小道長出了門來。

“居士請入觀吧。”

“有勞。”

陳長生進了觀中。

隨即那小道長便帶著陳長生來到了一處弟子的小房間內。

小道長說道:“居士今夜可在此地歇息,有些簡陋,居士莫怪。”

“無礙的。”

小道長點頭答:“若是有事的話居士可尋隔房的師兄弟。”

“好。”

陳長生道:“小道長,不知陳某可否見見觀主?”

小道長說道:“觀主在給幾位師兄弟講道,恐怕得等到半個時辰之後。”

“勞煩小道長通報一聲吧。”

“也好。”

那小道長離開過後陳長生便在這觀中瞧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道觀可不小,少說可以容納數十位弟子,各處殿宇也是修築的尤為恢宏,這般道觀,的確少見。

半個時辰過後陳長生被一位道士引到了一處偏殿。

而在那觀中,正有一位著青藍道袍的老者盤坐於殿中。

“貧道止玄,見過居士。”

陳長生拱手道:“真人仙風道骨,的確不凡。”

“居士過譽了。”止玄真人將那桌上的茶水推至陳長生面前。

“請。”

陳長生舉杯輕抿了一口,隨即道:“入口苦澀,回甘卻顯,好茶。”

止玄真人道:“山上採的野茶,不值一提。”

陳長生和煦一笑,隨即卻是話音一轉,問道:“先前聽觀前的小道長說過一二,不知真人在此之前道觀是在哪座仙山?”

“此前羅南山。”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倒是有些遠。”

他正說著,卻是目光一頓。

止玄真人順著陳長生的視線回頭望去,看向了那件掛在牆上的天仙洞衣。

陳長生默不作聲,隨即問道:“若是陳某沒記錯的話,牆上那件便是天仙洞衣?”

止玄真人點頭道:“正是。”

陳長生的目光看向他,問道:“可是真人之衣?”

“陳某聽聞這天仙洞衣而非尋常之物,唯有道行極深之人才可著於身上。”

止玄真人平靜笑道:“居士謬讚了。”

不曾想他面前之人卻是忽的神色一變。

“止玄真人。”

“嗯?”

“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