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參政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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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日,王鎮惡出現在雍公府外。
雍公府門前有四位迎賓小吏,蘇序看到王鎮惡,忙急奔下階迎過來,施禮道:“見過龍陽侯。”
以前王鎮惡出入刺史府如同入後宅,對這些小吏根本視若無睹,此時卻還了一禮。
眼前這位雖然眼熟,卻不知道姓名,王鎮惡尷尬地道:“有勞通稟雍公,就說愚要求見。”
蘇序笑道:“龍陽侯要入府中哪用得著通稟,您往裡請,雍公正在大堂理事。”
王鎮噁心中舒坦,笑著道聲謝,舉步朝大堂走去。
等王鎮惡走遠,蘇序身旁的同僚羨慕地道:“應達,沒想到你與龍陽侯相識,若能得他提攜,定能飛黃騰達。”
另一人出聲譏諷道:“龍陽侯此時怕是自身難保,應達還是離他遠點好,免得惹禍上身。”
蘇序臉上掛著笑容,沒有理會幾位同僚的議論,想著等龍陽侯出來時再上前說上幾句。見廟多燒香,指不定哪尊菩薩開了眼,自己豈不交上了好運。
大堂外有一群人抱著案牘在閒談,等候楊安玄的召見。王鎮惡在丈許外停住腳步,眼前這熟悉的場景,似乎變得陌生起來。
那些堂外的官員見到王鎮惡,紛紛上前行禮寒喧。這些人可不比守門的小吏,幾日前雍公在大堂上說將賜龍陽公鐵牌,刻上“王不反叛,楊不舉刀”八個字,分明仍對王鎮惡十分倚重,這份信任在雍公麾下絕無僅有。
當然也有人心中腹誹,刻在鐵牌有什麼用,史書上那麼多血淋淋的記載,上位者舉刀找個理由便是,甚至有時連理由都懶得編,人頭落地找誰講理去?
不管懷著什麼心思,寒喧聲熱情如舊,王鎮惡笑著還禮,比起從前和氣了幾分。
大堂內走出名小吏,上前見禮道:“龍陽侯,雍公讓你進去。”
王鎮惡作了個羅圈揖,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走進大堂。
大堂內有六七人圍在輿圖前,正聽兵曹掾範遼講述這段時間的戰事。
楊安玄升任雍公開府,可以置文武佐官,但楊安玄認為冗官過多加重百姓負擔,便將雍公府和刺史府合署辦公,雍公府的官員多數兼任刺史府的官職。
像辛何是雍公府的左長史兼任著刺史府的別駕,趙田既是雍公府司馬又是刺史府司馬,當然薪俸楊安玄沒有節省,一人領兩份薪,對於多數官吏來說都能欣然接受。
雍公府、刺史府文官系統以辛何、習闢疆為左右長史,主簿袁濤、文學掾孔鮮、循行何青以及丞、令、書佐約百餘人搭建起班子,最核心的莫過於六曹掾官。
吏曹掌官,楊安玄為逐步推行科舉制,選用了唯命是從的庾歡。鄢陵庾家是上品門閥,作為外戚的庾亮曾權傾朝野,隨著庾楷被處死,庾悅受劉毅排擠憤懣而死,庾家逐漸勢微,徒具虛名。
庾歡是庾楷三弟,心憂家族命運,費心討好楊安玄,楊安玄亦想借助庾家的聲望,任雍州刺史後不久便徵召庾歡為雍州吏曹,後兼任雍公府吏曹參軍,掌管著官員的任用遷謫。
表面上看吏曹權高任重,庾歡卻清醒地知道自己不過是楊安玄所樹的一塊招牌,因而事事請示不敢稍有逾越,楊安玄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
祠部掌禮,原本的曹掾是向晉,因向家出事向晉請辭,楊安玄轉授劉訥三子劉倫擔任此職。
戶曹掌財,楊安玄用得是朱琨,朱琨是他任汝南太守的一名書吏,真正從微末小吏一路拔升至刺史府戶曹、雍公府戶曹參軍,為人勤勉謹慎。對於楊安玄的知遇提拔之恩,朱琨感激在心,兢兢業業替楊安玄守著府庫資產。
工曹是張綱,掌著營建、軍械等工程,所任官職與愛好完美統一,張綱做得有滋有味。
兵曹範遼,出身寒士,做過學庠的教師,後到軍中任書吏,因喜好談論軍事被楊安玄拔用為行軍司馬,去年三月接任兵曹掾。m.
王鎮惡快步上前見禮,楊安玄笑道:“鎮惡來的正好,且一起聽聽前方戰事。”
示意範遼繼續往下說,範遼道:“陰刺史於正月二日對徙陽城發動突襲,城中守軍沒有防備,午時便攻佔徙陽。”
“正月四日兵至嚴道城,因為南益州刺史檀道濟將兵馬帶往江陵,嚴道城中僅有兩千餘郡兵,陰刺史命人勸降,正月五日嚴道守將與縣令出城投降;正月七日,大軍至旄牛城,旄牛城守將獻城歸降,漢嘉郡各縣望風歸降。”
“寧州刺史範元之在沫水南岸築起箭樓、夯臺,命人砍斷河上橋樑、燒燬棧道,掘斷山間道路,陰刺史大軍一時難以南下。”
王鎮惡插口道:“江州大軍為何不入江陽郡,攻打朱提郡,與陰績大軍合圍越嶲郡?”
範遼看了一眼楊安玄,沒有作聲。楊安玄解釋道:“巴郡太守傅弘之調任長安任司馬,愚原本有意讓王鴻接任巴郡太守,現已改任李強前往,從安定到巴郡需時,江州大軍恐怕一時難以出征。”
王鎮惡默然,楊安玄調傅弘之前往長安是為了對付自己,三弟王鴻一步走錯致使前程黯淡,而李強這個反覆小人反而升任巴郡太守。
對於李強這個小人,王鎮惡深恨在心,他知道以楊安玄的心性不可能會信任李強,將他調任巴郡太守是因為安定郡地處邊陲,不好控制。
而李強所為表現出對楊安玄的忠誠,楊安玄無論如何也要加以嘉獎,要是賞罰不明以後還有誰願意效命。
王鎮噁心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以後有機會定報此仇。
“攻打仇池進展順利,朱將軍再奪鳳州城,驅趕百姓前往河池攻城,仇池平南將軍楊撫不忍殺傷百姓,朱將軍把將士隱伏於攻城百姓中,於正月九日破河池城,斬楊撫。”
楊安玄知道朱超石在攻打鳳城和河池的時候高舉屠刀,稍有反抗便施以殺戳,不過仇池百姓對仇池國主十分忠心,自己不可能花費太多時間和精力安撫仇池百姓。
楊安玄準備佔領仇池之後將百姓遷往梁州安置,而從北雍、梁州遷百姓前往,透過換血的方式儘快將仇池安定下來。
範遼繼續道:“岑將軍兵至武都城,三日後破城,估計應該已和朱將軍在仇池國都會合。”
楊安玄笑笑,道:“區區仇池小國居然動用我大軍近兩萬,傷亡將士千餘人,還讓蒯恩被擒。命朱齡石、岑明虎破歷城後,將仇池楊家盡數斬殺。”
辛何勸道:“主公,為何不像姚秦那樣廣施仁德,以收仇池人心。”
王鎮惡笑道:“辛長史,仇池地遠人少,多為異族,楊家在此先後經營百餘年,深得民心。眼下四面皆敵,只能快刀斬亂麻,等平定四方後再來安撫不遲。”
楊安玄縱聲笑道:“知我者,鎮惡也。”
辛何朝王鎮惡揖了一禮,道:“多謝龍陽侯解惑。”
楊安玄手指在輿圖上方一揮,道:“益州、仇池不用掛懷,倒是江陵戰事不利,讓人心憂。”
楊安玄從竟陵退兵回襄陽,暗中留下部分兵馬,命魯軌相助司馬休之奪回江陵城。當陽城中有雍軍八千,加上司馬休之荊州兵馬六千餘人,實力不弱。
魯軌與司馬楚之出兵南下,先後佔領旍陽、枝江兩城,兵逼江陵城北十餘里處的紀南城。劉鍾派劉粹領軍駐守紀南城,司馬楚之連攻七日不下。
正月八日,檀道濟率軍潛至宜都郡,從夷道從水路前往枝江,想要截斷雍軍後路。魯軌與檀道濟在枝江、旍陽連戰五場,兩勝三敗,退守當陽城中。
檀道濟沒有進攻當陽城,而是將麾下一萬五千兵馬分於旍陽、枝江及紀南城,透過水路互相支援,魯軌等人不敢輕易出擊,雙方各守城池按兵不動。
王鎮惡看著輿圖道:“劉裕棄守南益州,全力防守荊州,江陵城除了檀道濟的重兵外,還有竟陵駐軍,恐怕一時間難以攻克。”
楊安玄嘆了口氣,道:“不錯,北境不安,抽調不出兵馬,看來荊州只能暫時保留現狀了。”
眾人回席落坐,楊安玄道:“鎮惡,愚曾寫信告知準備在雍公府設立參謀部,請你來任掌事,不知鎮惡考慮得如何?”
雖然楊安玄語氣緩和,座中眾人皆知此事已成定局。王鎮惡拱手問道:“主公,這參謀部不知主理何事,可是與參軍相仿?”
楊安玄笑道:“參軍主要是參謀軍務,這參謀有參軍之職,但不僅限於參軍。參謀之職,協助愚參政謀事,政務、軍務皆在職責範圍。”
王鎮噁心中苦笑,單聽主公言語參謀之職職責重大,但細細品來落腳在“參”字上,職責再廣也只能建議權沒有實施權。參謀掌事不過是個謀臣頭目罷了,哪比得上坐鎮一方、手握生殺大權來得暢快。
楊安玄解說了幾句,道:“鎮惡,朝廷對北冀州刺史人選爭論不休,你有何看法?”
王鎮惡道:“北冀州已為雍公所有,豈容他人插手。朝堂為宋公把控,主公要趁竟陵挫敗宋公之機,於朝堂上發聲,爭取朝堂重臣對主公的支援,即便在朝堂之上也要與宋公分庭抗爭。”
楊安玄原本透過郗恢、陰友齊以及曾安等人佈局朝堂,後因郗恢致仕,陰友齊轉任祠部尚書,朝堂之上被劉裕一手遮天,索性懶得在朝堂上下功夫,反正嘴皮子不如動刀子。
王鎮惡明白楊安玄的心思,勸道:“主公,司馬氏雖然皇權旁落,大義二字亦說來縹渺,但於天下百姓而言尚有用處。”
楊安玄撫須笑道:“鎮惡參政謀事,非常人能及,一席話說得愚茅塞頓開,這參謀掌事非你莫屬。”
不管楊安玄此話是真是假,王鎮惡都起身揖禮道:“愚定當盡心盡職,做好參謀之職。”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